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三重天外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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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靈宗仙府所落之處名為三十三重天,意為仙家之地,俯瞰眾生,將自己與凡塵隔離開來,三十三座大小島嶼懸浮空中,最高一座島嶼名為離恨天,觸手攬雲。若非是虛靈宗地位崇高的人物或尊貴的外客,是沒有資格踏足離恨天的。
燕支回虛靈宗來請命時,隻能待在離恨天宮門外,若不是左天伊身死,事涉逍遙城,他還沒資格上這離恨天。
頂頭豔陽高照,燕支卻覺得冷,寒風瑟瑟,久候之下,體力不支,險些跌倒。
那日從翁山地洞出來,踏入了九宮八卦陣中,沒有人引路,要出去並不容易,他是將盡毀了小半座山峰才得以出去,也因此受了傷。
宮門終於打開,一女子走出來,說道:“護法要見你,隨我來。”
燕支行了一禮,跟著她走了進去。
虛靈宗設有護法之位,地位僅在宗主之下,宗內護法一共兩位,便是宗主的一對兒子。
宗主左太歲修為已至分神瓶頸,離大乘一步之遙,閉了關參悟,許久不理宗門事物了,現在宗門之事都是由這兩位護法代勞。
燕支一路跟著女子到了朱陵斷台,是宗門議會之處。
朱陵斷台在浮島邊緣,伸手可觸浮雲,垂首能俯視大地。朱陵斷台是離恨天裏最高的地方,而宗主的寶座則是在朱陵台最高的地方,正對東方。
燕支是第一次進入朱陵斷台,不禁打量了一眼,腳下漢白玉石中有金色祥雲圖案,十來步遠的地方就是台階,一級級達到最高之處,那裏是宗主寶座,這世間唯有一人能走到那裏,便是這虛靈宗宗主。
宗門議會時,都得仰視那處,頗似古時的帝王朝臣。
華美並威嚴,就是這朱陵斷台。
宗主寶座的下一級台階上站著一個男人,這男人黑金華袍,一縷長髯,高眉深目。
燕支認了出來,這是左嶽之,左太歲的長子。
燕支單膝跪地,拜道:“屬下拜見護法。”
左嶽之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他問話十分簡潔,寥寥幾句,已將左天伊身死的前因後果大致問了出來。
左嶽之沉吟著,許久沒有說話。
燕支忍不住道:“護法,城主被殺,逍遙城應當為此付出代價,絕不能輕饒了顧浮遊,還請護法做主。”
左嶽之冷哼一聲:“早就警告過他,讓他行事謹慎些,否則遲早死在暗箭中。這次竟然折在一個練氣期的女子手裏,沒腦子!”
燕支聽左嶽之話中的意思似乎不想深究,他道:“護法,難不成就放過了逍遙城?!殺人償命,顧浮遊害死城主,怎能容她安然活在世上,虛靈宗的顏麵何存!”
左嶽之冷冷的乜了他一眼。燕支背後浸出冷汗,低垂著頭,不敢再多言。
左嶽之背在身後的手,食指點著手背,眺望東方。這次左天伊的事雖然是個打擊逍遙城的好機會,但無法一次扳倒逍遙城。
虛靈宗要對付逍遙城和玄妙門不是完全沒有把握,隻是宗門最忌憚的,還是出師無名,消滅了逍遙城和玄妙門,落得個暴虐的名頭,給了另外三宗除暴安良的名份,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子來瓜分南洲。
這天底下,從來利字當頭。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劃算。
左天伊的事不足以成為覆滅逍遙城的借口。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左嶽之問道:“你說顧浮遊不僅殺了左天伊,還擋下了你全力一刀?”
“是。”
左嶽之說道:“本尊記得她才練氣罷,鬥得過辟穀期的修士就已反常,竟能攔下元嬰期的攻擊——駭人聽聞。”
燕支道:“屬下當時被甘奉忠阻攔,沒見到城主與顧浮遊的交手,不知顧浮遊使了何種手段,但她拿到了掩耳鈴,說不定是控製了掩耳鈴,才有了可乘之隙。”
左嶽之撫了撫胡須,他道:“與你交手時,她又是如何攔下你的攻擊?”
“說來奇怪……”燕支將斬那一刀時的情景描述了一番。
左嶽之神色一肅,整個身子大的動作了一下,說道:“你是說,你覺得她的血有古怪,可能再詳細說說。”
燕支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物,雙手向上遞呈:“這是城主的靈劍,城主曾拿著它與顧浮遊交手,上麵的血應當就是顧浮遊的。”
靈劍劍身銀白,劍鋒處留有一片血紅,儲物袋有保鮮之效,鮮血尚未凝固。
左嶽之步下台階,雙手接過,一番端詳,皺著眉沉吟許久,在燕支旁來回踱步,口裏道:“奇怪,是奇怪,這鮮血看著平常,細察之下卻能感到它透著一絲古怪。”
左嶽之忽然頓住,朝外叫道:“來人!”
引路的那名女子垂首走來,左嶽之將那劍遞給她,說道:“送去給杜判,讓他仔細端詳端詳這劍上的血。”
“是。”女子領著劍出去了。
左嶽之又細問起燕支地洞裏的事,當聽他說顧浮遊身邊還有一金丹期的雙修女子,並不是寧城的人。他鼻腔裏發出一聲疑惑的:“嗯?”
燕支道:“屬下並未見過那名女子,隻聽顧浮遊等人叫她大師姐。”
左嶽之道“聽說顧萬鵬兩個孩兒拜入了玄妙門,既然叫大師姐,嗯——想來就是季朝令那名徒兒罷……”左嶽之忽然又問道:“你覺得那名女子身手如何?如實說來。”
“同等修士之間,她能以一敵二,不落下風。”
左嶽之麵無表情,不知思索什麽,半晌才恍然一聲:“哦。”
“本尊是有聽說他這弟子天資絕佳。”
兩人正說話,一卷黑風襲入朱陵斷台,吹的兩人衣角飛動。
左嶽之道:“杜判。”
黑風散去,兩人跟前站著一人,一身寬大的袍袖,伸出來的手骨瘦嶙峋,他手中正握著左天伊那把帶血的靈劍。
杜判才現身,又一道人影禦劍而來。
這人身岸魁偉,方麵大耳,聲音洪朗,向左嶽之叫道:“大哥!天大的喜事!”
這人正是左嶽之親弟左青峰,這虛靈宗另一大護法。他滿麵喜色朝左嶽之走來,雙目光芒灼灼。
左嶽之已心有預感,一股喜悅將他的心髒高高頂起:“如何?”
杜判將那把靈劍奉給他,說道:“護法多年期盼,終於得償所願,老宗主渡劫大乘有望。”
“小弟適才在杜判府中,恰逢此事,親眼看到杜判驗證,可是讓小弟見證到了這世間運道之所集。不知大哥何處得來的這天地第一的奇寶。”
左嶽之向燕支抬了抬下巴,讓他將一切道來。燕支聽命,將地洞之事再細說了一遍。
左青鋒聽罷,走來將左嶽之手腕一抓,低聲道:“大哥,千算萬算,竟沒想到這東西降生在人的身上,還落在顧萬鵬手中,咱們可不能坐視不理,就算覆滅逍遙城,也一定要將她拿過來。”
左青鋒瞥了一眼跪著的燕支,說道:“我這就去調集修士,進攻逍遙城。左天伊這小子沉迷酒色,一事無成,沒想到如今死了,用處倒是大,正好給了我們攻打逍遙城的由頭。”
左嶽之斂眉沉思,擺了擺手:“不行。”
“大哥!誰得了她,誰就可以結束這群雄割據的局麵。如今的逍遙城還不足為懼,就算廢了它要斷虛靈宗一臂,但隻要有她,就能迅速恢複元氣,到時候莫說其他三洲,連青鸞和龍族都無需忌憚。可若是就這樣放任不管,待逍遙城利用她壯大之日,就是顧萬鵬吞噬左家之時!大哥啊!此事萬不能有半分猶豫!”
左嶽之連連道:“不,不,不。——若是顧萬鵬知道這件事,理當將顧浮遊嚴密保護起來,萬不會讓她在外冒險,也就沒有她下地洞,險些喪生,讓燕支瞧出端倪這些事來。顧萬鵬沒有這樣做,便代表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左嶽之右手指點,說道:“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們就有施展的餘地,不驚動其他人,將顧浮遊奪過來,毋須傷一兵一卒。若是真如你所言那般強搶,反常之舉定會惹得其餘勢力注意,如果被他們察覺到顧浮遊的存在,焉有不奪之理,到時虛靈宗要得到她隻怕更難。”
“大哥的意思是……”
左嶽之拍了拍左青峰的肩,說道:“得想個萬全的法子,讓誰都插不了手,讓左家獨占——”
麒麟髓。
翁山地洞一行後,在顧浮遊的引路下,眾人帶著寧城百姓安然從靈礦下出來。
思渺得知思龔侯靈台之傷係掩耳鈴迷惑了心智,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她自是要在寧城為思龔侯煉丹療傷。顧懷憂因左天伊一事要回報給顧萬鵬和顧雙卿知道,隻得依依惜別了她,與顧浮遊和鍾靡初兩人一道回了逍遙城。
不日,三人到達逍遙城,顧浮遊一身疲憊,顧懷憂心係左天伊之事,鍾靡初又是從不主動提要求的,因此三人未在城中耽擱,徑直回了城主府。
一回府中才知顧萬鵬因公外出,不在城內,這也是常有的事了。
顧浮遊帶著鍾靡初去了自己的院子,忙碌著為她安排了廂房。
鍾靡初見她精神不佳,因此稱要回房修煉,讓她去歇息。
顧浮遊也不推辭,回了房中,脫了鞋,鬆了發,躺倒在床上,直接睡了過去。
她實在累得很,燕支那一刀她稀裏糊塗攔了下來,隻當是因為思龔侯設立的陣法將那一刀大半的威力卸了去,她最後被燕支震傷,雖吐了幾口血,但有思渺的丹藥,也恢複了許多,就是還有些疼,渾身上下都疼,又疼又累,因此這一覺一睡就睡到隔日日上三竿。
醒來時,頂著一頭亂發還有些怔怔的,不知身在何處,待清醒過來,知道先前發生的一切並非夢境,不免神情失落。
忽然餘光瞥到床榻前堆的幾本書,她正眼看過去,最上邊一本正好是《博物誌》。
她想起在仙落蕊珠宮外的冰道裏與鍾靡初談論它的情景,不過才幾個月,竟覺得恍如隔世。
她傾身將它拿過來,翻一頁,卷首寫著‘大道三千,莫衷一是,率性而為,順其自然,草木頑石皆可成仙’。
她看到這句話,露出淡淡的笑容。
往後翻,直翻到記載龍族的這一篇。
記載十分詳盡,以前她還感歎過,青帝身為一隻青鸞,了解龍族比了解青鸞的還多。
書中記載龍族,其誕生,外表,習性都有記述。
她以前隻略略看了一遍,並沒有費心去記,因為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不會與四海龍族掛鉤,誰知道緣分難測,她還真就遇上了一條白龍。
這一次她再看時,便看的很仔細。
龍族誕生於創世之初,與青鸞都是瑞獸象征,統領四海,分為五爪神龍和九爪金龍兩支,神龍擅長禦水,金龍擅長禦火。
龍族八百歲成年,成年之日,原身遮天蔽日。
顧浮遊看到這個八百歲時驚了一下,難道說鍾靡初雖然作為人的那部分成年了,但是作為龍的那部分還是個孩子?!
她想著鍾靡初平日一副老氣橫秋的做派,禁不住笑出了聲。
往下看,看到龍族的習性。
龍族習性三大特點,世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一是龍性/淫,二是護短,睚眥必報,三則是占有欲強。
關於龍性/淫這一點,顧浮遊原先是了解的。龍族喜愛美色,朝三暮四,眾所周知。
若說青鸞是為愛而生的鳥,窮盡一生愛一人,那麽龍族就是完全相反。
隻是她實在不能將這一特點與鍾靡初劃在一起,因為鍾靡初舉止端莊,衣著得體到拘束。有時候她稍輕浮了些,就算同為女子,鍾靡初也會臉色一言難盡的避過。
顧浮遊腦海裏想了一下鍾靡初淫/亂的場景,立即搖了搖頭。
罪過罪過。
她覺得鍾靡初就算是條龍罷,也當是一條與眾不同的龍。
顧浮遊再往下看,這一頁最下邊赫然寫著一條‘撫弄龍族龍角,視為求/愛’。
顧浮遊:“……”
難怪當初碰師姐龍角的時候被甩了下去。
顧浮遊淩亂了一會兒,連忙翻了一頁。她臉色微紅,覺得有些熱,拿手當扇子扇著風。
再往後看,看到龍族護短。
龍族有不同於青鸞的一種狂傲,便是族人有罪,隻能他們自己教訓,但凡有人欺淩了同族,他們能做到傾全族之力報複。
這是龍族渾身是寶貝,卻無人敢獵龍的真正原因。沒人願意惹一群強大的瘋子。
換一種角度看,龍族有些蠻不講理。
顧浮遊心想,鍾師姐果然不像龍族……
繼續往下,看到的便是龍族的占有欲。
龍族近乎變態的占有欲,讓他們有囤積寶物,給每份物品打上印記的習慣,隻為了不讓別人染指。
就連活物,也會被烙印。
龍族的牙齒咬下的痕跡會穿過肉/體,烙在靈魂之上,成為永恒的印記,隻傳遞一個信息‘我的東西,不許碰’。
顧浮遊手一抖,書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龍族印章,愛人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