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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暗流

  今日是大淵皇帝的五十壽辰,為此天一大早,洛邑城中就已然人來人往,是這一年以來最為車水馬龍的景象。


  那些找準了機會的商販,紛紛推出了適合當日的紀念品,多是曆年來文人墨客在壽宴上的詩歌文頌,鏤刻到青竹玉片上,憑著十幾文錢的成本就能趁機翻上個數十倍的價錢。其中也不乏些捎帶些皇帝口誦的金科玉律,說了那麽多年,按理來說住在洛邑的人幾乎都可說無人不曉,但總歸有些注重此事的老年人,買上大把分派到稚童手中,告知他們如今的皇帝為大淵做了多少事,對待他們這些老百姓又是怎樣,再手把手教年輕人在香爐上點燃一根線香,祈禱以後繼續保佑大淵國泰民安。


  在這般日子,城裏也多上不少平日裏少見的吃食,多是在隆重祭典時才能有機會拿出來展示的獨特樣式。不論是表麵被炸得金黃的金錢狀酥糕,還是晶瑩剔透彷如水晶般的白兔奶糖,都吸引上好不容易口袋裏多上幾枚零花錢的稚童們過來遊玩,一路上嬉嬉鬧鬧,沒過多久就口袋空空,隻好幾個人簇擁在一起分享掌心裏的米糠。還有那些最喜熱鬧的熱戀情侶,手牽著手行走在擁擠的街道上,這裏買上一點精致首飾,那裏買上一點珍饈佳肴,偶爾坐在樹蔭下麵愉悅的卿卿我我,遙想著皇宮內會是何等盛況。


  城中的戲團此時也是各顯手段,編排上不少當今皇帝年輕時的風流韻事,比如微服私訪時救下了被村霸欺淩的民女,又比如殿堂上如何笑看群儒爭論最後一錘定音。當今的天子很少在意這些民眾間的臆想,有時還會請上在城中小有名氣的劇團到皇宮內上演自己的戲碼,龍顏大悅後毫不顧忌地給出豐厚的獎賞。而這些被邀入過皇宮的戲團自然是城中最熱鬧的去處,一天到晚都擠滿了場子,那些想了解多敬愛的皇帝一些的,都早早就拎好了板凳過去搶占一個風光良好的座位,準備好瓜子吃食,等待好戲正式開場。


  除了那些平日裏就在京城中居住的朝廷重臣外,今天這個日子也是有著無數來自大江南北的各路官員前來拜訪,獻上一份老早就在各自管轄地域中籌備的薄禮,企圖借著這個機會獲得皇帝的垂青,以後就能登上平步青雲的康莊大道。在這些禮物當中,除了那些最為經典的珍稀字畫,名貴古董,還有著不少獨辟蹊徑的古怪想法。比如一隻從蛋時期就開始培養的祥瑞靈獸,自己渾身沾滿顏料親自表演上一曲舞蹈,還有那些從古遺跡中挖出的充滿肅殺氣息的古代兵器,渾然不似在祭典時該呈上的供物。但按照往年來的經驗,這些千奇百怪的東西反倒更受大淵皇帝喜愛,曾經有段時間,大淵境內還曾經掀起過尋找古遺跡或者秘境的浪潮。


  而大淵作為神州大陸上最大的兩個強國之一,其餘的國家也是派出了自己的使節,向絕對的力量表達一份敬意。哪怕是一直與大淵不太對付的南方大陳,這次也是派出了數量足有六十人的大型使團。除了那些必備的禮部官員外,還專門打包過來了一個在大陸內都享有盛名的劇團,為大淵皇帝獻上大陳那邊獨有的歌舞。就連一直待在兩國邊境處的天人,也派出了數人過來進行訪問,攜帶的禮物更是前所未見的古怪玩意,隻要轉動底部的發條,巴掌大小的鐵盒中就會傳出曲調歡快的曲子,聲音清靈,帶著某種奇妙的韻律,上方鑲嵌的透明玻璃球中更是會散逸出五光十色的燈光。


  不過,現在還隻是在準備的階段,真正盛大的宴會還要今天晚上才會在皇宮內部開場。在那之前,還有著很多時間,供人籌備今晚的物資,調度今晚宴會秉持

  的細節,為防止意外事先做好多次的彩排。而那些暫時還輪不到自己上場的賓客,此時倒是有著不少空閑的時間,可以去做些自己一直以來想做的事情。


  謝青瓊即是如此。


  當聽到要去為皇帝獻上壽禮,而要前往洛邑城時,一直以來閉門不出的少女,罕見地自告奮勇,明白得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思。


  此時的她正漫步在一條罕有人煙的巷道裏,聽著曬太陽的老人講述當年潑墨洗筆的典故,琉璃鏡片下的清婉眸子裏盡是收斂不住的笑意。


  在與那個少年分別以來,她很早就想來這裏了。


  看看那個少年在這裏生活的足跡,看看那件兵器鋪子是不是真的那麽門可羅雀,看看是否有機會跟他一直念叨在口中的師兄打個招呼,說不定以後就會變成住在一起的家人。但可惜的是,她來的並不算時候,兵器鋪子的房門緊閉,店門前的平台上鋪滿了無人打掃的落葉,哪怕敲門都聽不到裏麵傳來任何一絲人聲。或許是有什麽緣由恰好離開了去,謝青瓊隻好在附近隨意打發著時間,去回憶那在短暫時光裏發生的無數事情。


  比方說初識時的尷尬。


  比方說那一起度過的山林旅途。


  比方說在天崩地裂時南夏跟他說的溫暖的話。


  比方說在那夜深人靜的湖邊,少女對少年鼓起勇氣的告白。


  謝青瓊臉帶紅暈的想著。


  不知道那個少年,如今是否可以有資格說出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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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宮一旁有一片排列齊整的屋群,專門容納來自世界各地的使節與賓客,平時都是冷冷清清的這裏,因為皇帝的壽辰而多了不少人聲,經常能聽到裏邊住著的使節討論自己對大淵的看法。而其中劃分得最為廣闊的一片屋群,則是大陳使團的住處,誰也沒想到前幾年還箭在弦上的大陳會派來這麽多人,攜帶的賀禮也是與人數相符的隆重,不禁讓人猜想大陳此次來是否想握手言和,這才擺出如此卑微的姿態。


  此時天色還早,不需要為晚上壽宴勞費心神的賓客還有不少沉浸在睡夢之中,僅有大淵的兵士在庭院間來回巡邏,防止在這般盛大的日子裏會出什麽紕漏。但剛剛才交接過的士兵途徑一個有些陰森的拐角,驟然有穿著著官服樣式的官員從陰影處暴起,手中匕首狠狠插入了巡邏士兵的咽喉,在一瞬間就斷絕了所有的氣機,再將屍體掩埋到草叢之中,短時間內不會讓人懷疑。做成這些事後,這名官員模樣的男子擦拭掉了手上的血跡,大搖大擺地走進附近一座占地頗廣的宅邸之中。


  走進門,男子向早早就等待在門後的同伴打了個無誤的手勢,一同穿過宅邸間的梯道,來到一處空曠的庭院。在那裏,隻有滿地的砂石與幾塊圓潤的石塊,看久了還感受到某種別樣的雅致,讓人心態悠然。但男子明顯不是來這消遣時間,他在沙地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仿似在確認隱藏的機關般腳底不斷摩挲。當他的腳板碰撞到某個凸起的石板,地麵刹那間一陣搖晃,一個能容許三四人同時進出的洞口從石塊下方顯露出來,一條幽暗的街道筆直地通往大地深處。


  男子和他的同伴緩緩走入,沒過多久就走

  到了底部,與等候在這間地下室多時的同伴們打了個招呼。令人訝異的是,這間地下室尤為寬廣,除了在正中有個巨大的空洞以外,再也看不到別的事物。而那空洞四周,用散發著熒光的奇跡材質打造了八個低矮的燭台,燭台上方明明沒有點燃燈火,卻依舊散發著幽晦的紅光。空洞的形狀宛如一個鋼鐵做的大碗,底部平滑,碗底附近用白線畫滿了無數奇怪的紋樣,錯綜複雜的線路像渦流一般凝聚到一點。除此以外,房屋裏還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使原本空曠的地下室都顯得有些擁擠。如果有心人去清點人群的數目,會發現人數與使團完全相符。而看這些人彼此熟悉地緘默,基本上可以確認全是來自大陳使團的人。


  當頭頂的門扉重新閉合,男子估算著時間也快到時候,於是他走上前,向其餘眾人凝重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他人沉默的回應後,男子走到空洞邊緣,右手手腕向上伸出,而左手則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塗抹了黑色藥汁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往經脈上狠狠一劃。


  其餘的人一致照做。


  塗抹在小刀上的黑色藥汁仿似有抑製傷口愈合與加快出血的效用,因此哪怕隻是在腕部靜脈割出的小口,此時此刻也有著媲美頸動脈出血的恐怖血量。接近六十人的同時出血,很快就盈滿了腳邊碩大的空洞,猩紅的鮮血逐漸變得黯淡與粘稠。每個人臉上的血色都在肉眼可見的褪去,但沒有一個人停止自己的行動,不少人的嘴角還咧起了病態的笑容。過了不久,終於有人承受不住,失去意識癱倒在地,徒留鮮血仍在沿著地麵的脈絡朝血洞中淌流。當空洞中充盈的鮮血即將滿溢而出,為首的男人顫抖著舉起空閑的左手,向八座散發著詭異紅光的燭台分別拋射出一縷靈力,將燭台上的燈芯點燃。


  房間裏的氣氛陡然間變得更為壓抑起來,原本就已經足夠明亮的紅光此時變得更為耀眼,散發出來的光線射落在牆壁上,恍如滴淌的鮮血般濃鬱粘稠。空洞中的鮮血仿佛沸騰一般鼓張,蒸騰出無數拳頭大小的紅色血泡,周圍的溫度也恍如置於烤爐中一般不斷上升,隻消片刻房間裏就充盈了暗紅色的霧氣,稍微碰觸倒下人體的肌膚,就恍如硫酸一般將肌膚血肉盡數腐蝕。


  當房屋裏充盈的血霧到達某個臨界點,濃霧散逸的趨勢陡然一滯,然後以著比先前洶湧無數倍的速度,朝著空洞最深處湧去。而在空洞邊緣鏤刻的白色細紋,此時散發出柔和的白色亮光,凝聚的一點更是噴湧出乳白色的濃厚光柱。血池中血液隨著光柱的升起,在不斷地下降,仿佛消失一般徹底不知所蹤。等到血池中的血水消耗殆盡,房間中再也不充斥著猩紅的血霧,白色光柱的亮色也達到最大,一陣劇烈的顫動後恍如鏡麵一般崩碎,展現出了被光柱一直遮掩著的空洞中心。


  一個相貌清雋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裏,渾身上下看不見星點血跡,也沒有任何靈力湧動的波動,就仿似一名尋常的教書先生,頭戴方巾,身穿粗糙麻布,手中還抱著本讀到一半的竹筒,臉上還掛著份不合時宜的鹹淡笑容。


  過了片刻,中年男子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合上書本環顧四周。在他周邊,已經沒有留存生機的人類,僅有數十具幹癟的屍體,足以看見被肌膚包裹的骨骼。中年男子沒有驚訝,也沒有任何舉動,隻是繼續站在原地,悵然若失地喃喃自語。


  “這個世界,也是時候開始改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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