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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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安苑裏,很安靜。


  溫辭的聲音消失了。


  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說話。


  溫慧無法從他人的反應裏判斷溫辭答得怎麽樣,正急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狀況,這時候,她看到江緒動了。


  江緒雙手作揖,深深地給溫辭行了一禮。


  臉朝著地麵,沒有人看到,江緒深吸了一口氣。


  等他直起身子時,臉上已經看不出端倪了,隻是一開口,聲音比先前喑啞了些。


  “在下很喜歡溫兄的答案,江緒笑了笑,“因地製宜,多思多想,真的答得很好。


  他合攏雙手,拍起掌來。


  安靜被打破,所有人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樣,紛紛鼓掌。


  溫辭的那一番講述,不是一篇漂亮的文章,值得讓人反複品讀,甚至去背誦、分析,以此去打動考官、金榜題名,溫辭幾乎沒有用任何形容詞去修飾,這樣的平鋪直述,質樸又純粹,是作為一個人,與土地、與水流打交道。


  什麽世家公子,什麽窮苦書生,與出生無關,與去處有關。


  他們都是為了考官。


  當官之後呢?

  誰稀罕他們的華麗文筆?


  到了最後,不就是怎麽在自己的職位上,為民著想嗎?

  不願意靜下心來去和土地水流打交道,難道要在官府後衙裏寫一輩子的之乎者也、詩詞文章?

  誰攤上這樣的官,誰倒黴!


  知道因地製宜,願意去看去想,無論是農耕、水利、民生,才能越來越好。


  雷鳴般的掌聲讓溫慧一下子明白了,不由雀躍著:“講得好對不對?哥哥好棒,對不對?


  “對對對!曹氏的眼睛濕潤了。


  這些掌聲都是給他們辭哥兒的? 是在場的眾位給辭哥兒的認同。


  她這麽出色的兒子,被潑了那樣的汙水,哪怕戲本子裏安排得再好? 曹氏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擔心有個萬一? 更心疼兒子受了委屈。


  現在? 這些掌聲就足以證明辭哥兒是真的有才華的人了吧?


  “老爺……曹氏哽咽著叫溫子甫。


  溫子甫連連搖頭,掏出帕子塞到曹氏手裏:“你一外行看個熱鬧,還能看成這樣子。遮一遮、遮一遮? 大庭廣眾的? 體麵、體麵些!


  曹氏自然是個體麵人。


  反正比喝醉酒和親弟弟在府門口抱頭痛哭的溫二老爺體麵。


  “就是外行看熱鬧,才看得這麽激動,你們內行人? 就豎著耳朵等挑刺了。曹氏小聲嘀咕。


  別當她沒看到? 溫子甫的眼睛? 也是紅的。


  半斤對八兩? 還來笑話她。


  溫子甫的確心中澎湃。


  辭哥兒比他想的? 要說得好得多。


  溫辭沒有舉一反三? 沒有去套用、化用,用李三揭的東西來融會貫通,以相對靈性的方式去回答這道題。


  他選擇了最踏實的方式去解答。


  因地製宜。


  我不懂蜀地,我不亂說。


  我了解臨安府,我仔細給你們介紹。


  溫子甫看過李三揭的文章? 知道溫辭的講述比李三揭寫的豐富得多。


  並非李三揭寫得不行? 而是筆述文章? 與口頭講述? 題材不同,呈現也就不同。


  溫辭還融入了很多自己的理解,都是之前溫子甫給他講那文章時他們討論、鑽研過的點? 那些領悟也都被溫辭說了出來。


  溫子甫一瞬不瞬地看著溫辭。


  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小聰明,誰都有,麵對不擅長的考題時怎麽處理,各種技巧海了去了。


  但是,讀書人,最不能丟的,就是這一份踏實之心。


  溫辭的回答足夠踏實,足夠誠懇。


  若是放在考場上,這文章過不了,但在今日這樣的狀況下,這是一份出色的答卷。


  他替兒子驕傲。


  他教出來的兒子,怎麽就這麽棒!

  雷鳴的掌聲漸漸止了,但議論聲沒有停下。


  溫辭經過杜老先生身邊。


  老先生看著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論天資,溫辭不算頂尖,但他刻苦,家裏也能予以支持,論韌性,杜老先生很欣賞他,但現在,老先生又要補一樣,品性。


  踏實,無論是念書還是做官,這一點不容忽視。


  不誇大而侃侃而談,也不會因風光而飄飄然,且,他不占別人的功勞。


  越看這學生,真是越喜歡。


  替他辦這麽個茶會,讓他展示自己的才華,真是太對了。


  溫辭對杜老先生笑了笑,笑容裏透著感激。


  又與幾位山長見禮,溫辭走下了台,走回霍家兄弟那裏。


  霍以暄一臉激動,直接與他探討起來。


  讀文章,就是溫故而知新。


  李三揭的文章,他讀過好幾次,也與溫辭討論過一些,但剛才聽溫辭在台上一說,霍以暄又冒出來很多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說一說。


  他們說文章,其他在場的,更多的是在說溫辭這個人。


  “我信他秋闈是自己好好考的。


  “答了一上午,最後還這麽遊刃有餘,這是真的不怕考。


  “經義背得很熟,策論,他的思路很快,能找到很多點,看得出來基本功很紮實。


  “文筆可以練,腦子不活可救不了。若文筆是弱項,這麽多年硬練也練出來了,不可能寫得一塌糊塗。


  “有這等水平,沒必要去做那樣的事情。


  “那他怎麽不考這科春闈?


  “侯府還缺他三年束脩銀子?別人想再練三年,圖個好名次,也正常。


  “也是,反正年紀也不大。


  議論聲此起彼伏。


  吳公公笑眯眯的,聽了會兒,問身邊做小廝打扮的小內侍:“你覺得怎麽樣?

  小內侍笑得很靦腆:“不瞞您說,小的還是進、進府後才認字的,高深的道理聽不懂,但溫公子說的那些,小的好像有點聽明白了。小的在家的時候,也臨著條溪,溫公子說的,與印象裏的很像。


  吳公公把玩著玉球,笑道:“你在家時才多大?


  哎,問錯人了。


  溫辭說的那些,若是去問問田間生活得老百姓,他們都是懂的。


  那就是他們的生活。


  那位李大人,確實不錯,這下子,這麽多人都會想讀一讀他那篇文章了。


  吳公公正想著,視野裏出現了一個清瘦的身影。


  那人裹著厚厚的裘衣,身高比較突出,因而很是顯眼。


  就在吳公公對側的高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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