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五雷靈幡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漸進冬日,嶽霆山中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絲縷寒氣恍若升騰的霧靄一般纏繞在群山之中,即便是有道真修已然超凡脫俗,見得皚皚雪景,盡都心生懶意,少在此等時節出門。
時光悠悠兜轉,恍然間,自那一日搬到綺雲洞中起,柳元正這位新晉的道子首席便始終閉門不出,引得同宗修士詫異,左右問去,約莫是在朱子同那裏傳來了頗為含混的幾句,大略隻是講元易這位宗門賢人又有了甚麽不一樣的收獲,再度閉關去了。
淒風苦雨乃是修道常態,故有安貧樂道之語。
近些年來,柳元正接連作出好大事情,一派有德有道君子之相,自是風光霽月。
諸門人驚詫之餘,反而有些習以為常。
這一時間,柳元正閉關成不了趣談,眾修也隻好尋來前些時日的“舊聞”重新聊起,左右不過是中土諸玄門仙宗做東,代太華仙宗賠罪,請後山承道峰那位老祖宗暫息雷霆之怒。
此時,又有宗中世家子弟代為宣講,這位老祖宗開宗立派,實乃駐世萬載之真人,於塵世玄門已然輩分絕高,近些年來少有聲息,舊日裏卻也是個護短的,常有趣聞傳出,多令玄門諸宗無可奈何,往往不得不低頭認錯,偏生使得手段高絕,經年下來,左右竟沒有得罪多少人,反而許多和許多宗門因此走進了關係。
一番陳年舊事講罷,世家弟子大都遙遙往後山方向一拱手,言道五雷仙宗這偌大名聲,半數仰仗在老真人的身上。
當然,這是門內的說法,要教外人去說,昔年招惹過這位元道老真人的經年老修,往往都要心中暗罵一聲滾刀肉,又或是苦笑一句滑不溜秋。
說到底,此番還是那太華仙宗鴻信掌教的師祖做得了錯事,教老真人抓住了痛腳,才有了今日這番摔打。
莫說是仙人履足,也莫說是甚塵世地仙。
說來飛升不過數千年,攏在玄門內去算,還是元道老真人的小輩。
於情不孝,於理不通。
說破天也講不出別的道理來。
故而這一遭下來,太華仙宗跌了顏麵不說,更賠出去不少的天材地寶,成為了中土玄門私底下的笑柄。
若非思慮到是太華仙宗推動這第二場劫運,依著元道老真人舊日裏的脾氣,怕是要鴻信真人這位做掌教的親自登門說些好話才肯放過。
外麵的潮起潮落,綺雲洞中閉關煉寶的柳元正自是無暇顧及,隻是數日前差遣了靈鶴凝雪去了趟主峰,帶回來些合用的寶材,更多得了半斛碧靈丹漿,一時間教少年心中大喜。
反而是宗萱道子分明說出了供養自家師弟的話,轉頭看見少年得了一筆“橫財”,反而有些悶悶不樂起來。
靜室中。
少年盤膝坐在陰陽蒲團之上,左手捏三山印,以精氣神聚於三指指尖,又以左臂經脈為徑,渡來絳宮心火,化成一團間合虛實的三昧真火,懸在自己身前。
此等靈焰修法,非結丹境界不可擅自修行,蓋因這三昧真火雖妙用非凡,可不論精氣神還是絳宮心火,具是性命攸關之物,未有高邈境界去使這等妙法,一個不慎,便要傷及性命根本,輕則折損根基,重則命喪當場。
唯有修士入得結丹境界,一身精氣神緊鎖於一處,渾煉唯一,菁英交匯之間,結出丹胎黃芽,方可輕易動用精氣神之力。
再者結丹境界之修,愈顯超凡脫俗,一身氣血之滂湃,些許損耗化出心火來,已是微末。
此時間,三昧真火在柳元正身前焚燒的正旺,間合虛實的靈焰之中,五麵幡旗兜轉,氣機隱約勾連在一處,不時間有靈光一閃而逝。
仔細看去時,五色幡旗之上,隱約有細密的雷紋密布,渾似化成一張蛛網般,將整個幡旗正反兩麵都裹在這密布的雷紋之中。
又因這五麵幡旗上的雷紋,各著顏色,卻又與幡旗本色相同,故而初看是常教人忽略過去,愈顯這幡旗古拙,不顯山,不露水。
眼見得靈焰中幡旗堪堪煉就,少年這才稍稍鬆了心神,翻手間從儲物袋中取出五截雷擊桃木來,拿著刻刀稍稍修飾成大小相若的木杆,遂有用刻刀在木杆上雕琢出淺淺地紋路來。
做完這些,少年將手一拋,便見五根雷擊桃木杆飛入靈焰之中,各自撐起一麵幡旗來,一時間,木杆上的雲篆與幡麵上的雷紋交織到一處去,一時間,五色明光大盛。
正此時,正待柳元正這裏翻手要從儲物袋中取出些甚麽來,卻忽聽得身旁傳來宗萱道子的驚呼聲音。
“小師弟這雷幡煉得不差,便是師姐當年行走中土,也隻如此了!”
少年煉寶沉浸心神,卻是不知何時,宗萱道子已經進了靜室中,說話間,更是悄悄地挪了挪身子,湊到了少年身旁近前來。
耳邊似是已經能夠感受到宗萱道子溫柔的鼻息。
也有著一股淺淡的幽香被少年嗅到。
一時間,柳元正身形一僵,像是不知道自己該做甚麽了一樣。
怔了兩息時間,少年才像是重新定下了心神,翻手間取出碧靈丹漿,取來五滴,灑入三昧真火之中。
做完這些,柳元正方才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師姐適才險些驚了我,心神一動,這三昧真火便要亂,這五雷靈幡若是毀在最後關頭,反是我這一月來盡做了無用功。”
聽得少年這般言語,宗萱道子卻是眉頭一挑,假作慍怒。
“怎麽?師姐與你說些親近話,你心裏便隻想著自己的五雷靈幡?”
自從宗萱道子脫胎換骨,近些時日常有這等場麵,柳元正似是有了心得一般,偏頭看著宗萱道子。
“師姐,你我是交過心的人,我豈能用些花團錦簇的話來哄騙你?師弟生身至今,多借著心竅玲瓏之術才能走到今日,卻唯獨不願用此法對師姐,我隻願以誠待你,心中想什麽,便與你說什麽。”
少年聲音溫潤,一時間,反而是宗萱道子霞飛雙頰,慌忙偏過頭去,不敢與柳元正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