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鏢傳書
第1章出逃
蘇州城,月黑風高。
高高低低的屋頂,黑黢黢地彌漫著駭人而恐怖的氣息,風裏似乎能嗅到血的腥味。
偌大的知府陷進濃濃的夜色裏,靜得隻有大門前懸掛的燈籠裏蠟燭“嗤嗤”的發出微弱的聲響,兩個衙役手扶著腰刀一動不動地貯立在大門兩側,目光直視前方,警惕而犀利。
後衙的書房裏,燭光搖曳,一個清瘦的身影正伏案疾書,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隔壁的燈突然亮了,“吱呀”一聲,一個八歲左右的少年走出了房門,在花池邊灑了泡尿,見父親的房間還亮著燈,便輕輕移步至書房窗前,低低地說:“爹,夜深了,該歇息了!”
“龍兒,知道了,歇吧,我這就好。”說話間,又是幾聲悶咳,秦海林掏出手帕捂在嘴上,想忍,可又是幾聲深咳。
“唉!”秦龍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轉身走進房間,熄了燈。
秦海林拿開嘴上的手帕,中間一團鮮血刺得他睜不眼,他悄悄合上手帕,歎了口氣,拿起筆在硯上蘸了幾下,又伸手拈去了脫落的筆毛,抹平剛剛弄皺的紙,“唰唰”又寫了起來。
忽地,一個黑影,在屋頂上如履平地,“蹭蹭蹭蹭”一溜煙地從遠方趕來,來到書房頂上,一個倒掛金鉤,順手從懷中掏出一支鏢,“嗖”的一聲,鏢破窗而入,掠過秦知府的耳邊,“啪”的一聲,紮在旁邊的立柱上。
秦海林一驚,抬頭,見鏢上紮著一封信,他迅速站起身來,打開房門,院裏靜悄悄地,一絲聲響也沒有,秦海林抬頭看了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
秦海林吃力地拔出了飛鏢,取下信封,抽出信紙,打開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蹬蹬”後退了幾步。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秦海林在書房裏來回踱步,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額頭上布滿了濃密的汗珠。
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咳得秦海林幾乎喘不過氣來,臉憋得像一塊燒透了的鐵,通紅通紅的。
門聲響起,秦夫人端著一個紅漆托盤走了進來。“老爺,都啥時辰了,別熬壞了身子,喝碗雞湯,暖暖身子,潤潤喉嚨,咳得那麽厲害,還是歇了吧!”說著,把托盤輕輕放在桌上,移下蓋碗,用湯勺攪了攪,遞
給了秦海林。
“夫人……”秦海林深情地望著夫人,欲言又止。他不想打破這幸福的時刻,因為這樣的時刻對他來說,對他們這個家庭來說,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此刻,他腦子飛速地旋轉著,安排著明天的一切,也許自己一個疏漏,就會讓這個家萬劫不複,遭受滅頂之災。
他更知道,自己再如何盤算,也無法讓這個家安全逃離蘇州府,更無法讓這個家安然無恙,他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如果能讓自己的獨子秦龍逃離魔掌,就是天大的福份了。
“老爺,你怎麽了?”秦夫人見夫君呆呆地立在那兒,湯勺舉到嘴邊,半天也沒往嘴裏送。
“噢,沒什麽。”隨即一大口喝完了雞湯,把碗遞給夫人,“夫人,歇息去吧,我收拾一下,這就來。”
秦夫人端著托盤走出了書房。
秦海林關上房門,折身回到書桌,提筆“唰唰”寫了一封信,墨跡未幹,秦海林仿佛等不及了,用手托著信紙,用嘴朝著字跡吹了又吹。
待墨跡稍幹,又拿出一個空白信封,提筆寫下“宇真道長親啟。”寫完之後,秦海林長籲了一口氣,把背靠太師椅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腦子裏把剛才想到的又過了一遍。感覺沒遺漏什麽,便把那封信折了幾折放進信封裏。
秦海林站起身來,打開房門,向偏房走去。
“秦忠,秦忠——開門!”
屋裏的燈亮了起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很快移到了房門。
“吱呀”,門開了,秦忠披著棉襖,光著下身,探出頭來。“老爺,這麽晚了,有啥事?”一陣風擠來,秦忠猛地打了個寒顫。
“穿上衣服,到我書房來!”秦海林說完,一抹身,向書房走去。
“老爺,稍等,這就來。”秦忠關上了房門。
不大一會兒,秦忠穿戴整齊,快步向書房走去。秦忠四十出頭,古銅色國字臉,膀大腰圓,身材魁梧,走起路來卻
很輕盈。
“老爺,發生了什麽事?”秦忠看老爺一臉寒氣,愁眉不展,進門就問。
“秦忠啊,你跟老爺有二十多年了吧?”秦海林的眼睛盯著秦忠,可目光裏滿是愛憐和期盼。
“老爺,我十五歲就跟著您,今年整整二十五年。”秦忠答道,心裏滿是疑惑,心裏想,老爺這是怎麽了,大半夜的怎麽敘起舊來了?難道老爺遇到了什麽難事,需要我?
剛想到這,秦海林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秦忠的跟前,他用手拍了拍秦忠的肩膀,沉吟了一下,說道:“老爺有件事要你去辦!”
“老爺,盡管吩咐,秦忠一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秦忠跪倒,單膝點地,雙手向一拱。
“起來說話。”秦海林伸手把秦忠拉了起來。
“秦忠啊,咱們家出大事了,全家恐性命難保,我死尚不足惜,隻是龍兒是我家獨苗,我得給秦家留下一支香火啊!”話剛說完,一陣激烈的咳嗽,憋得秦海林喘不過氣來。
“老爺,倒底怎麽了?出什麽事了?”秦忠一臉疑惑。
“出什麽事,你不用問了,現在我把龍兒托付與你,你們五更出發,去九華山投奔宇真道長。這是我的親筆信,你把它親手交給道長,道長自然會妥善安排。”秦海林從書桌上拿起那封信遞給秦忠。
“老爺,你放心,我一定把小少爺毫發無損地帶給道長。”秦忠雙手接過信。
“秦忠啊,你可得保護好我的龍兒,不能有任何閃失,我秦家這支香火就托付於你了,老夫拜托你了!”說著秦海林撲通一聲跪在秦忠的麵前,老淚縱橫。
“老爺,您這是幹什麽,折煞奴才了!”秦忠迅速起身,雙手攙起秦老爺。
“老爺,您放心,我秦忠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會保住小少爺的,我在小少爺就在。”秦忠堅定地說。
“五更便走,不得遲疑,這是一些銀票,拿著,路上用,我的龍兒就交給你了!”秦海林把一遝銀票遞給秦忠。“去吧,早點歇著。”
秦海林望著秦忠的背影,點了點頭,臉上的愁容舒展了一些,仿佛身上卸下了千斤重擔,心頭一輕,一屁股陷進太師椅裏。
“天幹物燥,小心燈火!”更夫不緊不慢地敲打著梆子,“咚!——咚!咚!”一慢兩快,三更天了,秦海林披身下床,站在窗下,眼前一團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夫人均勻的鼾聲彌漫了整個房間,讓秦海林心裏一顫,夫人啊夫人,你暫且享受這溫馨的一刻吧,明天,明天這一刻就不複存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