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不想取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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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明媚。顧浮遊本計劃著去雲端大峽穀,會一會叫萬通城頭疼的那隻靈獸,因為召喚來鍾靡初,手忙腳亂,耽擱了這一日。
齋先生以為顧浮遊要忘了,一早來提醒她,若拖久了,恐怕那靈獸給別人收拾了,可就錯過了接觸左韶德的機會。走到顧浮遊屋前一看,門開著,裏麵沒人,一回頭,鍾靡初屋裏也開著門,她走過去,半彎著腰往門裏探了探。
“你怎麽在這邊。”
顧浮遊坐在床邊,腿上擱著一條白花花的物什。齋先生皺眉細看,原是一條尾巴。床上睡的鍾靡初,靠著顧浮遊,側躺著將自己蜷曲,手裏握著顧浮遊手腕,額頭輕輕貼在上麵,白尾從被子裏伸出來,放在顧浮遊腿上,睡的安穩,姿態乖巧。
顧浮遊將食指豎在嘴邊,提醒齋先生。齋先生了然,用折扇掩住自己的嘴。但鍾靡初已給這動靜驚醒了,她撐起身子來。
顧浮遊問道:“睡的好嗎?”
鍾靡初望著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剛醒,做了一個沉長的夢,顧浮遊安然坐在她床邊,與她招呼,一時有些恍惚,點了點頭,嗓子沙啞:“許久不曾這樣好過。”
顧浮遊心裏軟了軟,笑道:“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夜夜為你唱搖籃曲,但願你夜夜睡的這樣好。”
鍾靡初逐漸清醒,眼神望到一處,琥珀色的眸子便要明亮許多:“做得真嗎?”
顧浮遊聽她這樣問,覺得被小瞧了,斬釘截鐵的說:“這有什麽好騙你的。”
她這樣的肯定。鍾靡初卻垂下目光,沒有接她的話,額前的龍角與龍尾都化作雲氣散了,稍頃,說道:“齋先生找你有事罷,你去罷。”
顧浮遊看了她一眼。鍾靡初說:“我要起來了。”
顧浮遊與齋先生出去了。鍾靡初坐在床上,眼前逐漸朦朧,她拿手輕輕掩著,顫著將那口氣歎了出來。
鍾靡初收拾好出去時。顧浮遊和齋先生在院子裏那株銀杏樹下說事,她們打算今日去雲端大峽穀,要暫時留在萬通城,會一會城主。青鸞的身份很好用,受了左嶽之的禮遇,若是捉到那靈獸,接下來還有左韶德的接待,左家的人要被戲弄一番,誰能想到這皮囊下的是折他們手裏的冤魂。
掩耳鈴落在顧浮遊肩頭,認了主後,這法器極其黏她。鍾靡初低頭看向腰間的儲物袋,手指輕輕摩挲上麵的“蠻”字,將它取了下來,走過去,叫道:“阿蠻。”
顧浮遊回頭看她:“鍾師姐。”
鍾靡初將儲物袋遞給她。顧浮遊沒有接過,隻是看她。鍾靡初道:“離恨天那日夜裏,你來尋我,是想要取它罷。”
顧浮遊被她戳破,想起那晚的事,難免有做壞事被抓現行的尷尬,便隻笑了笑。鍾靡初道:“拿去罷,我原也隻是為你保管著。”
顧浮遊原該道聲謝,但這種話在這時顯得多餘,她直覺得鍾靡初不會喜歡,因而隻是沉默著接了過去。解開那儲物袋,裏麵東西擺的整整齊齊,應當是鍾靡初整理的,不似她,總是東扔一張符籙,西丟一瓶丹藥。
顧浮遊找著那把劍胎:“我在仙落裏遇到了以前那位青鸞前輩,師姐,你還記不記得,為你療傷的那位。”
鍾靡初眸光微動,淡淡應了一聲。顧浮遊笑道:“那位前輩名叫青蔓,她手上有另外半本《奇門》,對陣法也頗有見解,教了我許多,並將那半本《奇門》給了我,如今湊成一整本了。如果材料齊全,我有十成十的把握煉成這把劍。”
顧浮遊正好將那把劍胎抽出來,黑色的陰陽玉在太陽底下有著幽沉的光,說道:“你還沒有煉成它。”
鍾靡初道:“我不精此道。”
顧浮遊道:“也好。”
顧浮遊伸手從劍格撫摸到劍尾,伸手一轉,將劍抵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自刎的姿勢。劍胎雖無刃,鍾靡初仍是凝聲道:“阿蠻。”
顧浮遊笑了,那笑充滿戾氣,連同眼尾的紅,如仇恨的火燒出來似的:“這把劍還沒有名字。今日為你取一個名字。”
靈劍都要有名。
“便喚你——飲恨。”
顧浮遊舉著這把劍,眼裏滿是寒星:“你劍下亡魂,都該含恨九泉。”如我一樣,死的不得安生。
鍾靡初望著她,神色變得悲哀。她永遠記得顧浮遊的夢想。她記得顧浮遊與她說起這把劍,興奮的臉頰通紅,血液燒起來,那是顧浮遊的一生所愛,感觸到她,她記不得她的麵孔了,但那雙炙熱的眼睛,刻在了心裏,如同朝陽,念念不忘。
如今顧浮遊修為深厚,天資出眾,她有了她曾經渴望的一切,她不見得快樂,那把劍煉成有望,卻淪為了她複仇的工具,朝陽西沉,天地寒冷黯淡。顧浮遊同她在一起時,似乎與記憶裏一般,但觸及左家,她變得不一樣。
她深知,也心痛。
顧浮遊將那枚風行獸的內丹和金靈取了出來,與劍胎一道放在石桌上。現下有了金,木屬性的異寶,隻差水,火,土屬性的異寶,還有那麒麟髓,異寶不難尋,難尋的是這麒麟髓,想當初她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惜不能自己支配,待得自由,又沒了麒麟髓。當年左家是取了不少去的,不知是否留有存貨。
鍾靡初道:“裏麵還有東西。”
顧浮遊聽她的話,拿起那儲物袋來,再一翻找,取出兩枚珠子,靈力一探,發現一隻是火屬性的靈獸內丹,品階不低。鍾靡初道:“這是火雲蛟的內丹。”
顧浮遊聽得兩道眉毛一揚。當年那隻啃咬的鍾靡初傷痕累累的火雲蛟,左太歲的靈獸。想起那日飄雪一樣落下的鱗片,顧浮遊尤覺得刺心,渾身不舒爽,捏著那內丹的手骨節凸起。
顧浮遊冷笑道:“風水輪流轉。”當年火雲蛟不過欺白龍鱗甲未成,今日再交手試試,想必這白龍體型已是遮天蔽日,鱗甲堅不可摧。如今不就被鍾靡初收拾了。
顧浮遊舉著那土黃的珠子,問道:“這隻呢?”這隻是土屬性的異寶,莫不是鍾靡初專門去獵的靈獸。
鍾靡初道:“我女兒的。”
“嗯?”顧浮遊每次聽她說起“我女兒”,總是輕微的不自在,但因為輕微,所以可以忽略去,隻要不細想。
鍾靡初道:“她是銜寶而生,破殼時候,嘴裏叼著這東西。”
顧浮遊了然。青鸞和龍族確實有這種情況,因兩族是瑞獸,奪日月精華,受天地眷顧,誕生之初,自然祥瑞多,有的一出來便是叼著寶貝,但也不是所有的龍族和青鸞都叼著,就同那賭原石一樣,運氣好就有,運氣不好就沒有。
看來鍾靡初這女兒也是個天選之女。
顧浮遊把玩著那珠子,問道:“她的東西,我這拿去了,不大好罷。”
鍾靡初淡然道:“她不會介意。”
顧浮遊也不客氣:“那我就收下了。說來我也算她師叔,等見著她的時候,算上這個,我給孩子準備雙份的大禮。”
顧浮遊又從儲物袋裏取出一隻瓷瓶,白淨的瓶子像是裝丹藥的。她心裏有預感,拔開瓶塞,一股血腥味。
是麒麟髓。
顧浮遊拇指摩擦著瓷瓶,許久許久,望向鍾靡初,笑道:“你沒用啊。”她心裏有些酸澀,當初發生的事太多了,她的力量微乎其微,隻希望能補償她些,盡力幫助她些。
鍾靡初的神色冷凝。顧浮遊察覺得她不高興,當初她喂給鍾靡初血時,鍾靡初便十分抗拒。鍾靡初與左家那些人不一樣。這天底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瘋魔了一樣渴求她的血,要將她吞吃入肚。
顧浮遊不再多言,將那白瓷瓶放在桌上,抵著下巴沉吟:“看來隻差一隻水屬性的異寶。”說好找也好找,不好找也不好找。水屬性的異寶多,但屬性純,靈性強,靈力高的不多。
鍾靡初說道:“我的內丹便是,要麽?”她的內丹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水屬性異寶,它這條白龍是水靈根,已是分神大圓滿,顧浮遊手中所有的異寶都不及這條白龍的內丹純淨珍貴。
顧浮遊看向她,好笑道:“你胡說什麽。”
鍾靡初說道:“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將內丹給你。”
她說的那樣認真,顧浮遊的笑容落了下去。
昨日放了一套換的衣裳在床頭,今日鍾靡初已穿上了,那是一身雪白衣衫,袖口用紫線鉤挑紫藤蘿花,她一直覺得鍾靡初穿這種衣裳好看。
此時鍾靡初便穿著這身衣裳,素衣如雪,裙帶飄然,琥珀色眸子被陽光燙的融化,成了一股蜜色暖流。
她總有一種錯覺,鍾靡初那句話說的是,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將命給你。
那暖流將她包圍,無孔不入,要滲透到她身體裏去,即便如今的她心外是一層厚厚堅冰,也快被融化,岌岌可危。
她急欲掙脫,不能沉溺進去,會萬劫不複。
她硬下心腸,目光四下遊移,看到齋先生,慌忙叫:“齋先生。”聲音顯得奇怪突兀。
齋先生在狀況之外:“怎麽了?”
顧浮遊道:“我們方才說到哪裏了?”
“啊?”
“萬通城的事。”
“哦。”齋先生不由得看了一眼鍾靡初:“去雲端大峽穀捉拿靈獸。”
“對,動身罷。”
“現在?”
“是。”
鍾靡初道:“我一起去。”不是詢問,是通知。
顧浮遊有點躲著她,說道:“你身受重傷,待在家裏。”拿著鍾靡初說過的話堵她。
鍾靡初道:“家裏無人,我身受重傷,一人在家,不安全。”她很是喜歡這兩字“家裏”。
顧浮遊道:“不擔心,有陣法。”
鍾靡初道:“陣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好歹有分神之境,這陣法會比你身旁安全?”
顧浮遊咬了咬牙。這人如今會說了,她說一句,她有百十句等著。
顧浮遊說不過,隻有耍無賴,可惜還沒來得及開始。齋先生倒戈陣營:“顧浮遊,我覺得帶著鍾姑娘好些,我聽說龍族馴獸一絕罷,說不定她過去了,不用動手就能降服了那靈獸,免得你勞力費神,豈不好。”
鍾靡初道:“齋先生說的是。”
顧浮遊看看鍾靡初,看看齋先生。兵敗如山倒,大勢已去,她投降:“好罷。”
她將昨日那頂麵具遞給鍾靡初:“左家不少人認得你,你若跟著我,藏好身份。”
“我明白。”
鍾靡初帶好麵具,一行人出門去。齋先生嘶了一口氣,忽然想到顧浮遊召喚來了鍾靡初,那龍族傲氣與青鸞不相上下,不會輕易載人。
“顧浮遊,我們怎麽去雲端大峽穀?”
顧浮遊咬牙切齒,叛徒不會有好下場:“哼哼,走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