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皇後擺宴(一)
暖意濃濃,長慶宮中暖氣四溢,就像已經是開春的時分,這瑞炭燒的果然不似平常的木炭,沒有一絲嗆鼻的氣味,連升起的煙都是隻是淡淡的乳白色。
李才人坐在軟榻的一邊,與林芳茵說著瑣碎的話,解解悶。林芳茵氣色還算好,就是精神頭不似從前那般高漲,李才人想著懷孕的人難免辛苦,林芳茵為此也受了不少罪。
“這阿膠是太後賜的,你本應用著,補著氣血,調養身體。隻是這劑量你得掂量著,不宜用的過猛。”李才人看著台麵上擺著的阿膠開口道。
這幾日林芳茵是用了些補藥,但也不見得起了多少用處,於是也就停罷,這阿膠最是珍貴,但林芳茵卻是一點欲望也沒有。
李才人雖通藥理,但自己的病根卻難以根治,天越發地冷下來,她的咳嗽就更重,林芳茵問其緣由,李才人隻是不以為意說是早年下江南出診時落下的。
“姐姐,這阿膠還是姐姐拿去,玉眠,給姐姐包上送到西殿。”林芳茵對著玉眠吩咐著。
“什麽好東西?也給妹妹嚐嚐。”說著,流月掀簾而進,陸寶林緊隨她踏門而進,一雙小手狠狠地搓著,圓臉凍的紅通通的,她看著坐在軟榻上的林芳茵和陸寶林,嬌憨地一笑,卻是扯著流月的衣袖,活脫脫的一個孩童的模樣。
林芳茵溫和一笑,先是嗔怒一聲:“就數你機靈,先坐著。”
隨後,她看見束手束腳,有些不自在的陸寶林,牽過她的手,將自己手捧的暖爐放在陸寶林的手裏,親熱地說:“難得妹妹來這兒,怎麽不帶個暖爐來,路上也好暖和些。”
這身海棠色的棉衣越發將陸寶林的嬌俏水靈勁兒顯出來,隻不過這頭髻卻顯得有些稚嫩,頭上束起的發辮倒像孩童時的雙丫髻似的。
流月看著阿膠,麵上驚羨著,淺笑著說:“還是姐姐有福氣,這阿膠妹妹卻是連見都未見過。”
“是呢,是呢,我也沒看過。”陸寶林憨笑著點點頭,眼睛瞥著那阿膠。
桌上還有些糖蒸酥酪,看著應該是新上的,陸寶林也不忌諱,拿起盤子裏的一個,輕輕地問著林芳茵:“姐姐,我能吃這個嗎?”
“撲哧”隻聽林芳茵她們不由得掩唇一笑,她們越發覺得這個陸寶林憨實可愛,在後宮之中,也是難得。
看著吃的忘乎所以的陸寶林,林芳茵打趣說:“妹妹這是惦上姐姐這的糕點了,別急,一會兒我讓玉眠包些讓你帶回去。”
陸寶林感激之話被滿嘴的糖蒸酥酪堵著,含含糊糊,也聽不清。陸寶林不拘小節也真是讓林芳茵刮目相看,於是,越發對陸寶林喜愛起來,用手輕拍她的背,以免她噎住了。
“太好吃了……”如此幾個字之後,就是陸寶林滿嘴的咀嚼聲。
笑過後,流月看著身子越發不便的林芳茵,連忙扶著她坐下,隨後,她取下琪兒手中的包袱,在矮桌上攤開,隻見裏麵均是各色各樣,做工精致的小鞋和衣服。
上麵繡著的花樣恍若真的似的,單是那副並蒂蓮花,就看出用了不少心思,就算宮裏的繡娘也難製成如此別致的衣服。
林芳茵心中感動不已,就算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沒這樣的玲瓏心,於是,她拉著流月說了許多體己話,一時間殿裏笑聲連連。
李才人拿著繡成的肚兜,不禁心中讚歎。
隨即,李才人似乎想起了什麽,她看著林芳茵她們說:“我這突然想起今早兒跟皇後行禮時,聽皇後提起一嘴,說是樂菱醒了,如此宮裏也算太平了。”
太平,這宮裏何時走過太平,林芳茵輕笑,她又想著現在人多口雜,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保持緘默。流月此時卻開口:“樂菱也是靠上天庇佑。這一醒,那方婕妤那頭也該放鬆些了。”
說罷,流月突然悄然地朝林芳茵看了一眼,她端起剛上來的熱茶,用衣袖拂住半張臉,眼角一彎,似是有什麽流光而動,這一動作後,她打量起林芳茵的表情,像是要探出些別的東西。
果不其然,林芳茵麵上一鬆,而恰觀李才人神色,她隻是低垂著頭看著花樣子,林芳茵正欲開口,李才人輕咳一聲,眼神一斂,緊盯著林芳茵的雙眸。
李才人一提醒,林芳茵才覺得此時議論確實不妥,她將剛要吐出的話咽了下去,隨後神情自若喝了一盞茶壓著。
流月心中不甘,可左右試探都沒發現什麽別的,難道樂菱摔倒一事真是巧合?她頓時覺得坐著無趣,尋了個借口和陸寶林回了凝雲宮。
“姐姐,何不讓我說著,流月也不是外人。”林芳茵不解地問。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妹妹的心腸太軟,難道以妹妹的聰慧能聽不出方才的試探之意。”李才人一語戳破。
林芳茵啞然,她失神地想著方才流月的一舉一動,眼睛中的神色逐漸暗淡下去,其實,若是別人恐怕林芳茵早就起疑,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自欺欺人,可她總也不願相信流月會有如此心機去試探她,在林芳茵眼裏,流月還是那個調皮率真的流月。
可這次,林芳茵無言以對。身側的玉眠也是晃神,她看著剛才活潑動人的流月,可不就是從前在林府的流月,如此熟悉,但細細品味之下,卻又是如此陌生……
“唉!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隻願這番情誼不要迷了你的心智。”李才人不再言語,帶著花紋離開了東殿。
“小姐……”
玉眠話還未說完,林芳茵立即說道:“不用多說,你我都應該了解流月,她與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應該相信她,方才她也許是無心一問。”
正在林芳茵努力地說服自己時,這時一個太監走了進來,這人眉梢間得意傲然,即使是進來對著林芳茵行著禮,眼睛卻是直直看著林芳茵的臉,未有絲毫畏懼。
林芳茵隻覺得眼熟,她看著太監晦暗的眼神,似是一攤汙泥,再加上他不恭不敬,麵色輕浮的模樣,林芳茵幾乎是立即認出此人就是害得玲瓏死去的源餘,她抓著軟榻的錦緞一緊,心中恨意四起,她咬著銀牙,眼神冰冷。
如此禽獸不如的人,在她眼前厚顏無恥的模樣,足以讓她作嘔,可現在林芳茵還動不得他,可一瞧見他,林芳茵就憶起那夜玲瓏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死狀。
“林才人,皇後娘娘有令,明日宮中大擺筵席,以慶祝樂菱公主康複之喜,屆時,還望林才人準時到達,如果沒什麽事,奴才就先告退了。”源餘陰陽怪氣地說了這席話,然後也不等林芳茵發話,顧自地退了出去。
玉眠忍不住滿聲怨氣地說:“不知廉恥的東西,竟敢如此目中無人,也不看看他是什麽身份。”
但凡人總有軟肋,皇後縱然謹言慎行,事事得宜,但偏偏這個源餘自仗有皇後和小昭子這兩個靠山,真以為自己翻身了。
林芳茵哼笑一聲,平靜地說:“登高必跌重,但願不要樂極生悲才是。”
隨後,林芳茵看著大殿啟口:“叫人把這地多擦幾遍,免得這樣的人髒了這地。”
“是”玉眠低聲回答道。
翌日,林芳茵起了個早,開始收拾起來,她看著殿內來來往往,人進人出,不由得心煩,對著身邊的玉眠說:“叫他們都出去吧,留下你和芳兒就行。”
烏泱泱一群人終於退了出去,林芳茵頓時覺得殿內安靜下來,她看著梳妝台擺放的一大盒首飾,挑了幾樣適宜的首飾,隨後放到玉眠的手裏說:“給我梳個雙刀髻,再插上這幾樣發釵和珠花,其餘就不用了。”
“小姐,你好歹打扮得豔麗些,不要總是挑的那樣素靜的,這樣難免讓皇後多心,以為你不重視這次宴會。”玉眠勸道。
想著如此,流月也不管林芳茵的吩咐,徑直地拿起一個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如此一點綴,倒顯了一絲華貴之感,林芳茵看著銅鏡中的傾城之容,也就隨玉眠去了。
一踏進壽成宮,林芳茵便聽著宮苑裏眾妃嬪的奉承之言。
“看樂菱公主這氣色真是好啊,公主否極泰來,定是龍鳳之命,來日福氣定是延綿不斷。”一個妃嬪先說道。
“哪能是否極泰來,依臣妾看,公主一直是洪福齊天,公主的命就是受上天眷顧。”
……
這些奉承之言確實將皇後哄的滿心歡喜,她一一跟這些妃嬪說著話,臉上的笑容更是怎麽都掩不住。
林芳茵隻覺得這些人虛偽至極,她也不屑與這些人為伍,於是她直接走到皇後麵前說:“臣妾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
皇後心中暢悅,連帶臉上都多了一絲柔色,看著林芳茵的身子,有興致地問了一句:“林才人些月份大了,要多注意才是。”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臣妾感激不盡。”說罷,林芳茵退到一旁,獨自地賞起了壽成宮的景物。
這邊,妃嬪們陸陸續續地到齊,皇後領著妃嬪在殿內擺起了宴,今個兒天氣也暖和,陽光充裕,有些妃嬪在院子裏賞起了景致。
李才人和林芳茵在外麵隨處走走,這時,突然宮門進來倆人,眾妃嬪一時愣在原地,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