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青樓
哪怕三人中有一人竭力反對,但架不住其中一人財大氣粗,坑蒙拐騙,說去那邊隻是看看好看的姑娘,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再進一步的事情都是你儂我願,從來就不是什麽進去就要脫去衣衫赤裸相見的糜爛去處。再加上還有一人被這番話打動了心思,在一旁不斷煽風點火,想去見識一下什麽才是天上人間的大場麵,逼迫得某個臉皮薄的少年隻好放棄掙紮,被其餘兩人硬生生地拖了過去。
根據方天燼所言,他們要去的是一間名為天羨院的著名青樓,在整座東陵城中可謂頗負盛名,一年前更是因為一位絕美女子的入駐,吸引了無數上流人士來訪,名氣也就愈發聞名遐邇起來,到了如今,東陵城中幾乎沒有別的同行可以媲美。而這座青樓所處的位置也與其他場所大有不同,乃是位於一座飄蕩在臨近海麵的巨大樓船,唯有在夜晚的少數幾個時段,才會有棧道聯通沙灘,供人上去賞玩,一去就是漫長一夜。
為此,哪怕是南夏這種對逛青樓這種行為頗有微詞的麻煩顧客,在第一眼看到這座被譽為東陵第一青樓的天羨院時,也忍不住歎為觀止,蔚為大觀。
今天是個風平浪靜的好日子,潮水緩緩起落,白色的泡沫混雜著碎裂的月光漸行漸遠。體積驚人的樓船稍微擱淺在柔軟的沙灘,上麵的閣樓借著月色數數足有七層,每層樓的飛簷掛角都係著樣式喜慶的大紅燈籠,火紅的燈光將整座船身映射得燈火輝煌。船身周圍還投放了無數的蓮花燈,花瓣透明,可以清晰看見裏麵點燃的燈芯。隨著浪花泛起,燈火搖曳,星河般的光點飄蕩在深邃的海麵,單純看著就能感受到一片歲月靜好。
長長的木板勾搭在海岸的沙灘之上,用鐵質的椽子牢牢固定,有身著秀麗華衣的年輕女子站在兩旁嬌笑待客。與南夏先前的想象不同,這些青樓裏的女子衣著並不暴露,頂多就是露出雪白如藕的纖細手臂,腿部衣裙稍微分岔,動作大點就能看到隱匿在布料之下的光滑大腿。前來的客人也是百種多樣,既有相貌周正的士族弟子,也有頂著個油膩大肚的中年男性,其中也不乏些穿著貧寒的年輕士子,被同窗好友不斷推搡,雖然嘴上拒絕但身體卻明顯的欲拒還迎,更有著一看就是女扮男裝的貴族女子,在苦口婆心的隨從伴同下,四處打量,眼露好奇,就不知之後是否會踏入某個前所未聞的新世界。
見到又有三名客人到來,其中一名迎客女子笑容嫣然地走上前來,身姿妖嬈,不知在台下苦練了多久才能扭出這般曼妙的腰肢。當她看到為首的那位熟悉男子,臉上笑容更是燦爛,以著副恨不得粘在方天燼身上的姿勢,擰著嫵媚的鼻音嗔聲道:“咦,這不是方公子嘛,幾日不見,怎麽又英俊了不少,著實讓妹妹我心動得很呐。”
“李姑娘真是好眼力,不過咱今天來還沒打算這麽快就風花雪月,還是得先盡個地主之誼,照顧下我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兄弟。”方天燼一手搭在嬌俏女子身上,另一手輕輕撫摸女子脂玉般光潔的臉龐,語氣寵溺,一看就是沉浸此地的老手:“所以呢,勞煩李姑娘幫我去知會一聲,平時預訂的那張桌椅即可,其餘的一切照舊。”
“那方公子要小女子作陪嗎,你已經好久沒有寵幸人家了呢。”
李姓女子委屈地點點頭,眼色朦朧地說道。
方天燼回首看了南夏兩人一眼,看到南夏一臉拘謹地望著天空,嘴角不禁咧起一抹壞笑,對懷中姑娘竊竊私語道:“那你叫上幾個姐妹一起過來吧,難得聚會,還是要熱鬧一些。”
“方公子可真是大手筆,我這就進去跟管事的稟報。”
李姓女子發出一聲驚呼,眼角幾近彎成一抹月牙,難抑心中愉悅地從方天燼懷中掙了出來,就要轉身回船告知這個消息。
隻是她還沒有走出幾步,方天燼想起一事,叫住說道:“對了,今天晚上洛姑娘會在嗎?”
聽到洛姑娘這個稱呼,李姓女子眼眸中顯露出一抹明顯的嫉妒,但在客人麵前很快就收拾淡去,再度擺出個營業性的燦爛笑容:“方公子你運氣可真的好,今晚正是洛姑娘她難得想跳舞的時候,會在晚上八點左右為貴賓場的諸位舞上一曲。如果方公子你想看的話,不如讓管事的安排一個離舞台更近的位置,正好今夜洛姑娘隻是臨時起意,還不會有平時那種人山人海。”
方天燼臉上止不住的喜悅:“哦,那還真是幸運,就勞煩李姑娘這麽做了。”
等到李姓女子走遠,方天燼收斂起臉上的喜色,稍微沉吟片刻後,大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轉過身重新擺上先前那幅花叢老手的模樣,向等待多時的兩人說道:“準備的工序都已經做好了,現在該到進去享受的時候,你們可別說現在還有人說想要臨陣脫逃。沒錯,南夏,說的就是你,你暗中唧唧歪歪的啥子呢。”
南夏還沒說出口反駁,方天燼就伸手止住了他的抱怨,語氣激昂地說道:“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今晚咱們還可以見識到天羨院那傳說中的名妓,那個在國色天香錄都排名上前的洛紅妝本人。不瞞你們說,我來這天羨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見到洛姑娘的次數也沒幾次,你們這兩個初來乍到的,就有這般福氣,之後可要好好感激我這方家大少爺。”
正當方天燼還在吹噓的時候,身後李姓女子已經解決了安排下去的工作,重新回到三人身前,將他們引領去訂好的座位。
踏上棧道,走進樓船,剛一進門就能聞到股馥鬱的甜香,像是各色的鮮花簇擁在一起,彌漫著醉人的如蜜味道,不知是來自於女子身上塗抹的名貴香水,還是擺放在各處拐角的罕見香薰,聞久了就感到身體飄然,恨不得立馬投入這片溫柔鄉裏。
南夏他們的座位並不在一樓的大廳,而是要先走上樓梯,再穿過數扇鏤刻華麗的紫檀木門,這才來到一個隻有十數張桌椅的小型包間。這些桌椅呈圓環狀排列,中間是一個鮮花簇擁的小型舞台,此時上方還空無一人,隻有姹紫嫣紅的花瓣撒落在地。南夏三人剛一落座,就有夥計將各種糕點放上桌麵,做工精巧,味道也絲毫不虛外邊的聞名酒家,還有用珍貴茶葉泡開的翠綠清茶,一壺就要花上百兩銀子的甘冽酒釀,以及數名體態豐腴,外貌姣好的年輕女子見縫插針地坐到三人身邊。
方天燼對這種狀況可謂輕車熟路,毫不顧忌地左擁右抱,眼神在年輕姑娘的身上到處打轉。酒到興頭了就調戲下身邊麵皮薄的姑娘,抓一個不注意正大光明的揩個油,引來年輕女子們一陣銅鈴般清脆的嬌笑,聲音悠揚。南夏則從來沒有見過這般陣仗,身子不停地往裏邊縮,眼神更是一直集中在飯桌上的糕點,絲毫不敢動彈。但哪怕他再不情不願與周圍女子結上關係,那張出彩的臉龐以及青澀的態度都不禁讓他身邊的女子內心一陣瘙癢,寧願倒貼錢財都要讓這少年看上自己一眼,柔荑小手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南夏背部攀爬,使盡渾身解數讓南夏能對自己有所反應。至於蘇半熟,長得沒南夏好看,又沒方天燼那般的權勢,為此縱使身旁也是有著兩名女子貼著,卻絲毫感受
不到逛青樓該有的那種濃情蜜意,就連女子們的眼角餘光都不斷朝南夏方向瞟著,逼得蘇半熟隻好光顧著一口一口喝盡杯中的酒水,莫名其妙地也就感受到了滿足。
當眾人還在憑各自方式享受當前的旖旎時光時,不遠處的桌台處突然傳出一陣喧嘩聲,吸引得三人抬起頭來,往聲音嘈雜的方向望去。
隻需一眼,就能夠明白眾人的情緒為何如此昂揚。
從一襲深紅幕布後邊,緩緩走出一個體態纖細的身影,穿著著一身玫瑰紅色的過膝長裙,手臂腰間以及小腿處都隻是半透明的紗麗,可以隱約地看見下方妖嬈玲瓏的身體曲線,裸露出來的少許肌膚更是恍如上等的羊脂玉般素白耀眼。女子臉上也蒙著半透明的紅色麵紗,看不清楚確切的麵容。但透過那雙如同水波般婉轉的雙眸,如同瀑布一般灑落身後的亮麗黑發,以及朦朧間可以看見的精致輪廓,可以判斷出麵紗遮掩下的麵容是如何的天香國色。
紅衣女子緩緩踱步到舞台中央,稍微俯身提裙行了一禮。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於她一人之上,哪怕是那些心有嫉妒的同行女子,都不得不承認她一舉一動間洋溢的萬種風情,值得人用最華美的語言歌頌讚歎。
紅衣女子撥起垂落下來的發絲,稍微緊張地吸了口氣,這才對著舞台下的眾多望眼欲穿的賓客,優雅說道:“小女子洛紅妝,感謝諸位來賓可以過來捧場。接下來小女子會為各位獻上一舞,如果能有幸獲得諸位垂愛,那就再好不過。”
眾人如同聽見清風拂過的風鈴,嬌俏,清脆,還沾染著一份嫵媚的慵懶,明明隻是場麵的客套話,卻如同耳邊的喃喃私欲,有種撒嬌般的甜膩感覺。
舞台下方瞬間爆發開一陣興奮的高呼,那些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城中權貴,此時此刻都如同為癡迷之物瘋狂的稚童一般,臉色潮紅,口中不斷呼喊著洛紅妝的名字,其中也不乏有些愛你和今晚陪我之類的胡言亂語,絲毫不顧及自己辛苦維持的臉麵,這時往往就會迎來周圍觀眾的一片嘩然。
洛紅妝倒是對這些呐喊聲不甚在意,麵紗後邊仿似露出個嫵媚的竊笑,自顧自擺好起舞的姿勢後,向舞台邊緣的樂團方向壓了壓小巧的手掌。
悠揚的絲竹聲蓋過了眾人的喧鬧逐漸揚起,那是一首廣為流傳的曲子,講的是男女離別,女子為了尋回一去不回的丈夫,而與諸多勢力周旋,經曆無數磨難後,有情人終成歸屬的浪漫故事。
洛紅妝腳尖輕點,身形隨著音樂響起宛如綻開的花蕾,舒展開來的裙擺彷如焰火中盛放的紅蓮。搖曳的燈火之下,她時而抬腕低眉,宛如等待心上人回家的寂寞少女;時而舒展手臂,腿部筆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拋開束縛向前奔跑;時而抱住肩膀正襟危坐,雙眸間滿是流離光華,欲語還休,努力遮掩自己內心的不安與噴湧的愛意。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台下眾人仿似心弦都被緊緊扣起,會隨著她的一次假裝跌倒而麵容緊張,會隨著她一次身姿旋轉而心曠神怡。不起舞已是人上之姿,曼舞起來更是有種不似人間的飄逸與妖嬈,曲目之中描寫的諸多的悲歡離合,被這一場舞淋漓盡致地表現幹淨,恍如眼前真的有那為愛癡狂的女子,不懼世俗目光,隻為真愛活得發光發熱。
一曲唱罷,洛紅妝稍微清喘,但仍是大氣婉約地伸出手掌,嫣然回眸,為這場舞蹈落下帷幕,“小女子在此謝過諸位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