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塵埃落定
這聲旨意下去,殿外的太監和宮女無不瞠目結舌,原來高高在上的淑妃何時受過此等屈辱,於是乎,殿門外的幾個好事的宮人都等著淑妃的失態。
殿外的台階重重疊疊,綿延之下的磚瓦青石透著時間的痕跡,那濕滑的嫩綠青苔,還如淑妃從前進宮時一樣。朝令夕改,屬於淑妃的過場的已隨她一步步走下的台階,逐漸降低,從前的高度也逐漸如履平地。
眼前的碧瓦朱簷,層樓疊榭,淑妃覺得從未的陌生,她失神地走下台階,扶著雪梅往鳳陽宮趕去,一路上過往的妃嬪無一不覺得大快人心,從前驕橫的淑妃,現今總該安分守己,夾著尾巴做人了。
“娘娘,您沒事吧。”雪梅看著受打擊不小的淑妃,擔憂地詢問。
淑妃隻覺得腳重如山,每走一步都像踏在泥潭中,無法自拔。她哼口氣,自嘲地說:“本宮如今的模樣,恐怕早已被皇上棄若敝屣。現今,宮裏哪個人不等著看本宮的笑話。”
雪梅一時無話,她默默地扶著淑妃趕回鳳陽宮。
景福宮裏,賢妃握筆練字,一旁的靜兒研磨,賢妃的字體如男兒般粗獷豪邁,倒不似女子的娟秀小巧。
從前還在閨閣時,父親就讓她練習字體,她對規範的楷書沒有太多的趣意,單單偏愛瀟灑的行書,隻要一練起就一發不可收拾。
此刻見常跟在福祿身邊的公公小順子,賢妃不禁奇怪,她放下手中的筆,新奇地問:“這個時辰,你怎麽來了,可是皇上傳召?”
賢妃一臉期待興奮的模樣,讓小順子麵上一滯,臉上盡力擺著笑說:“那倒不是,奴才是得了皇上的口諭:淑妃娘娘犯了宮規,由妃位降為昭儀。”
說罷,小順子躬身退出了殿內。
這道口諭讓賢妃心口一鬆,她瞧著不遠處掛著的八哥,聽著它學叫著:“降為昭儀,降為昭儀……”
賢妃從書案後走出來,她看著外麵的昏暗的烏雲,麵上含笑:“這天也該變變了,一味的豔陽天,瞧著也太刺眼了。”
靜兒聽著話中帶話,也不急著問,在她心上,隻知道淑妃一貫的蠻橫無理,單是憑著柔媚俏麗的臉蛋和骨子裏的風騷,讓皇上留戀不已。
淑妃被降位,恐怕後宮之中沒人不歡喜的。
這次淑妃想死灰複燃恐怕還是得等一段日子,賢妃想著,又不禁問著靜兒:“你可知淑妃因何事犯了宮規?”
靜兒搖著頭,也是不明是何緣由。猛然地,她走出殿外,把方才給浣衣局送衣服的宮女叫來殿內。
隻見那宮女低著頭,不敢抬頭看著前方站著的賢妃,於是膽怯地站在原處,等著賢妃發話。
“你可知淑妃為何被降位?”賢妃緩緩地問道。
那個宮女聽著賢妃的問話,迅速在腦中回憶著,思索片刻,她立馬回答:“奴婢聽著浣衣局的宮女們說的,好像……是林才人無意間發現了淑妃偷偷派下人在禦花園偷埋曼陀羅花瓣,後來又牽扯出了唐婕妤難產瘋癲一事,皇上龍顏大怒,才降了淑妃的位份。”
林芳茵,賢妃萬萬沒想到,平時不聲不響,獨善其身的林芳茵,這時竟能擺了淑妃一道,雖然皇上顧念舊情,並沒有從重處罰,但借機能給淑妃一個教訓,也算出了口氣。
“走,我們去長慶宮。”說完,賢妃領著靜兒離開了大殿。
一路上,總有些愛嚼舌根的宮女幸災樂禍地說起淑妃一事,看著她們麵上的表情,像是長在心中的一顆刺猛地被人拔起。
賢妃置若罔聞,隨著這些宮人們說,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單不說淑妃平時的蠻橫刻薄,就算她好無過錯,安分守己,到了緊急關頭,後宮之中那個人不踩一腳。
就在賢妃悠閑地在道上走時,旁邊草叢中突然竄出來一隻貓,飛快地從淑妃腳邊上竄過。那一身溫涼的毛皮,讓裹得嚴實的賢妃都感覺出了貓的氣息。
她“啊”的一聲驚叫出來,連帶著身旁的靜兒也是節節後退,靜兒使勁扶著賢妃的胳膊不讓她驚嚇跌倒。待到賢妃稍微定了定神後,撫著胸口,一臉後怕地說:“這哪來的野貓?”
靜兒也是驚魂未定,她攙著賢妃,搖著頭疑惑地說:“宮中從未聽說過有什麽野貓出沒,奴婢也不知這東西是從哪招來的?”
沒過一會兒,一個宮女忙不迭地跑過來跪下說:“請娘娘恕罪,這隻貓是奴婢的。”
賢妃看著跪下的宮女,也是害怕的肩膀顫動,於是她歎了口氣,放鬆了聲音說:“既是你養的,怎不好好看著,讓它到處亂跑,怪嚇人的。”
那個宮女帶著急腔,急忙地說:“奴婢從前在唐婕妤宮裏當差,這貓原先是吐蕃進貢來的,從前皇上賞給了唐婕妤,可自打唐婕妤……沒了以後,圓兒姑姑也隨著唐婕妤去了,奴婢瞧著這貓可憐就收養了。”
賢妃聽後微微點頭,她沒想到唐婕妤那恃寵而驕的性子,底下的宮女還是個重情誼的,主子死了,還想著把貓養了。
不遠處的草叢裏貓的影子竄動,賢妃記得從前在見著這貓時還十分的圓潤,肥碩,此刻看起來像是流浪的野貓,孱弱非常。
於是,賢妃好脾氣地讓宮女把貓領回去好生看顧,說好歹跟唐婕妤主仆一場,此刻照看著她生前喜愛的貓也算是安撫她的亡靈。
賢妃打算去長慶宮看看林芳茵,恰好經過了衛才人所居的拾翠宮,見著衛才人領著清水從宮門口出來。
衛才人見著與賢妃碰個正著,立馬迎笑道:“臣妾參見賢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說著,衛才人施了一禮,雖是按著規矩去行禮,但衛才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眼睛中露著一股輕蔑,賢妃就知道,這個衛蓮兒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也罷,她自以為攀上了皇後這個高枝,便肆無忌憚起來。不過,賢妃並未放在心上,麵上端莊地一笑,微微抬起手,向她示意起身。
隨後,她不經意地問道:“衛才人這是趕往哪啊,麵色不錯,想來心情也不錯。”
衛才人展顏一笑,也不說破,如今後宮中哪個不因淑妃倒台之事暗笑痛快,於是她隻道今個兒覺得精氣神不錯,心情自然好些。
與衛才人寒暄幾句,賢妃就離開了拾翠宮宮門,路上,靜兒麵上不解道:“娘娘何須跟她說那麽多,衛才人是依附皇後的,也沒把娘娘您放在眼裏。”
賢妃絲毫不受影響,而是輕快地說:“現今,本宮的心頭大患已不足為懼,一個淑妃本宮都不懼,何況一個頭腦簡單的衛蓮兒,她不過是皇後的又一個棋子。”
這時,賢妃看見不遠處一個身穿青芒紋雲華服的年輕男子匆匆向另一邊走去,再定睛一看,隻覺得這個男子眼熟至極。
她捏緊搭在靜兒胳膊上的手,疑惑地說:“方才從跟前走過的可是毅王?”
靜兒看著走過的背影,緩緩開口:“是毅王,這幾日不知怎的,毅王總往宮裏跑,應該是去找德妃娘娘。”
賢妃麵上一冷笑,她知道表麵看似與世無爭的德妃,豈非有表麵看著的那麽無辜,這時,恐怕他們母子倆又在醞釀著什麽陰謀。
雖不知他們會出什麽後手,但賢妃明白,單是皇後一人,就不會讓他們好過,畢竟當年德妃的所作所為早已讓皇後記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