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殺劫
“定源山……”
看著古院中的聽風蓮池,柳元正輕聲呢喃著。
昔日破山伐廟第一場,少年曾經在斷壁殘垣之間瞧見古院之中的土坑。
當時,宗安道子指點道,那裏是聽風池的舊址,又說了一番佛宗故事,最後感慨著聽風池的凋敝。
誰知今日,竟教柳元正在此尋得了聽風蓮池。
呢喃中,少年的目光不再迷惑,反而漸漸清明起來。
“是了,到底是一宗法統傳承至今還在,旁的天材地寶也好,靈山秀水也罷,盡可因著式微舍棄,但是這等古佛昔日宣道之物,怎的會舍棄在外!
當年蓮台宗從定源山撤走的時候,想來便將這聽風池從原地拔走,安置到了旁處,這些年輾轉流離,不知換了多少地方。最終被安置在了這處舊址之中。”
這般思量著,柳元正遂也想到了此地的不同。
相較於其餘舊址而言,此地各處閣殿都尚算完好,雖然歲月銷蝕的痕跡仍舊明眼可見,但卻未有如先前幾處舊址那般斷壁殘垣,破磚爛瓦遍地。
“想來,便是舊址,此地舍棄的時日,也要晚過如定源山等地許多,佛門式微也並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如蓮台一宗,便是一點點衰敗下去的。
這蓮池置於此地,或許是某一代時,蓮台一宗經逢大變,失了這一方麵的傳承,使寶地蒙塵,又或者,是昔日蓮台一宗長輩覺得此物礙眼,故意潛藏在舊址之中。”
思忖著,少年卻覺得愈發趨近於後一種可能。
傳承斷絕非是偶然之事,昔年若有大難,恐怕今日蓮台一宗也難存,或許此宗關於高深境界的修法和道識已經失傳,但如此等古佛傳道之地,隻要還有記載蓮台古佛的經典在,便沒有斷絕傳承的道理。
這般想來,也唯有故意潛藏在此處這一根由了。
伴隨著蓮台一宗的不斷式微,昔日裏許多底蘊,也注定會變了味道,成為旁人攻伐的理由。
便如這聽風蓮池,連宗安子這樣的一宗首席親傳都為之遺憾。
若是教人知曉,此物還在蓮台一宗手中,消息一旦傳出去,或許禍事就已不遠。
便是玄門不去做,也難保不會有魔宗以及左道散修鋌而走險。
潛藏於此地,反而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想通了這一點,柳元正甚至懷疑,定源山那個土坑中的靈蓮,都是蓮台一宗後來故意灑下的種子,將之偽造成古物腐朽凋敝的景象。
思量清楚了根由,少年心中也不禁鬆了一口氣。
畢竟柳元正掌握著《八寶玄雷池》的修行法門,對於他而言,這聽風蓮池的重要程度還要比之旁人更甚。
不說如今盛開在柳元正眼中的諸般靈蓮。
便是這聽風蓮池本身,曆經萬古歲月仍不曾腐朽,本就是無上寶材,最為適合少年拿來修行《八寶玄雷池》法門。
隻是初見這蓮池,欣喜之餘,柳元正心中更多的還是警惕。
自古玄門始,佛門諸宗以寶物暗算修士的故事太多太多了,不說玄門,昔日不少左道散修,便是因為貪圖寶物,反而遭了算計,被強行渡入了佛門。
此一門蠱惑之人之術,教人防不勝防!
況且有著心神不安在前,故而見到了蓮池,反而教柳元正不由得多想。
如今想明白這蓮池背後的根由,少年便也定下了心神。
“該是我多想,世上哪一宗有這樣的底蘊,要拿祖師昔年傳道之寶來暗算一築基境界修士?便是佛門鼎盛時,也沒有這等奢靡的做法!我又非是宗安師伯,便是暗算了我一個,又無法定鼎此時局麵。
況且,我身處劫運之中,自有氣運慶雲庇護,便是卜道大能此刻也難算我跟腳,蓮台一宗如何知我現身此處?此時我雖然心神不安,卻不好自己嚇自己,如此反而失了方寸。”
一念至此,柳元正這裏也不再多想,一抬手間,陡然將渡生山河圖祭起,先是元磁神光灑下,將聽風蓮池“洗”了一個通透,隨即便是須彌之力一裹。
寶光變幻之間,原地裏隻留下了一方土坑。
聽風蓮池墜入寶圖之中,頃刻間便沉入三光神河之中,滔滔河水席卷著三光神力,不住的衝刷著聽風蓮池。
到底是曆經萬古歲月的古物。
頃刻之間,聽風蓮池中,便有點點道紋,在三光神水的衝刷下斷裂開來。
反而是池中的諸般靈蓮,反而在三光神水中熠熠生輝,不見靈光變化。
神念探入寶圖之中,瞧見這一番,柳元正卻不覺得心疼。
這般毀地隻是古物,柳元正盤算著拿來用的,不過是聽風蓮池的寶材本身。
一想著《八寶玄雷池》的修行有了著落,柳元正心中也不禁泛起喜意。
“此行倒是順遂,未料想竟能有如此收獲,不過我日漸翻閱《玄霄秘策》,隻煉氣、築基這兩卷,林林總總許多法門,如今看來,卻都盡可取材於妖修與佛修。
五靈元珠也好,八寶玄雷池也罷,還有我未曾選擇的諸般法門,若是偏近玄門法,則多為蓮花一類,若是偏近左道法,則可以妖修丹、血修行……”
想到了這裏,便是柳元正也在心中暗暗稱奇。
“這半闕仙書乃五雷散人寫在三萬餘年前,難不成那時,五雷散人便已經預料到今日的局麵了麽……”
想到這一番,少年也不禁對五雷散人的智慧心向往之。
如他那等左道宗師,留世的文字,哪怕一個字眼都必然蘊含深意,斷無巧合的可能。
“今時的局麵,想來昔年便有些許蛛絲馬跡,而後又被左道宗師得知,以此剝繭抽絲……嘖!”
好生感慨了一番,另一邊,一縷神念探入寶圖之中,感應著聽風蓮池在三光神水長河之中的變化,少年也並未將之取出,反而手捏法印,將蓮池徹底鎮壓在河底。
做完這些,少年一抬手,便將渡生山河圖收起。
正抬腳折身,準備往別處去搜尋的時候,丹老神形的聲音忽地響在了心頭。
“尊主,速走!天地之間的香火之力有所變化!怕是有人探尋到了尊主落腳之地,速走!”
話音還未落下,一道寶光便湧現在柳元正身側,正是火鴉神壺。
少年不假思索,正要祭起手中符書,一時間,卻隻覺呼吸一滯,連法力的運轉都顯得晦澀。
半懸空處,一道赤色神霞顯化,內中並無人影,卻蘊含著凜冽殺機,緊緊鎖定了柳元正的氣息。
電光石火之間,見得此番,少年不敢怠慢,反而放下了手中符書。
氣機已經被神霞勾連到了一處,便是柳元正遠遁千萬裏,隻要仍在古陣之中,這神霞也是頃刻便至。
如此遁去,不說逃不掉,反而徒耗法力。
一念及此,柳元正隨即抬手。
靈光流轉之間,一道道骨符祭出,一枚貼在眉心,一枚貼在胸口,一枚貼在丹田,又有兩枚罩住了後心與兩腎祖竅。
與此同時,先前古殿中祭煉過的蠶絲人偶也懸在少年天頂。
隨即便見柳元正口中念念有詞。
“貧道柳元壽,玉嶺山生人,庚子年丁亥月甲子日甲子時降生,命中壁上土、屋上土、海中金……”
隨著柳元正這般朗聲開口,少年頂上的蠶絲人偶兀自燃起。
呼吸之間,那人偶頃刻焚成齏粉,少年也將這一番話急急說罷。
但見與先前似是而非的氣息從柳元正的身上升騰開來。
不知何時,少年身形,麵容,竟也與先前有了些許變化。
而隨著柳元正自身氣機的改換。
那道蘊含著凜冽殺機的神霞,本在不斷的下落,正要兜頭砸下,卻忽的與少年的氣機牽引斷開,兀自懸在原地。
下一瞬,那神霞劃破虛空,消失在柳元正眼前。
少年兀自靜立不動,隻是一手拂過額頭,盡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