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物是人非(求訂閱)
綺雲洞前,人與山雪同寂於一處。
自始至終,綺萱靜立在柳元正的身旁,沉默不語。
而柳元正與宗安道人,尤其是宗安道人,近乎將話說到了盡頭,這才閉口不言。
涉及生死,這向來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話題。
再之後,此事再也沒有人提及。
他們沉默著,推開了綺雲洞的門戶,穿過了冗長的石廊,而後綺萱走向書房,宗安道人立身在靜室門前,瞧著柳元正一言不發的走入靜室,而後將沉重的玉門輕聲的合上。
不多時,隔著玉門上的靈紋禁製,宗安道人隻能隱約感應到柳元正仍舊平靜且穩定的法力波動。
恍惚間他竟有些失神。
是太過在意了麽?又或者是真個不忍這般驚豔的法脈失傳?
他到底是在為元易這個師侄著想?還是在冰冷的為嶽霆峰一脈籌謀?
一時間,思量至此,宗安道人的心緒越發亂了起來。
良久,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感應著那自始至終不曾變化的道法氣息,宗安道人默然長歎。
……
半日倏忽而過。
靜謐的石室中,柳元正盤膝而坐。
鼓蕩起的雄渾法力之中,那六竅丹丸盤旋不止,而此時,黑白二色的純陰、純陽雷火高懸其上,陰陽交織之間,洞徹混沌之相。
翻騰沸揚的焰光之中,陰陽之道似是達到了某種契合自然的平衡。
陰陽生生不息,合兩儀而成太極。
斑斕氤氳的靈光之中,某種無言的造化似是已經在自然生成。
更難能可貴的是,更有數之不盡的寶材不時被柳元正拋入混沌火海之中。
灼灼烈焰的焚燒下,那些世上歲月早就的奇葩被煉去了外相,隻有內中所蘊最為精純的靈韻,一點點如冰雪消融一樣化開,融入到了混沌雷火的本源之中。
漸漸地,陰陽二色在緩緩消弭。
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古樸,卻又極致的灰。
混沌度滅雷炎!
此時間,柳元正的呼吸已經綿柔到近乎微不可查。
他小心的捏起手訣,將一道道法印打入混沌雷火之中,一點點牽引著混沌度滅雷炎,將其氣息烙印在那原本赤金顏色的渾圓丹丸上。
無需刻意的烙印術法咒印。
從五行走到陰陽,再從陰陽走到混沌。
道法愈高邈,實則離道愈近,此般近,故而貴自然而然。
那鋪展在渾圓丹丸的紋路,便是混沌度滅雷炎火種本源之中所蘊含的全數靈韻,是雷火交織中激發迸濺開來的靈性,是術法最為近乎道的那一麵。
紋路天然而成,仿佛世上最為久遠古拙的文字。
伴隨著術法咒印在丹丸上鋪開,那團原本懸浮於其上的混沌度滅雷炎火種,竟然如同水銀一般產生了質變,又恍若是絲綢垂下,緩緩地朝著咒印蔓延而去。
良久,當柳元正已經額頭見汗的時候,混沌度滅雷炎的火種方才與咒印徹底融合為一。
伴隨著少年再幾道法印打落,丹丸上的咒印緩緩收束,凝聚在一處,化作了其上的第七竅。
烈焰騰空萬丈高,金蛇千道逞英豪。
黑煙卷地紅三尺,煮海翻波咫尺消。
丹丸七煉而成。
將丹丸封存收起,柳元正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縱然是寒冬,柳元正仍舊能夠感受到石室中殘留的熱度。
他無端的長歎了一口氣,麵對著空蕩蕩的石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少年陰鬱的臉上仍難見絲毫笑容。
顯然,宗安道人方才在綺雲洞前所說的那一番話,對柳元正而言,並非是沒有影響。
於是,柳元正隻是這麽坐著,長久地失神,不知道在想些甚麽。
……
夜色已見昏沉的時候,柳元正才緩步從靜室中從了出來。
門口處,不知何時,宗安道人已經離去。
少年踱步到書房中,綺萱仍舊坐在窗欞旁靜靜地望著山間的雪景。
一旁的暖爐上,煮著清茶。
凝香靜立在書桌旁,低眉順眼,垂首不語。
隻是眼前瞧見這樣的景象,柳元正便覺得勝過了千言萬語的寬慰。
那一口始終鬱結在心頭的氣,便這樣無聲無言之中全數泄去了。
他緩步走到竹椅旁,有些激動的將綺萱整個人抱起,然後坐在竹椅上,將佳人擁在懷中。
這會兒,柳元正的手老實得很,他隻是低著頭,輕輕地嗅著師姐發間的幽香。
綺萱回身,反手抱住了柳元正的腰。
“元易,我就知道,你大約是聽不得這個的,可是活在這世上,就得守著世上的規矩……”
輕撫著柔順的長發,柳元正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之中已經滿是平靜。
“我知道,師姐,這些我都是知道的……”
一旁,凝香緩步走到近前來,倒了一碗暖茶。
少年抬頭,窗外正是風雪滿天。
空中銀珠亂灑,半天柳絮交加。行人拂袖舞梨花,滿樹千枝銀玉。
公子圍爐酌酒,天女掃雪烹茶,夜來朔風透窗紗,不知是雪是梅花。
……
轉眼,又是數日光景過去。
這一日,柳元正端坐在書房中,正捧著一部宗門古籍,仔細翻閱著的時候,忽地神情一頓。
他抬起頭,遙望著洞府門口的方向。
有人叩動了洞府的禁製。
又沒了這片刻的清淨。
祖師將混沌雷道的術法神通送到柳元正手上之後,雖然丹丸九煉仍需日月功夫去打磨細節,可到底至於今日,已經能夠窺見結丹境界一氣貫通的全貌。
這些時日裏,柳元正更多的心神,反而全數放在了尋求那一氣貫通的結丹境界修法經文上麵。
參道悟法,從來都是道識年月累計之後的厚積薄發。
難不成真個就是毫無準備,然後等著太華法會召開的時候,去人家山門裏撞天運?
一個懈怠了,不止是耽誤了太華仙宗重振氣運的大事,更將自己的麵皮丟出了千萬裏遠去。
往後,甭管自個有了多大的能為,做出了多少的大好事情,任誰提起來,恐怕也逃不了一句——那個在太華法會上一個字兒都沒憋出來的雷宗道子。
如此思量,一時間思緒被人打斷,難免教人有些不耐。
少年抿了抿嘴,但仍舊起身,緩步往洞府門口走去。
吱呀一聲,緊閉的洞府門戶被柳元正打開。
瞧見門外站著的人,柳元正的神情卻猛地一怔。
但見那人拱手深鞠。
“叨擾元易大師兄了。”
心底裏無聲地歎息著。
分明沒有過去多久,瞧見眼前人,柳元正卻已經有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咧咧嘴角,笑了起來。
“元信師弟,這般來尋我,可是有甚麽要事……唉!你看看我,快進來罷,進來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