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
眾人依次湧出大殿，吏部尚書朱同合心事重重，步履不覺緩慢了很多。
“朱大人！朱大人！”
朱同合抬頭一看，是許相國。
“卑職見過相國。”朱同合雙後拱起，向下一拜。
“朱大人不必多禮，朝堂之上太子殿下舉薦了犬子，可惜犬子生性頑劣，根本上不了台麵，蘇州如此大任，他怎能擔當得起，還請朱大人據實稟明皇上，另選他人。在此謝過朱大人！”許國安說著，拱了拱雙手。
“相國大人過謙了，許公子才思敏捷，少年老成，行事縝密，政績卓著，三年京察大計均位居前列，此乃相國之福，朝廷之福啊！”朱同合拱手還禮，心說許相國果然老奸巨滑，不想讓兒子參與太子與五貝勒之爭。
“哪裏，哪裏，還請朱大人費心才是！令侄之事，我已考慮多日，不日便有喜訊啊！”說完，許國安富有深意地看了朱同合一眼。
“多謝許相國，朝堂之事定當肝腦塗地，在所不辭！然蘇州知府之職，定論可在皇上啊！”朱同合恨得牙根癢癢，侄子因修河堤之事被參，三司會審，皇上欽命許相國主審，朱同合多次到相府講情，許國安一直未曾鬆口，這次倒主動提出。
“那是自然，不過三年京察大計至關重要，還請朱大人斟酌。”許國安還是想把責任壓給朱同合。
“請許相國放心，該我說話時，我自然知道怎麽說，小侄之事還請許相國多多費心！”既然許相國提起侄子之事，朱同合自然也不想放過此次良機。讓耿啟順接任蘇州知府，那是武陵王所願，也是許相國之意，更能救侄子一命，何不三全其美？
“老朽先行謝過！”許相國拱了拱手，拾級而下，快步多走了幾步，與朱同合拉開了距離。
“朱大人，朱大人！”朱同合心裏一驚，他聽得出來，是領侍衛內大臣耿忠祥的聲音。
“卑職見過耿大人！”朱同合轉過身來，拱手施禮。
“朱大人客氣，耿某是個粗人，有話可就直說了！”耿忠祥不遮不掩。
“耿大人請講！”朱同合知道，耿忠祥所說之事肯定與許相國之事一樣。
“朱大人，犬子啟順生性敦厚，不善鑽營，蘇州之行，他是萬不能去的，如若去了，以他的本事和心機，必赴秦海林之後路啊！”耿忠祥真的是直言不諱。
“耿大人，你說秦海林之貪未必是真？”朱同合從耿忠祥的話裏體會到另一層意思。
“不，不，朱大人多慮了，秦海林案是朱大人親辦，鐵證如山，自然沒有任何問題，我隻是想說，我不想讓順兒去蘇州任什麽知府，還不如在平遙省心。”耿忠祥急忙解釋。其實秦海林案耿忠祥心存很多疑慮，他看得清，秦海林是黨爭之犧牲品。
“耿大人，蘇州乃繁華之地，天堂所在，知府之位很多人想爭都爭不來的，您如何這般替啟順推辭？”朱同合臉上故事露出些疑惑來，他知道，耿
忠祥也是不想讓兒子參合進黨爭之中。
“朱大人明察，我兒確不是蘇州知府的材料，還請朱大人在皇上麵前少薦順兒啊！以後，如果有用得著耿某人的，定當照辦！”說著，耿忠祥抱拳施禮。
“耿大人，折煞卑職了！”領侍衛大臣可是正一品，禦前任意行走，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啊！朱同合趕緊還禮，“請耿大人放心，卑職知道怎麽做了！”
“那，耿某先行謝過，切記，用得著我時定當在所不辭！”耿忠祥拱了拱手，大踏步地離開了朱同合。
朱同合知道耿忠祥重複那句話的分量，耿忠祥為人正直，心直口快，絕不像許國安之流，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兩麵三刀，你都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的。如果能得到耿忠祥的信任，關鍵時候，真能救命。如果依靠許國安，關鍵時候很有可能落井下石。
這該如何是好？一頭是太子，一頭是武陵王，一頭是許國安，一頭是耿忠祥。倒底該倒向哪一邊？難道還像上次，用一個毫無背景的人？不行，上次這樣操作兩頭沒討好，如果這次再這樣做，恐怕兩頭都會得罪，那才是得不償失。
本來思路已經清晰，讓耿忠順去蘇州，可是耿忠祥的那句話比什麽都值得考慮。回去先查下三年來的京察大計再從長計議，朱同合搖了搖頭，加快了腳步。
武陵王府，燈火通明。
“李侍郎，今日早朝，議蘇州知府之職，我舉薦了平遙知縣耿啟順，太子舉薦了許士真，此事朱同合大人肯定會查三年京察大計，京察大計結果將會左右父皇的心意，此事你務心留心，要讓耿啟順的考察結果優於許士真！”武陵王麵色沉重，上次已經失去了一次機會，這次不能再失去機會了。”武陵王麵色嚴肅。
“是，王爺放心，我這就去！”吏部左侍郎李肖軍連連點點，又手垂立，退出了書房。
吏部尚書朱府裏各個房間的燭光已經次第熄滅，隻有朱同合的書房依然亮燈。
朱同合毫無睡意，來回在書房裏踱步，腦子裏的兩方勢力交替閃現。
如果扶耿啟順，武陵王、相國肯定滿意，但得罪了太子和耿忠祥。太子可是儲君，未來的皇上。耿忠祥是領侍衛內大臣，天天在皇上身邊行走，他的一句話在皇上心裏也是很有分量的，一句話也許就能決定他的生死。
如果扶許士真，太子、耿忠祥肯定滿意，但得罪了武陵王和相國，盡管相國太子之人，不過在利益麵前，誰也不保準武陵王和相國不聯合起來一起搞他。可是武陵王在朝廷廣植黨羽，朝中勢力大半歸他，又有軍權在握，雖不是太子，勝是太子，如果真的皇袍加身，也很有可能啊！
朱同合一時沒了主意，心情不覺煩躁起來，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
“大人，夜深了，休息吧，煩心事明日再想！”夫人款款走來。夫人雖已年過四十，臉上一點皺紋也沒有，身段仍如少女般婀娜。
“夫人，
你先行休息，我這就來！”朱同合停了腳步，鼻子裏立刻充滿了夫人身上特有的體香，看著夫人迷離的雙眼，心裏一動，腦子裏竟然沒了武陵王、太子、相國、耿忠祥他們。
“大人，我們休息吧！”夫人柔柔的聲音一時讓朱同合意亂情迷，腳步不自覺是邁向夫人。朱同合最大的弱點就是夫人，像他這類達官貴人，哪個沒有三妻四妾、兒女成群？而朱同合已四十有六，除了原配還是原配，膝下也無一子女。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古訓在別人眼裏天大，可在朱同合的眼裏卻分毫不值，隻要有夫人相伴，足矣！
一夜春霄值千金。什麽狗屁太子、相國、王爺，在最原始的衝動裏都消逝得九霄雲外。這也是朱同合為什麽每天精神飽滿的原因，再大的事、再煩的事，一夜之間都會衝刷得一幹二淨。
也許皇上也和朱同合一樣，衝動之下身子骨精貴了，早朝免了。朱同合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還真怕朝堂之上，皇上問起人選問題，早朝一免，最起碼還有一天的考慮時間。
回到吏部，朱同合吩咐李肖軍查閱官員三年京察大計，重點看下許士真和耿啟順的考察結果和排名。
不大會兒，吏部左侍郎李肖軍捧來一本厚厚的名冊。
“大人，經查看考察冊頁，耿啟順、許士真二人考核優秀，排名均在七品之中的前十，耿啟順在前，許士真在後。”李肖軍把名冊放在書案上，指著第一頁的上方說。
朱同合湊身一看，果真，兩人的排名均在前十，耿啟順排在第二，許士真排在第六。
如果是這樣的話，身為吏部尚書的朱同合應該按照京察大計如實稟告皇上，如此耿啟順很有可能就是下任蘇州知府。
朱同合不由打了個冷顫，他仿佛看到了太子陰冷的目光和耿啟祥拔出的腰刀。畢竟太子才是名正嚴順的儲君，而且耿忠祥也不是等閑之輩啊！武官可是不能得罪的，他們可不講什麽虛套，盛怒之下真有可能拔出腰刀，手起刀落，要了他的性命。武陵王又能怎樣？如果太子真能保我朱同合，武陵王也無可奈何，依附於太子的相國又能怎麽樣呢？此刻，朱同合心裏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蘇州知府應由許士真接任！可這京察大計怎麽說？
突然，朱同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新鮮的墨香。剛剛來到書案前，墨還沒研，怎麽會有墨香？
朱同合認真地看了看名冊，心中一動，這名冊已有半年，墨跡不應該這麽新鮮！朱同合合上名冊，發現名冊上的線也是新的！看來，名冊有人動過手腳！在堂堂的吏部，竟然還有人瞞著他私下做活！
這個結果顯然對武陵王有利，動名冊之人肯定受武陵王指使。朱同合抬頭看了看李侍郎，不料，李侍郎的目光一下子躲出去了。
朱同合心裏豁然開朗，這事好辦了！許士真很快就會走馬上任，而自己也不會得罪任何一個人，而倒黴的人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