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見龍最新章節
蘆城設有城防偵查,隻是安逸多年,早已鬆懈。待得城樓守城的修士察覺得有大批修士踏入境內,去稟告城主,待得蘆城城主趕來。
隻見天際黑壓壓一片,如黑雲壓境,寒風呼嘯。
城主抬頭望著,傾壓而下的靈力,讓他心慌不已。
“快開陣法!發信號,通知三十三重天,叫各城派人來支援,快!快!”
“召集修士!”聲音遠傳開去。
東麵一座塔樓看守修士見聞,立即敲響金鍾,鍾響三聲,全城警戒。
四處城門的陣法開啟,靈光肉眼可見,猶如穹廬,罩住整座城池。
城主急下城牆,將將踏到最後一階。
轟然一聲。
城主心頭一震,隆隆幾聲重響,伴隨著鍾聲,東邊一片驚呼。
原是一把靈劍飛進來,那守城的陣法不知何故失了效,竟是片刻都未抵攔住,消失的無影無蹤。
靈劍將塔樓內懸鍾的鎖鏈斬斷,金鍾落下,從塔樓滾落,砸到了街上。
百姓不知何故,隻見修士如雲,負劍聚集,又聽金鍾聲響,難免慌張。
金鍾砸下去時,街上已亂成了一片。
那片“陰雲”侵進來,城樓上設了遠攻的靈弩,慌亂之際,竟不能操作自如,隻寥寥幾箭射出,威力發揮不出十之三四,叫人輕鬆避開。
城主抬頭望向天空,無意間與顧浮遊目光相處。
三十三重天的大宴他曾去過,見過青鸞。
當下駭異,向天大聲叫道:“前輩,前輩這是何意……”
曾經座上賓,今日怎成了敵軍將。
他見青鸞嘴角微勾,麵帶譏誚,唇瓣張合,說了兩字,勉強辨出是“動手”。
天際修士在他眼中,便似獵鷹,瞅準了獵物,俯衝而下。
他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完了。
這青鸞是分神期修士,城中無一人是她對手,人手亦是不足,支援不知何時才來。
天地灰的發亮,他望著陰霾之下的城池。
萬想不到,在自家的地盤上,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我左家的地界……”
“城主,城主,快走!逃命要緊!”
左右護送著他,暗中逃離城池,城內黑煙衝天,淪陷到敵手竟是不費半日功夫。
“城主,莫要看了。”左右拉著他前行:“城主去往三十三重天稟過宗主,待宗主派人來,還怕收不回蘆城麽。”
“城主,此時脫身為要,遲早能收拾了那青鸞,但絕不是此刻。”
三人話語未盡,忽見前方一行人攔住去路,定睛看清,竟是蘆城地界上兩座小城周家與傅家的當家人。
未待開口,身後追兵已至。
蕭中庭帶著老七攔住他三人後路。
這城主鬱結於心,說道:“怪不得,怪不得信號發出,半日不見你們蹤跡,原是與那青鸞狼狽為奸,枉我左家護你們千百年,你們這些吃裏扒外,狼心狗肺的東西!”
城主驟然回頭,瞪著蕭中庭:“這裏是南洲!你們真以為你們翻得了左家的天!”
蕭中庭睨他,謔道:“南洲?你左家已不是這南洲的天了。”
一月內,北方城池接連被攻破。
究其原因,萬通城傳送陣法被毀,消息接受過慢,疏於防備。各大城池孤軍作戰,戰力無一匹敵顧浮遊手中掌控的奴隸,更何況有反抗左家的世家與顧浮遊裏應外合,左家城池被各個擊破。
顧浮遊得一城,丟一城,永不留作據點。
左家聞風趕來,隻餘一座半毀空城。
待得南洲都已知曉青鸞帶領修士攻打南洲,南洲北方已淪陷,白鹿城和萬通城兩大主城已成廢墟。
人心惶惶,擔驚受怕,就怕一睜眼,這青鸞打到了自己城池跟前。
各大城池紛紛派人去往三十三重天,求見左嶽之,請宗內下派大能駐守城池。
離恨天,朱陵斷台上,左嶽之坐在宗主寶座上,手扶額頭,愁眉難展。
“有那青鸞的蹤跡了麽?”
“宗主,查探不到。”
大長老凝聲道:“這麽大一批人,怎會查不到。”
跪在階下的人戰戰兢兢:“龍,龍王與她一道,但凡靠近些,立即被察覺……”
“又是龍王!哪裏都有她!”惱怒之聲在離恨天上回蕩。
左嶽之倚著額,閉上眼,沉歎了一聲:“杜判。”
杜判上前來,行禮道:“宗主,若是不能預知青鸞下一步行動,咱們難以派人支援,隻能處於被動。這青鸞行事不合常理,攻取城池,不占為己有,永遠往下一座城池去,時不時殺一個回馬槍,我們永遠慢她一步。若是應了各大城主要求,派宗內修士駐守各大城池,三十三重天中空,青鸞直取三十三重天,到時候怕就是三十三重天失守了。”
幾大長老憤懣不已,喝道:“這青鸞惑左圓融,殺左韶德,兩座大城不要,四處征伐,除了洗劫法器靈石,什麽都不要,她也是分神期,如此殺伐,難道就不怕天譴,她求什麽?”
左嶽之派了人去萬通城和白鹿城地界,遇見左韶德二子,捉來三十三重天上審問,方才知曉荼山中事,知左韶德已死;去往白鹿城的修士返回,才知白鹿城已空,左家修士一個未存,不論是左圓融,還是左青鋒……
“這青鸞真是喪心病狂,莫不是以戰事為樂?”
“我看不然,或許是青鸞族派來的內奸,攪亂我南洲,否則那小龍王怎會與這青鸞勾搭到一起去。收複五洲,從我南洲始。”
“若是如此,此刻中洲就該有動靜了,怎的不見一名青鸞族人踏足南洲。我看這青鸞所作所為非是中洲授意。”
左嶽之沉聲道:“是本尊識人不清,引狼入室。”
杜判道:“是那青鸞太會演戲,便連兩位執法亦是被騙,宗主毋須過分自責,此時還以商議對策為要。”
左嶽之道:“以杜判所想,該當如何?”
“相信宗主心內早有決斷。”
左嶽之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朱陵斷台上肅靜,待他發話。
左嶽之手扶住寶座椅背,歎道:“求碧落宗派人罷。”
“是。”
南洲九月的天,正是結實之際。
顧浮遊的人馬幾乎踏遍了整個南洲,除了那三十三重天。
攻下的城池一座未留,除了身前這一座逍遙城。
逍遙城郊外有很大一片稻田,普通百姓種稻,秋風一來,金浪翻湧,所以有那樣的搖籃曲。
她孤身一人,在稻田中緩步而行。
自打蘇醒後,出仙落,未回過逍遙城一次,許是近鄉情怯。
她聽思渺說,七百年前一戰,逍遙城被左天朗一把火燒的差不多了。
左家惦記逍遙城界內幾座靈礦,這才重新修建。
七百年間,百姓已然換了好幾批。
這處地方,是故土,也不是故土了。
顧浮遊走到城樓前,看到城樓上被吊著的左天朗,笑道:“果然還是吊在這裏最好看。”
她每到一處城池,必要將左天朗吊到城樓上。
站在城下欣賞他被吊上去,仿佛成了一股執念。
眾人不敢多問,隻能依言而行。
顧浮遊歪頭,發現左天朗神色呆滯,臉上有淤青。
蕭中庭就站在城樓邊。顧浮遊道:“你怎麽折騰的他,看他神情,哪裏還認得出是左天朗。”那不可一世的神情沒了,成了逃避現實的模樣。
蕭中庭道:“大人莫問了,怕汙了大人耳朵。”
顧浮遊淡道:“別弄死了。”
往城裏去。
逍遙城是她攻打的眾多城池裏,損傷最小的,城池基本保持原來的模樣。
去往城主府的路已經變了。她在城主府前呆站了一會兒,方才進去,路過書房時,見有人。
悄然進去,見是齋先生,折扇放在一旁,正揮筆寫些什麽。
顧浮遊站在她身後,抱臂觀看,隻見齋先生寫道
——舊曆末年,大人異軍突起,四海龍君暗助,掃蕩南疆,所向披靡,美色得白鹿,離間得萬通,所過之處,左氏修士聞風而喪膽。
顧浮遊道:“你這寫的什麽?”
齋先生被她突然出聲,嚇得掉了筆,拍撫胸口:“你別鬼似的走到我身後,冷不丁說話,嚇死人。”
“死了嗎?”
“……”
齋先生撇撇嘴,拿起紙張吹了吹:“給你寫傳記,待得後世說起,你顧浮遊大名鼎鼎,是氣吞南洲的真豪傑。”
顧浮遊嗤的一聲笑:“身外名,豪傑狗熊,有何區別。”
齋先生挑眉,驚訝道:“身外名?鍾姑娘可是說你喜歡這東西。”
顧浮遊眸光微晃,垂下眸子:“那是以前,無事可做,隻求虛名。”
齋先生笑道:“名有什麽不好。”
柳娘和廿三見書房來,見她在,匆忙行禮:“大人。”
兩人原是來上課的。
奴隸中有許多自幼在白鹿城中,很多的不識字,是左家刻意為之,不識字,無思想,便易擺布。
似廿三,似柳娘。
齋先生得知後,得空便教授眾人識字,雖非一日之功,但她樂得為人師。
其中以柳娘和廿三最具慧根。
齋先生道:“我壽命有限,生死有時,終有一日魂歸於天。若是她倆學有所成,日後便可繼承我位,成你手下一等軍師。”
雖以玩笑的語氣說,卻是真話。
顧浮遊問廿三道:“你師傅呢?”
廿三麵對她時,仍是懼畏,但已能對答一兩句話,說道:“在,在東邊花園涼亭,和思渺大人說話。”
顧浮遊出門往東園去。從月門進時,便見到鍾靡初和思渺並肩而立,站在欄杆邊,望著池塘。
鍾靡初道:“一直未得空靜下來與你說幾句話,荼山那日,多謝你。”
思渺麵無表情,三足烏聲音尖利:“我藏身萬藥閣多年,接觸杜判,接觸萬藥閣輸送給虛靈宗的丹藥,非是為你。左韶德服用的丹藥正好是我碰過的,是你氣運,命不該絕,毋須謝我。”
顧浮遊走來,笑道:“這就叫人定勝天。思渺,無你碰左家的丹藥,哪裏有她今日的氣運。你是因,她是果。龍王欠人情可不多見,用不著拒絕她。”
鍾靡初聲音輕快:“阿蠻。”
三足烏道:“當初大師姐將我從陸燕東手中救出,一命換一命,兩消罷。”
提起陸燕東,顧浮遊臉色微青。
笑著轉過話題,問道:“你們湊在一起說話倒是少見,先前在聊些什麽?”
思渺看向她,目光有了點光,變得柔和,深深地看著她。
三足烏似受她影響,語氣也極輕道:“阿蠻,之後我會與大師姐一起行動。”
商會收到消息,虛靈宗向三仙宗求助。
蒼梧宗利字當頭,局勢明朗前,不會輕易行動。
遣雲宗一向涉世最淺,態度不明。
但碧落宗的行動是一定的,百年前,碧落宗已與虛靈宗聯姻。
碧落宗會派人來南洲相助。
顧浮遊一人對付兩宗,難免吃力。
鍾靡初要回東海去,牽製住碧落宗。
顧浮遊早已知道了,也默認了。
但她不知道思渺也要去。
其實心底想想,也能猜到了。
所以沒有驚訝,隻是牽住她的手,垂頭默默無言。
良久,良久,她低聲道:“好。”
思渺是個堅韌明達的人,一直清楚自己要什麽,不因外人改變,從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