第52章 她要做什麽？
趙依樓從船舷跳下去的一霎那，所有人都驚呼起來，就連一旁坐著觀看海麵慘狀的楊靜敏，眼中也泛起驚駭之色，失聲叫了起來。
那邊的趙振華隻看到從對麵船隻一個身影跳進海中，還不明白具體情況，就聽漁司官吏高喊道：“不要射箭，不要射箭，小姐下海了，不要射箭……！”
趙振華大吃一驚，就連李軒兒也推開護衛，衝到船舷邊，望著跳躍到海麵的身影，驚呼道：“她……她要做什麽？”她那柔細的聲音高呼道：“不要射箭，誰也不許射箭！”瞧她樣，比身為父親的趙振華更擔心趙依樓的安危。
玄月郡主喊話，而且下海的又是趙家趙小姐，那些兵士吃了豹膽也不敢射箭，紛紛放下了弓箭，吃驚地望著已經跳進海裏的趙依樓。
……
趙依樓在跳下海之前，雖然衝動占了大半的原因，但是她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衝動之人。
一直在花院裏頤養天年的老爺子，趙武沸曾經對趙依樓說過：“孫女，人年輕若是不衝動，那就不是年輕人，沒有年輕人的血性。但是隻知沒腦地去衝動，必然會讓人生的道路非常地坎坷，而對於我們世家來說，無謂的衝動，有時候與死亡是劃作等號的。”
所以趙依樓跳下海，是建立在理性的分析基礎上。
她對於海洋生物並沒有太深刻的認識，但是以她粗淺的海洋知識，趙依樓在剛就已經判斷出來，海裏正在橫行肆虐的這頭蛟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海中霸王。
因為這頭蛟獸還是太嫩。
隻有七八米長的身軀，雖然已經足夠恐怖，但是這僅僅隻是一頭小蛟獸，換句話說，這頭蛟獸並沒有成年，並沒有真正海中霸王那樣的經驗。
年少總是缺乏經驗，蛟獸和人類在這一點上並沒有什麽不同。
趙依樓並不以為這是一頭幼年蛟怪，自己便能夠取勝，但是她需要去賭一賭，為了海上那驚慌的生命去賭一賭。
有時候，勇氣的爆發可以將運氣強行拉到自己的身邊。
趙依樓的運氣很不錯，她如獵豹般跳進大海上時，就像她從船舷跳下去時所預測的那樣，她竟然真的落在了蛟獸那寬闊的背脊上。
蛟獸感覺到背上一沉，讓它暴躁的性情加爆裂，扭動身體，便要將趙依樓從自己的背上摔下去。
趙依樓站立不穩，一把抓住蛟獸的背鰭，握鋼刀的手毫不猶豫地對著蛟怪的背部狠狠地紮了下去，她擔心一下不能刺入，所以這一下使了全部內氣。
趙家的乾坤氣勁，運轉的那一刹那，幾乎可以與大象相比了，就聽“噗”的一聲，鮮血從蛟怪的體內噴出，像盛開的雪花，四濺開來，所有看到這一情景的人，都“啊”地叫出聲來。
鋼刀深入蛟獸背部，那股劇痛讓蛟獸野性大發，猛地從海裏竄起，帶著血水浪花騰到半空中，將趙依樓也帶了起來。
“受死！”趙依樓這時內氣回轉，便要憑借乾坤內勁，用鋼刀拉開蛟怪的背部，將它切成兩半。
就在她要使刀之時，卻見蛟獸猛地一個轉身，背部朝下，趙依樓立時掉下來，若是還要握著刀柄，很有可能將辛苦刺入蛟怪的鋼刀重抽出來，隻得在瞬間放開刀柄，而是緊緊抓著蛟獸的背鰭。
蛟獸又是身體一躍而起，力度很大，趙依樓暗叫不好，雙手已從滑溜溜的背鰭上脫落下來，直往下掉，落進海水裏。
“依樓……！”趙振華在船上看見，驚叫一聲。
李軒兒也是大吃一驚，絕美的臉龐變了顏色，有許多人齊聲呼叫：“小姐小心！”
……
趙依樓的身體落入海中的一霎那，立時感覺有些不妙，她對蛟獸雖然不能完全了解，但是她卻知道，像這一類凶猛的海獸，無論是陸地上還是海洋中的，一旦激怒，那麽它們那種嗜血的本性將會成倍增加，接下來，蛟獸一定會對自己起慘烈的攻擊。
她手中已是沒有任何武器。
“小姐，接著！”幸好船上有機敏的兵士，扔下鋼刀來，隻是從空中落下來，趙依樓一個沒接著，鋼刀便沉入海底。
於是，又有幾人紛紛扔下長戟鋼刀。
等到趙依樓好不容易抄到一把長戟，蛟怪已經重衝過來，那張開的血口之中，鋸齒般的牙齒上甚至帶著先前那些采蚌人的血肉。
在海中行動起來，趙依樓的靈敏度自然是遠遠低於蛟獸，蛟獸劇痛之下，認準趙依樓是它的敵人，撇開一切，就是想將趙依樓撕咬成碎片。
趙依樓自知此事形勢危急，向側麵劃去，那蛟獸說到就到，趙依樓隻劃出兩下，蛟獸已經近在身邊，對著她的肩頭隻咬過來。
趙依樓容顏巨變，欲要躲閃，那蛟怪的速度實在是太快，趙依樓用盡乾坤內勁，仍舊被蛟怪撕下一小塊肉去，肩頭頓時劇痛難忍，她咬著牙，在這一瞬間，提著長戟的手臂猛地一紮，戟尖生生紮進了蛟怪的眼珠裏，頓時戳瞎了蛟怪的一隻眼睛。
也不知是趙依樓的氣勢感染了一直驚恐的采蚌人，還是因為雲海人骨裏的頑強迸出來，兩名采珠人在這一刻，竟然各自拿起在水麵裏的長戟鋼刀，一起喊道：“趙小姐，我們幫你！”長戟鋼刀齊齊紮向蛟獸，有一支長戟紮進了蛟獸的另一隻眼珠裏。
蛟怪頓時兩隻眼珠都被戳壞，生生變成了瞎。
……
“你們小心一些！”趙依樓忍著肩上的劇痛，高聲叫道，然後以紮入蛟獸眼中的長戟為牽引，靠近蛟獸，翻身再次爬上了蛟獸的脊背。
她的肩膀在流血，海水中含有鹽分，傷處一浸海水，是說不出的刺痛，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傷口處爬動。但是趙依樓明白，雖然蛟獸已經受傷，但是這個時候的蛟獸是凶猛異常的，自己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要喪生在這頭已經被徹底激怒的蛟獸口中。
蛟獸果然是被徹底激怒，渾濁血紅的海水被搗的大浪淘起，它的尾鰭也狠狠地一甩，正打中一名采蚌人，那采蚌人被打的在海麵上飄出許遠，一口鮮血噴出，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趙依樓翻上蛟獸的脊背，重抓住那刀刃已經深入蛟獸體內的鋼刀，怒吼道：“死去吧，畜生！”她兩腿夾著蛟怪的背脊，左手五指已經在蛟獸的身體上戳出五個血孔，五指深入其中，緊緊扣住，而另一隻手緊握鋼刀，利用《乾坤心經》所積攢起來的乾坤內勁，咬著牙齒，全力力向下拉。
她的這一擊，足夠讓鋼刀在拚命掙紮的蛟獸背脊拉開口。
蛟獸那厚實的皮肉在刀刃所過之處，左右分開，體內的鮮血從刀口處直往外噴射，濺的趙依樓全身上下鮮血淋漓，那秀美的容顏布滿殷紅的鮮血，乍一看去，極為猙獰恐怖。
兩條船上目睹這一切的人，驚恐之中帶著刺激，擔憂之下帶著欽佩。
讓大家感動的，是大家知道趙小姐不顧自身安危跳下海中，絕非為了出風頭沒有人會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去出這樣完全不能出的風頭。她的目的，隻是為了救下這些采蚌人，為了這些在貴族眼中地位卑賤的珠民。
人心的收服並不容易，但是趙小姐今天的表現，足以讓許多人對她感恩戴德。
能夠珍視別人的生命，別人自然會從心骨裏感激。
作為一個貴族小姐，能夠為卑賤的生命而不顧及自己尊貴的生命，這在貴族眼中看來雖然有些傻，但卻不能不去尊敬，而在卑賤人看來，那無疑會將趙依樓歸屬進自己的一方。
趙依樓的這一舉動，一定會讓她受到大家的敬重，即使是整個趙家，也會因此受益。
蛟獸顯然已經筋疲力盡，但兀自在拚命掙紮，它卻不知道，此時愈是掙紮，趙依樓的鋼刀拉開得刀口就會越大，而它也會死得越早。
一條巨大的血口在蛟獸的背脊蔓延，也隻有趙依樓這樣將乾坤內勁練到八重境界，才能做到這一點，而蛟怪體內的鮮血直往外湧，血液的流失讓蛟怪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小，氣力也越來越弱。
海麵上滿是血水，海風中帶著濃鬱的血腥味，坐在船舷邊看戲的楊靜敏也忍不住嘔吐出來，他帶著冷漠的表情望著尚在與蛟怪搏鬥的趙依樓，眼中閃爍著隱晦的殺機，心中暗暗嘟囔：“這臭丫頭，怎不被蛟獸撕咬成碎片？”
等到一切都靜止，蛟獸再不掙紮，隻是浮在水麵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隨即都歡呼起來。
趙依樓伏在蛟怪的屍體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雖然那股濃鬱的血腥味讓她都有股想吐的感覺，但是她現在隻感覺渾身乏力，就想好好歇息一下。
……
……
李軒兒看著這場驚心動魄的人蛟搏鬥，手心都已是汗水，望著匍匐在蛟獸屍體上的趙依樓，她的柳眉跳動了一下，不知是喜是憂，半晌輕輕歎道：“遇事冷靜，下手果斷，連趙家的女子……都這般厲害！”
“郡主過獎了！”趙振華也是大大鬆了口氣，臉上帶著震驚後的讚賞。
他確實值得驕傲，在危急的時候，是趙家的人出手，而且這個人是自己的女兒，他打心裏感到驕傲。
“把他們都拉上來，傷者趕緊治傷。”趙振華吩咐下去：“沒有受傷的，先歇息一下！”
下麵的人趕緊傳令將采蚌人都拉上來。
趙依樓上來時，所有的人都振臂歡呼，為他們的趙小姐歡呼，為她的勇敢歡呼。
趙依樓全身上下血水淋漓，她原本秀美的臉上，因為血水的凝固而顯得異常猙獰，趙依樓隻是對著楊靜敏笑了笑，瞧見楊靜敏眼中劃過的失望之色，笑眯眯地道：“楊大人，你失望了？”
“什麽？”看著趙依樓那張恐怖的臉，楊靜敏有些心寒。
趙依樓湊過來，輕聲道：“大人是不是在想，我為何不葬身蛟獸的利牙之中？”
趙依樓眼中陰冷的光芒讓楊靜敏忍不住一驚，失聲道：“不……不敢！”旋即覺得這句話是大大的失顏麵，咳嗽一聲，穩下心神，故作鎮定道：“趙小姐……趙小姐武功真是厲害啊，果然……嘿嘿，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了不起，了不起。”
趙依樓淡然一笑，再不理會楊靜敏，而這個時候，大夫帶著侍從已經迅上來，將趙依樓帶去船艙，讓侍女為趙依樓，清洗包紮肩膀上的傷口。大夫帶有很珍貴的傷藥，等侍女敷上藥，包紮好，趙依樓自己穿上衣裳，然後出去。
所有人，無論男女，都以一種崇敬的目光看著她，這固然讓趙依樓多少有些得意，但卻沒有過多的自滿，反而在內心深處有一絲擔憂。
“刃太利，容易折斷，風頭太勁，隻怕會有麻煩。”趙依樓心中暗歎。回到自己房裏，洗了個澡換了衣裳出來，隻見心有餘悸的采蚌人都坐在船頭船尾的甲板上，每一個人都多少有些臉色白。
那恐怖的一幕，隻怕短時間內很難有人會忘記。
“都先歇歇！”漁司官吏前後安撫著：“蛟獸已經被小姐殺死，等一會兒，大家再下海。”
趙依樓皺起眉頭，立刻上前道：“大人，危機尚未解除，誰也不許下海。”
“什麽？”漁司官吏一怔：“這……蛟獸已經被殺，這還要采蚌哩。”
趙依樓搖頭道：“這頭蛟獸死了，不等於就沒有危險。我去和父親說，記住，誰也不許在這個時候下海。”頓了頓，道：“海裏的屍體都打撈上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