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外公到底在哪裏
秦默沒有理她，依舊那麽翹著腿坐著。
他的坐姿極其優雅，看上去是那麽的悠閑，可他垂掛在皮質副手處的淌著血的右手，卻將雅致的氣氛給破環的徹底。
骨節分明的長指，沾染上血跡後的白皙與鮮紅交織在一起，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仿佛沒有了知覺。
明明應該是很痛的，可淩小語竟然覺得如此纖長鮮豔的手指，簡直美呆了。
秦默指尖上凝結的血珠似乎有種極其妖魅的誘惑力，淩小語絲毫沒有思考的就跪坐在他腳邊，然後把沾著血的手指含進了嘴裏。
可能是血液的味道，原本平常的舔舐漸漸變得貪婪。
“你是要把我吸幹嗎？”
“啊！”淩小語這才將秦默的手指從唇中退了出來，“不是，那個……小時候外婆跟我說，手指出血的話舔舔痛痛就飛走了。”末了，淩小語還笑了兩聲，打算緩和一下有點變味的尷尬氣氛。
秦默好似凍結住的懾人麵色，在她幹澀的笑聲中漸漸解凍。
蠢貨，以為討好的舔了他一下就能把他心頭的怒氣也舔掉麽？
不過秦默的怒氣的確在淩小語不經意的舉動中，慢慢的有了化解的趨勢。
“原因？”他問。
淩小語楞了一下。
“逃婚的原因。”
“哦，你聽好了。”淩小語坐直身體，手扶在秦默的腿上，墨玉般的眼眸從下往上直視著秦默。
然而，當淩小語望向他的時候，不禁開始有些猶豫。
她現在說是因為吳沁藍跟她做的交易沒達成，才被逼無奈逃得婚，真的好麽？
然後秦默勢必會問是什麽樣的交易。
等她如實說了之後，如果他站在吳沁藍那邊也逼她做相同的選擇，她該怎麽辦？
相反的話，如果秦默因此和吳沁藍鬧矛盾了又怎麽辦，那可是他的媽媽啊。
他倆若是因為自己鬧翻了，以後婆媳關係還能好麽？
左右淩小語最後都很難做人，沉默半晌，她說：“是你媽媽……我沒法不顧及我的家人。”
聽到淩小語說淩家的時候，秦默的眼神一下就變了。
“所以呢？你是想等坐上秦家少夫人的位置，然後光明正大的為了你的家人謀福利嗎？”
淩小語沒想到秦默會這麽說，一雙大眼瞪的溜圓。
“你聽我說完啊，是你媽媽逼我的。”
她說完這句話，秦默突然猛的向她俯下身，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劇烈的舉動，讓他手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血順著頎長的指尖滑到了淩小語的脖子上。
淩小語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脖子上的力量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慢慢收緊，折磨著她的神誌。
秦默的手指抵住淩小語的下顎，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
“到現在，你還在為他們開脫。”他的眼裏倒映出兩人相觸間溢出的鮮紅，將原本就陰鷙無比的眼瞳染出嗜血般殘忍的意味。
秦默陰冷的聲音，隔著一層迷蒙，傳進淩小語的耳中。
“淩小語，我真想就這麽掐死你，然後把你一輩子捆在我身邊，哪裏都去不了。”
“嗚……”淩小語呼吸不順，雙手緊緊攥住秦默的手腕，聲音因窒息而變得嘶啞，“是你……媽媽逼我做的……選擇。”
脖子上的力量，再一次收攏。
就在淩小語以為自己就要這麽失去意識的時候，書房的座機響了。
秦默終於鬆開了她，轉而去接電話。
重獲自由的淩小語捂著胸口拚命大口呼吸著，她從來不知道秦默原來有如此恐怖的一麵，恐怖到要把她殺了。
“嗯，是跟我在一起。”
“怎麽回事？”
“我會跟轉告她的，媽。”
聽到秦默說到“媽”，淩小語突然變得激動不已，嘴裏含糊不清的想要表達些什麽，卻因為嚴重缺氧無法說清楚，隻能不停揮動手臂，試圖用肢體語言表達意思。
掛斷後，秦默對著淩小語大吼：“我媽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他語氣裏的責罵相當嚴厲，淩小語更加激動，越發頻繁的用手比劃。
“聽我說！”秦默握住她撲騰的雙手，“你外婆住院了。”
淩小語的動作，驟然停滯。
淩小語如遭晴天霹靂般被定在原地，整個人傻愣著，像被奪了五感一樣，之後秦默說的話她全都聽不見。
五分鍾後，淩小語猛地醒悟過來，手伸進口袋裏瘋狂的尋找手機。
打開以後，果不其然，吳沁藍一連給她打了二十幾通電話，全是下午三點打來的。
那個時候，淩小語剛下出租車，發現自己被秦默從莊園的門禁裏刪除，情緒煩悶的根本沒有注意到口袋裏的手機有動靜。
怎麽會，這樣……
外婆怎麽會突然之間住院！
帶著無比焦急的心緒，淩小語從手機裏翻找，想從中找尋更多的消息，然後在短信箱裏看到了一條來自家庭親情網短號發來的信息。
淩小語隻看了一眼，就被秦默迅速換了衣服，塞進房車，直通她外婆所在的醫院。
一到醫院，淩小語就往急症室裏衝。
ICU重症監護室外，吳沁藍在慕寒的陪同下坐在長椅上等待。
洛羽跟何瑪還在處理婚禮的後續事項，把人送到醫院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ICU的紅燈亮起，醫生和護士奔走在應急通道上，目光所及四處都是一片慘白。
淩小語從電梯裏出來，怔怔的站在走廊的開頭，四目空洞的向後望著盡頭的事態百相。
這番讓人窒息的場景，是如此熟悉。
四、五之前，她的外公也是在醫院的急症室裏，口鼻裏插著好幾根白色的管子，呼吸沉悶好像隨時都會斷掉。
那個時候，病房裏躺著的是淩小語的外公，外婆一直撫摸著她的背，安慰她給她信心。
可現在，那個給她信心的人，卻進了重症監護室。
怎麽會這樣……
突然間，淩小語像發了瘋似的一個勁的往前跑，哪怕是快到重症監護室門外也沒有放緩腳步。
慕寒見她激動的幾乎失去理智，從長椅上起身，箭步躥上前，攔在淩小語身前。
“你現在不能進去，我爸很快就會出來，再等一會，好嗎？”
“你爸爸？”淩小語一臉呆滯的問。
“我爸是這裏的院長，放心，你外婆不會有事的。”說完，慕寒悄悄的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淩小語順著他的視線望去，ICU的門緊緊的關著，隻有頭頂上的紅燈是唯一鮮豔的顏色。
慢慢的，她收回視線，然後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吳沁藍。
淩小語改變方向，轉身緊緊攥住了吳沁藍的手，眼神凶狠的看著她，卻遲遲沒有開口。
她的外婆何以會突然住院，這件事跟她到底有沒有關係？
她不是一直看她的家人不順眼嗎，會不會是吳沁藍從中起了什麽作用？
一係列疑問在淩小語腦海裏穿過，她握住吳沁藍的手越抓越緊，甚至在吳沁藍手上攥出了幾道傷痕。
吳沁藍也沒有掙紮，任由淩小語抓傷了她精心保養的手。
在淩小語淩厲的注視下，吳沁藍的眸色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披著一層人皮麵具一樣，始終波瀾不驚。
一直持續了很久，淩小語才漸漸鬆開手上的力量。
吳沁藍感覺到她的情緒正在冷卻當中，主動反握住淩小語，和聲細語的說：“我什麽都沒有做，下午你外婆突然暈倒，我們一時間也措手不及。”
“什麽時候暈倒的？”
吳沁藍頓了幾秒，隨後緩緩開口，“在你逃跑之後。”
話音弗落，淩小語渾身的力氣仿佛霎時抽離。
是她害的，是她害外婆住院的。
她鬆開吳沁藍，攀上ICU的窗口，看著病房裏朦朧的人影，眼眶已不爭氣的泛紅。
記憶中，外婆總是對她笑眯眯的，看到她總是很開心的樣子。
小時候淩小語很調皮，剛買的新衣服隻要穿在她身上，用不著半天就被她穿的黑漆漆的。外婆非但沒有罵她，反而還陪她一起胡鬧。
淩小語特喜歡吃餛飩，每次都是外婆買了麵粉親自包好做給她吃，邊看著她吃完邊笑的滿臉褶子。
別人的童年有父母陪伴，淩小語的童年就隻有外婆和外公。
可現在，他們倆個都出了事，淩小語卻隻能隔著小窗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穿著一身白大褂的慕老終於從病房裏出來。
吳沁藍上前詢問，“慕老，人怎麽樣？”
慕老摘下口罩，“暫時沒有病人突發腦溢血，營養不良，還有中度抑鬱，生存意誌不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可能要昏迷幾天。”
淩小語瞪大雙眼，完全無法接受慕老的診斷。
腦溢血可大可小，一不小心便會危急生命，哪怕搶救過來也會留下難以挽回的後遺症。
而且……什麽叫中度抑鬱？
那樣一個愛笑的老人，怎麽會抑鬱！
“病人家屬在嗎？”慕老詢問。
淩小語立馬走到慕老麵前，“我是！”
慕老看了看淩小語，接著問：“其他的家屬在嗎？病人的伴侶呢？”
淩小語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在。”
“病人生存意誌不強，有伴侶在身邊能激發她的求生意誌。”
“好，我知道了，謝謝您。”感謝完慕老後，淩小語轉頭看身後的向秦默。
她慢慢的走到他麵前，雙手緊握垂在胸前，擺出懇求的姿態，“拜托你告訴我，我外公在哪個醫院，外婆現在很需要他。”
秦默沒有回答。
淩小語再一次懇求，得到的回應依舊是沉默。
她低著頭，沒有看到此時秦默和吳沁藍臉上不約而同出現的凝重。
得不到回應的淩小語並沒有放棄，她抬起頭，誠懇的直視著秦默的眼眸，最後一次問：“你告訴我，我外公在哪兒？”
然而，秦默的回應，讓淩小語滿懷希望的心，漸漸冷卻。
他沒有回應，而是慢慢的推開了她的身體。
這個細微的舉動，含著拒絕的意味。
淩小語不解的看著秦默，她就這麽看著，不發一言。
然後，淩小語看到，秦默把頭轉向一邊。
如此滿含逃避的舉動，讓她想起，來之前在手機裏看到的短信。
“別以為有秦家做後台就能不把我放在眼裏，秦家的人根本沒有把你外公送去醫院，他們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別太高估自己的分量。——謝玉樺”
隻是一個慌神的功夫，淩小語突然發狂似的對著秦默大吼：“我外公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