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斬道莫回頭
金紙雷經一角焦黑,恒久有缺。
這是最初展現在世人眼中的景象,它顯照在了雷劫的終末,恍若是柳元正躍出道綱的根基所在,幾乎所有人都相信,柳元正道與法的根基,這一境界的根髓,盡在於這一頁金紙上麵。
但是伴隨著厚重雷雲的消散,天地間雷劫最後殘存的一股力量,在這一刻徹底化作了造化之力,蘊養在了柳元正的青玉狼毫符筆與這頁金紙上麵。
隱約間,似是有大道雷音響徹在靈寶天地之中,那是柳元正道與法的原本。
同樣的,有紫金色雷光慢慢的籠罩了金紙,汲取著其上的靈韻,恍若某種緩慢的蛻變與升華。
恒久有缺的那一角不會再被彌補,但劫雷之中亦有造化,可教金紙雷經的靈韻承載完整的道境,成為一脈之真傳。
遠天之際,人群之中有人意動,湧動的神念似乎因而待發,想要窺探那頁金紙上的本真,可未及有所動作,頃刻間,淩厲的劍氣將之鎖定,雲海之上,更有怒雷升騰。
正此時,人群前方,有蒼老的聲音開口。
那是天虹仙宗的此代掌教真人。
“聞道則喜,因之而七情上麵,這沒甚麽,可小友,還有諸位同道,真個要有甚麽動作的時候,可得想清楚些,壞了自個兒的機緣沒甚麽,可不許壞了玄門諸宗的大運!
躍出道綱,再開新道,這是幾若開天辟地一樣的大事!今日咱們修行的諸般境界,昔日都是這樣一次次鼎立的,一次次革故鼎新的!悠悠古史,昭昭天日,莫行差就錯!”
話音落下時,一眾人臉色也多有難看,怒視著那動蕩神念的年輕人。
誠如掌教真人所言,有些機緣,可以爭,可有些機緣,即便隻是這麽看著,都已經是莫大的造化。
鼎立新道,在元嬰之上開辟新的境界,柳元正的前途,在眾人的眼中,早已經不止是五雷仙宗一脈之主,更是玄門萬古之後的道祖之一,他的道與法,不僅僅是開辟在雷道之上,而是在玄門的道綱,玄門的境界上。
一念及此,所有人不再隻注視那頁金紙,比起金紙雷道,在他們的眼中,此刻或許更重要的,是那仍舊在閉目感悟著甚麽的柳元正。
這一刻,道人淩空而立,分明四下裏狂風席卷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可所有人看去時,頓覺柳元正似是站在了間合虛實的一點上,不,應該是更為玄奇的某種空靈之境,教他整個人恍若遺世獨立,身在天地之外,萬法諸相不加於神。
這到底是柳元正新道的玄奧顯照?還是他將三門遁法神通打磨到圓融無漏之後的高絕?
無人可知,他們隻是這樣沉默著,凝視著柳元正的身影。
良久,柳元正緩緩地睜開雙眸。
沒有人知道,在躍入雷雲之中,在劫雷加身之後,他到底經曆了甚麽,那是遠遠超脫塵世能夠顯照的景象,哪怕已經渡過,縈繞在柳元正心頭的,仍舊是塵世任何華麗的辭藻都無法形容的蒼白。
但柳元正可以明晰的是,這場雷劫,不僅僅是因創法而來,這漫天雷雲之中至少有泰半的力量,在考驗柳元正的同時,也是在斬斷柳元正與天地間的“因果”。
道與法無處不在,故因果如影隨形。
從煉氣期的吞納元氣,再到後麵諸般境界的打熬菁華,世人修道,皆因天地造化,萬物饋贈。
這是原初的因果牽係之所在,縱然駐世真人,縱然飛升真仙,皆有此等因果在。
但柳元正從舊有的修行法上,走出了自己的新道來。
先天紫府之道,便是貫穿前塵諸境,以靈台紫府為根,化內周天為道法天地。
這是在大天地之中,開辟屬於道軀的小天地。
不是洞天,不是玄景,哪怕如今或許仍舊孱弱,仍舊是完完整整,具備著根髓的一界!
不可無端開辟,在柳元正踏出修行路的那一步時,雷劫便是了斷這天地因果的方式,大道無情,故一切皆可存,但一切所存皆需根基。
度過去了,柳元正便是根基之所在,度不過去,萬法皆空,身死道消!
懷著對於渡劫的諸般沉吟與感懷,柳元正緩緩地抬起手來,將青玉狼毫符筆與金紙雷經收起。
他的另一隻手臂無力的垂下,緊緊地貼在身側,連手掌都隱在了寬大的袖袍之中,伴隨著偶然間的顫抖,似乎仍舊有細微的雷霆道法散逸開來。
渡劫的終末,柳元正似乎收了傷,這一刻,連遠天之際的諸修都很是擔憂的看去,片刻之後,才又緩緩地放下心來。
氣血之傷而已,隻需短暫時日便能蘊養回來,並非是甚麽無法彌補的道傷。
與此同時,元道老真人的法身,手捧著金章篆書,也從雲海之上蹈空步虛落下。
他遠遠地看著柳元正,臉上帶著驚喜的表情,展露著和煦的笑容。
“真真是了不起,元易,你做到了我這個老頭子想做但一直沒能做到的事情!於元嬰境界之上開辟新道,甚至在這之上仍舊有著漫漫道路去走,想必……那會是一段全新的風景,一定會很好看……罷了,別聽我這老家夥感懷了,劫雷降世,對你也是不小的負擔,回山門修養幾日罷。”
這話說是給柳元正聽得,實則元道老真人卻看向遠天之際,這是在趕人走呢。
聽得此言,不等柳元正有甚麽反應,遠天之際,一眾人緩緩走來,已經有仙道巨擘忍不住開口道。
“元易道友,說些甚麽罷!說一說道友所開之新道!這是天大的事情,總得給世人開釋一二罷?”
言稱是道友,可開口之人,卻是北疆一處聖地大教的掌教真人!偏生此人開口,言稱道友,一眾人竟沒有絲毫的別樣反應。
原地裏,柳元正似是有些猶疑,沉吟之中,林綺萱走到近期來,貼身護住了柳元正不斷顫抖的臂膀,數息的沉默之後,柳元正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紫府之道,乃道法天地之道,說與諸位前輩和道友聽,沒甚麽,不涉及個人陰私,貧道也期望吾玄門諸宗能夠繼續鼎盛下去,隻是有些東西,終歸要自己去走,況且創法即降劫,也不是甚麽貧道都能宣之於口,便說些能說的罷。
貫穿周天而成紫府,此乃吾道之要訣,說是貫穿周天,實則更像是某種另類的斬道,斬去過去光陰的一切修行成果,辟靈台為紫府之根,含混周天而成道法天地,隻是……修至此境,便再無回頭路,再無斬道重修之法,至於細節……”
未及柳元正多說些甚麽,原本已經散去的劫雷之力,竟然在柳元正的頭頂有著再度匯聚的趨勢。
眼見得此,柳元正頓了頓,才啞然一笑。
“別的已然說不得了,鼎立一大境界,非吾一人之力,這劫雷,是厄難,更是造化,諸位,共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