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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不想信

  “什麽話不是話,”溫宴道,“驍爺信就行了。”


  霍以驍“嗬”了一聲。


  嘴皮子一動,他想說自己沒信,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出口。


  眼前,溫宴笑眼彎彎,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霍以驍沒有在她的笑容裏尋到一絲促狹打趣,這個笑容,也不是小狐狸偷了一隻兔子後的得意洋洋。


  溫宴笑得很溫和,三月春風似的。


  這麽一來,冷冰冰的話自然就不好說了。


  霍以驍清了清嗓子,道:“你這就知道我信了?”


  溫宴笑意更濃。


  這人呐,就是別扭。


  心明明軟了,嘴巴還硬著,“重話”雖然不說了,但要好好說軟話……


  倒也不是沒說過。


  上輩子,夫妻之間,豈會沒有濃情蜜意的時候。


  不過,霍以驍確實不愛說那些,但他的溫柔,溫宴是最知道的。


  親人忌日的懷念、溫章出事時的悲痛、衝仇人下手時的憤怒、塵埃落定時的彷徨,她情緒起伏最激烈的時候,都是霍以驍陪著她。


  他說得不多,但溫宴感受得到。


  就好像,現在的她,知道霍以驍是信了她的。


  “知道啊,”溫宴緩緩道,“你現在是一點一點地,給相信的那一側添秤砣呢,越來越信了。”


  霍以驍沒有反駁,隻是拿手指點了點桌麵:“那你就猜,猜準了,指不定多信你一點。”


  信與不信,是一個很玄妙的過程。


  小狐狸跟他是一條船上的,鬼話再多,也改不了這一點。


  平心而論,霍以驍希望那隻是溫宴的鬼話,這不牽扯信任,而是,夢裏的路很難走。


  溫宴是說過,無論是莊子裏的五年,還是婚後的八年,她過得滿足,可霍以驍覺得,夢裏的遺憾太多了。


  溫章殘了,溫家敗落……


  那些光是聽著就讓人不舒服,真的完完本本夢過一回、沉浸在其中的溫宴,又豈會毫無波瀾?

  霍以驍光是想到暄仔早逝就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推己及人,夢越真,溫宴越痛苦。


  他不想信。


  尤其是,他那夜做了溫宴和邢媽媽說帕子的夢。


  那個片段固然沒有悲痛,但它帶給霍以驍的是真實,好似那場麵是真的發生過的。


  歡喜是真、痛楚亦是真,溫宴夢過的日日夜夜,也是真的。


  以至於,霍以驍想,他真的看到了溫宴懷著孩子身死的那個畫麵,他會窒息。


  情感上不想去信,但腦海裏,正如小狐狸說的那樣,秤砣越來越偏。


  霍以驍抿了下唇,一口飲了茶。


  溫宴知他心裏糾結,沒有堅持與他掰扯夢話、鬼話,而是認真思考起來。


  半晌,她才道:“以四殿下的性子,他若要塞人,塞的是馮家人。”


  霍以驍挑眉。


  小狐狸竟然真的如此敏銳?

  溫宴繼續道:“他信得過的,肯定是自己的外家,也就是俞皇後的娘家人,以及沈氏一門。


  可皇上對沈氏不滿,四殿下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皇上黴頭,真讓吏部弄個沈家、俞家的人進去,哪怕皇上答應了,也會對他不瞞。


  這個當口下,最好用的反倒是馮家了。


  朱晟出事後,馮婕妤和恩榮伯府的關係本就糟透了,馮家一心想投朱鈺,沒有完全倒過去,隻是礙著馮婕妤,還在做牆頭草。


  朱鈺直接把好處喂到恩榮伯府嘴巴裏,馮家上下,沒倒的也會跟著倒。


  他哪是僅僅想給自家往官場上塞個人?他是要徹底拆了馮婕妤和恩榮伯府的聯係,把馮家完全捏在手裏。”


  霍以驍看著溫宴,說起這些朝堂事,她的確是心如明鏡了。


  “你看得準,”霍以驍道,“他想把人弄去太常寺,接葛胥的位子。”


  溫宴一聽就明白過來,嗤笑了聲:“疑心病真重。”


  明明方啟川表了忠心,朱鈺卻還要塞人過去,這說明他其實沒有完全相信方啟川,添個人手,盯著方大人。


  偏偏,塞過去的還是馮家人。


  隻要動作小一些,誰會知道這人其實是朱鈺塞的?

  畢竟,直覺反應下,朱鈺若要塞人,肯定是沈家或是俞家,不會把馮家記到朱鈺頭上。


  方啟川若不多轉幾道彎,也一樣會被瞞在鼓裏。


  “吏部那兒……”溫宴道,“能過嗎?”


  霍以驍答道:“誰知道呢,還沒有準信,倒是戶部的調動,很快會定下來。”


  他每天在戶部,這塊的消息靈通說。


  戶部尚書是要職,閔郝留下來的攤子得有一個內行人接手,偏兩個侍郎,史侍郎就不提了,另一個也幹淨不到哪裏去,根本頂不上來。


  戶部和吏部,門挨著門的兩個衙門,頭痛來頭痛去,訂了個大致方案。


  “戶部有一位老大人,名叫焦詠,今年六十好幾了,最早是檢校,在戶部做了小四十年了,現在是個員外郎,”霍以驍道,“他和閔郝不是一路人,也沒有什麽背景,品級自然是一直升不上去,但他很懂戶部運轉。


  現在的意思是,讓他先頂尚書之位,再從其他衙門調兩個有能耐的年輕官員做侍郎,讓焦大人好好教一教,過兩三年,他退了,侍郎二則一,升上來。”


  溫宴眨了眨眼睛。


  員外郎、從五品,一舉躍到尚書……


  尤其是,以焦詠的年紀和資曆,本來該是到頭了的,如今這一升,真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哪怕隻當兩三年的尚書,對自身、對子孫後代,影響都是不同的。


  “對了,”說到了這裏,霍以驍也想起來了,補了幾句,“要調進來的其中一位,你還認得。鎮江知府程少豫,他在調去鎮江之前,做過幾年的戶部湖廣清吏司郎中,對戶部衙門的事兒有些內行,不算抓瞎。”


  溫宴當然記得程少豫。


  進京路上,仇苒落水的案子就是程少豫來查的。


  當時證據不足,這案子以意外結案,但程少豫也仔細,亦很幫忙,使人盯著仇羨,確定仇羨把仇苒一把火燒了。


  溫宴想了想,道:“我認得他,但不了解,驍爺再要問他之後會不會牽扯進爭位裏,會不會被朱鈺拉攏,我可真答不上來,我夢裏沒他。”


  霍以驍一口水險些嗆著。


  答不上就答不上。


  什麽叫“夢裏沒他”,這說法,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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