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啟程

  上元佳節,臨安城沒有宵禁,熱鬧了一晚上,直到第二日天明,燈火闌珊,依舊能看出昨日景象。


  定安侯府大門打開,一輛輛馬車載著箱籠往渡口去。


  桂老夫人特特穿了一件新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青鬆石的抹額,在劉嬤嬤和青珠的攙扶下,進了暢園。


  溫鳶迎了出來。


  桂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母親還躺著?

  “是,溫鳶道,“晨起又吐了一回。


  桂老夫人進了主屋,一直走到安氏床前。


  安氏掙紮著要起身。


  “躺著吧,桂老夫人居高臨下看著安氏,“吐的比吃的多,臉倒是沒有瘦。


  安氏的臉色刷的白了。


  “我們去了北邊,這家裏就得你來做主了,桂老夫人笑了笑,“到底磕著了腦袋,可輕可重,大夫沒有什麽好辦法,你就多養些時日。


  是了,老婆子這些年最堅持的就是養生,你伺候我這麽久,怎樣照顧身體,你都是會的,就不要鬆懈了。


  老婆子和二郎媳婦不在,你也不用管什麽人情往來,你從沒有單獨應對過那些,出了差池反倒不美。


  至於家裏的事情,你就交給鳶姐兒,不要操勞了。


  安氏老實聽完,應下了。


  桂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安氏裝病了,假得她連拆穿都沒有興趣。


  連裝病都不會,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她急於去京城完成心願,懶得再和安氏計較。


  “想留在臨安城就留著吧。桂老夫人沒有多耽擱,說完了這些,轉身就走。


  二門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溫宴上了馬車,身邊溫慧說個不停,她含笑聽著,撩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偌大的定安侯府一點點退去,青磚白牆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至渡口換船,沿運河北上,臨安亦遠。


  溫宴躺在船艙中的小床上,想著,她終於踏上了進京的路。


  很快,她就能回到京城,見著霍以驍,去直麵她的仇人們了。


  運河繁忙,雖是日夜行船,但速度並不快,隻是勝在平穩、舒適。


  溫慧最初幾日還有興致去甲板上看一看兩岸景色,後來也慢慢歇了,她說,又冷、風又大,看來看去、看到的都差不多。


  溫宴道:“都沒有出江南,你想看多少不一樣的東西?等再往北走上幾日,漸漸就有不同了。


  溫慧是個好奇心重的,隔了幾日又去看,跑回來與溫宴道:“堵上了,水道上全是船,數都數不過來。


  聽了這話,溫宴也是好奇,跟著溫慧上了甲板。


  如溫慧所言,大大小小的船隻列在水麵上。


  溫子甫也上來了,向管事詢問了狀況,摸著胡子與兩人道:“聽說是再往北邊行,河道的冰沒有全化,前頭慢了,我們後頭就擠了,再加上半天前,有兩艘船隻撞上了,剛剛才處理完。你們兩個回艙裏去,不妨事的。


  這廂正說話,那廂管事從船夫手中接了一張帖子,過來叫給了溫子甫。


  “老爺,管事道,“我們邊上那艘船遞過來的。


  溫子甫翻開看。


  上頭寫著,船道擁堵,恐怕明日之前都無法順暢同行。


  相逢即是緣分,不如夜裏一道吃酒,算是交個朋友。


  溫子甫把帖子交還給管事,道:“退了吧,不是吃酒的時候。


  管事應聲去了。


  沒成想,那邊船上,一人直接趴在了船舷旁,衝溫子甫很是熱情地揮了揮手。


  “別這麽客氣,那人喊道,“我做東,一盞水酒。


  溫宴循聲望過去,對方三十左右,裹著一件虎皮鬥篷,人卻是書生俊秀氣,顯得很是不搭。


  溫慧也看了眼,在溫宴耳邊低聲道:“怪人。


  溫子甫望前走了幾步,拱手道:“家中有老人親眷,不便登船飲酒,還望見諒。


  “我就是看到你們船上有女眷,才招呼你的,那人急忙道,“我家妹子也在船上,行船無趣,她憋得慌,我其實是想請府上的姑娘過來,能不能陪我家妹子說會兒話,解個悶。


  溫宴和溫慧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對此毫無興趣。


  “我不是什麽可疑之人,我可以給你們看路引,我叫仇羨,家父曾是袁州知府仇瑉。那人又喊道。


  “知府的兒子會這麽奇怪?溫慧嘀咕了一聲,見溫宴若有所思,她不由喚道,“阿宴?

  溫宴回過神來,與溫子甫道:“我去與他家妹子說說話。


  溫子甫亦是一愣,溫宴可不是個“勤快人,剛剛還不願意,現在主動改口,是因為對方是仇瑉的兒子?


  好像,仇瑉死了六七年了啊……


  對麵船上,仇羨還在試著說服他們,溫子甫自不好當著人家的麵細問溫宴,隻確定了溫宴要去,便應下了。


  仇羨這才收起了他的喋喋不休,道:“一個時辰後見。


  溫慧挽著溫宴回到船艙,問:“阿宴,你怎麽突然就想去了?我看那人太怪了,他妹妹八成也是個怪人。


  溫子甫也看著溫宴,問:“宴姐兒以前聽過仇瑉?還是他們家與大哥、夏太傅有什麽淵源?

  “沒有淵源,我也不認得仇瑉仇大人,溫宴道,“但那個仇羨,是順天知府畢大人的前外甥女婿。


  溫子甫皺眉,溫宴的這個說法很有意思。


  畢之安是他往後的上峰,那“前外甥女婿,是怎麽一個前法?

  溫宴解釋道:“我記得是我剛進宮的那一年,我陪公主去向皇上請安,在禦書房外遇上被罰跪的畢大人。


  公公勸公主不要進禦書房,因為皇上剛剛發了朝畢大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正在氣頭上。


  公主後來打聽了事由,才知道了原因。


  那年,袁州境內發了洪水,仇瑉積極賑災,可惜勞累過度,病故了。


  皇上追封不少,仇羨與妻子一塊送父親歸鄉入土。


  那位妻子就是畢之安的外甥女,她意外失足而亡,仇羨帶給嶽家的隻有一瓷罐骨灰。


  仇羨說,路途遙遠、天色炎熱,實在無法完整送回來,隻能燒了。


  因喪女而悲痛萬分畢之安長姐,根本無法接受女兒遭受意外,請求畢之安調查。


  畢之安自幼由長姐拉扯長大,便向地方打聽,那邊回複,確是意外,他沒有放棄,繼續查不該他查的仇羨,被禦史一本參到禦前,說他以公謀私。


  “畢大人查不下去了,但他心裏肯定沒有放下。溫宴道。


  溫子甫摸著胡子,道:“既是畢大人不喜之人,我與他結交,不是自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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