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倒黴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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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遊看到漾漾水波下有一個搖曳的黑影,情知纏住自己的這東西應當是一隻海中靈獸的尾巴。
她雙手並未被縛住,打開了儲物袋,正要找找能用得著的符。
那靈獸行進的前方忽然湧起丈高的水浪。這並不是海水自己翻湧的一個巨浪,而是有人用劍氣橫空一斬,才激起了這巨大的雪浪。
顧浮遊回頭一看,原來是鍾靡初趕了過來。
那靈獸不再逃遁,而是浮出了水麵,露出了身形。
銀甲毒勾,螯比利刃。
顧浮遊失聲道:“海蠍子。”
顧浮遊立即渾身抗拒,將身子離身前那毒勾遠遠的。
海蠍子的尾勾上有劇毒,如她這種修為的修士,若是一不小心中了毒,不出三個時辰,渾身發紫腫脹,傷口潰爛,氣絕而亡。
死狀之淒慘,叫人不忍觀之。
海蠍子懼怕鍾靡初,卻不打算放過顧浮遊這美味,揚了揚大螯,似乎是想威脅,但這海蠍子是兩隻一起擺的,就像人交叉擺著兩隻手,看著更像示弱。
顧浮遊看著海蠍子擺動的大螯,忽然想起一事,她是在哪裏看到說這海蠍子是雌雄伴生,不論何時都是兩隻同行。
以前沒見過海蠍子,也不知這說法是真是假。
顧浮遊心裏總有一絲不安,而這不安很快就落到了實處。
她瞧見鍾靡初身後一條白影從水麵遽然衝出,是一條海蠍子的尾巴,毒勾直刺鍾靡初後心。
果然是兩條!纏住她的這條身軀大些,想必是雄蠍,偷襲鍾靡初的是雌蠍!
顧浮遊心中一下驚跳,大叫道:“鍾靡初,後麵!”
卻見鍾靡初從容不迫,閃身躲了開去,海麵升起一道水柱,托住她的身形。
她左手禦劍,劍光一閃,庚辰便至顧浮遊跟前,劍鋒忽轉,將顧浮遊忌憚的那毒勾給砍掉了,雄蠍避都來不及避;右手上抬,水流凝結而成的巨手從海麵升起,手中捏著的是那隻潛伏海中的雌蠍。
那雌蠍也算得是身姿魁偉,凜凜凶悍,可一被那水手捏住就僵住了,乖乖的一點掙紮也不敢有,像被捏了後頸的貓兒。
鍾靡初如此兩招製敵,不曾亂了一縷長發。
顧浮遊到現在才算是第一次看到鍾靡初認真出手。
此刻的鍾靡初在顧浮遊眼裏可謂是天神下凡,驚世風華,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
顧浮遊興奮的覺得渾身血液都衝到了腦袋裏,喜的渾身發麻,她眼中明光閃爍,渾然忘了尚在險境,歡呼道:“鍾師姐,幹的漂亮,你頂厲害!!!”
鍾靡初回過頭來看顧浮遊,眼神有點複雜。那庚辰本來要再斬了海蠍子尾巴,解救顧浮遊的,也忽然一頓。
就是這一瞬的凝滯,纏著顧浮遊的海蠍子見打不過,尋著了這空隙,沉入了海中想跑。
鍾靡初召回庚辰,一個俯衝也下了水。
她入水後,比在空中更得心應手,身法竟是比在海底生活的海蠍子還靈活輕快。
海蠍子嚇得不輕,再生不起抵抗的心,將顧浮遊往左一扔,自己迅速往右逃命而去。
鍾靡初身形如遊魚,在水中灑然自在,一瞬遊至顧浮遊跟前。
顧浮遊被海蠍子剛才那一扔,頭朝著海底,腳朝著水麵。她先前打開了儲物袋,準備尋找符脫身,望了關上。
此刻身姿倒浮在水裏,那些裝在儲物袋裏的符和靈石紛紛落了下來,飄在水中。
顧浮遊伸手去抓那些符,忽然腰上一股力道攬來,她還道是海蠍子去而複返。
那力道托著她,將她一帶,她身形才得以正過來,看清攬著她腰的不是海蠍子,是鍾靡初。
然而一眨眼,真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顧浮遊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甚至連眼皮都沒來的完全闔上,就匆匆睜開。
她和鍾靡初又雙雙成了頭頂朝下,倒浮在水中的姿勢。
明明就在前一刻,兩人腳已經正著,快踏到海底泥沙了。
而此刻,兩人不僅是飄在海中,看不到海底,還是倒浮著,且四周幽碧,寂靜無聲,除了浮在一旁的符,再無其餘的東西。
往遠處看去,藍色深沉到極致,被黑暗吞噬,這裏了無生機,與之前的淺海海中景象截然不同,更像是深海。
顧浮遊吐了兩口泡泡,朝鍾靡初比手勢。
是傳送陣法,方才她們腳下有傳送陣法。
好死不死她的儲物袋打開著,靈石掉了出來,開動了陣法,將她們帶到了這裏。
這次卻又不知道被送到了哪裏。
顧浮遊心想這一次應當不會是太糟糕的地方,就算她運氣差,總不至於被天道眷顧的鍾靡初運道也差。
顧浮遊正東想西想,鍾靡初已捉住她的臂膀,身子一轉,帶的她正回身來。
而後運轉靈力,禦水而上。
兩人衝出海麵之後,鍾靡初雲袖一揚,庚辰化一道劍光,將兩人載到了岸上。
上岸一瞧,已不是先前那處斷崖,海邊仍是沙灘,沙灘的那邊卻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黃沙漫漫,與天相接。
看來她們踏入傳送陣,雖然被傳送後依舊在海裏,卻不是同一片海域。
顧浮遊跌坐在地上,咳嗽連連,出來的太急,嗆了兩口水。
嗆完了,攤開手掌,看著自己緊急之中抓住的符。
符沾了水,破損了,已經用不了了,其餘的符連著儲物袋裏的丹藥靈石一起落在了海底。
儲物袋裏隻剩了那一團地藏肉,和角落裏她寶貝著的那把劍胎。
顧浮遊失意的趴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色彩,整個人變成了灰白的。
那些符她整整煉了三個月!
古籍一直將符的符文稱作‘神的語言’,道有鎮邪驅煞之功效。其實這符不過是術法和陣法的載體,是一種法器。
時人為了節省靈力,使用便捷,研製出符這等法器,將各種術法和陣法儲存其中,待使時不需消耗半分靈力,隻喚出這符的屬性,即顯神威。
這符隻需用語言做啟動的鑰匙,便又是語言的偉大,在古時也有一說名‘言靈’。
總而言之,符好用,但這符也有弊端,那便是隻能用一次,又容易破損,極為怕水,沾水必壞。
鍾靡初撣了撣衣裳,在海裏遊了一圈的人,身上滴水不沾,幹淨整潔。
她見了顧浮遊神色,又見她一直坐在地上沒起身,遲疑一下,問道:“你受傷了?”
顧浮遊像被人抽了魂,抓著一張破符,生無可戀的喃喃念道:“我的符……嗬嗬,我煉了三個多月……”
日夜不休,就為了進仙落裏輕鬆些,能幫上思渺和顧懷憂一些忙。
鍾靡初看了一眼落了滿地的符,從破爛的符紙上還隱約能瞧見符文,修煉一道中,她雖不擅長煉器和陣法,但也懂得不少。
這些符雖然隻能用一次,但看這數量,煉來也極其不易,如此毀了,確實可惜。
更何況其中還有較為難得的符,三月就煉了出來。鍾靡初聽到了心裏還有些詫異。
鍾靡初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恨不得以頭搶地的顧浮遊,心生愧疚,她若出手幹脆些,顧浮遊倒也不至於落到海裏,毀了符。
鍾靡初思忖一番,斟酌著說:“你不必擔心,我既應了你,不會反悔。”
顧浮遊沒有回應,鍾靡初沉默片刻,又說:“這些符上的術法我會,你若要用,可讓我來。”
顧浮遊抬頭看著她,因為在冰涼的海水裏泡久了,臉色蒼白,鼻尖兒一點紅,一雙眼睛也進了水發澀,邊沿通紅,襯的眼眸水潤。
她有些發怔,一是還沒從符全毀了的打擊中緩過神來,二是沒大明白鍾靡初突然說這話的意思。
鍾靡初其實是想安慰她,見她這般,到以為是她不信自己的話。
因而並不多言,長袖一擺,平地生風。這是禦風,風卷黃沙,呼呼作響,化一小股龍卷風,往沙漠深處移去。
鍾靡初又手腕一轉,掌心托起一道火焰。這是禦火,輕輕一扔,轟然炸開,燦若紅蓮,一旁沙土被燒的焦黑。
鍾靡初將顧浮遊那些廢了的符上的術法挑了幾樁施展了一番。
最後鍾靡初一指輕點,一道紫電在顧浮遊身後轟開,將出神的顧浮遊炸的一個激靈回了神。
這是顧浮遊抓在手裏那張符的術法,召雷的符極難煉就,對於顧浮遊這種修為的修士便更艱難了。
顧浮遊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鍾靡初在安慰她,她竟然在安慰她?!
若真說起來,她也往穀神峰去了十幾趟了,覺得鍾靡初倒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鍾靡初雖冷冰冰的不愛理人,卻也不曾為難人。
隻是鍾靡初這人罷,真不理人起來,那就是能說一句話,絕對不說兩句話,能不說話,就將你無視。
像現在這般,竟然費心來安慰她,怎不叫人驚訝。
顧浮遊還沒來得及多體會這份驚訝,後知後覺發現了另一件事,她往後一側身,看到那被紫電炸出的焦坑,愣愣的問:“你剛剛是不是召雷了?”
“嗯。”
顧浮遊回過頭來,看鬼一樣看鍾靡初:“你不是變異雷靈根,按理說這種術法也至少得你修為達到元嬰才學得會,你怎麽……”
你怎麽會雷係術法的!
鍾靡初看出她想問什麽,答道:“自然而然。”
“自然而然……”顧浮遊僵硬的笑了一下。
她煉召雷的符不知用了多少靈石,多少靈獸內丹,不知炸了幾次爐,耗費了一個多月,才得這麽一張召雷的符,而鍾靡伸伸手指,就給召了一道雷下來了。
真是凡人難及的天賦,羨煞了她顧浮遊。
鍾靡初那一句雲淡風輕的‘自然而然’,更是讓她恨的牙癢癢。
顧浮遊被這天譴鴻溝一樣的差距碾壓的有些喪氣,卻也隻是一瞬,她忽然就虎撲過來,一把抱住鍾靡初雙腿,緊緊摟著,叫道:“啊啊啊啊!我不管,反正都是我的!”
鍾靡初吃了一驚,麵對那些凶惡靈獸也泰然處之的鍾靡初,此刻花容失色:“你又做什麽!”
鍾靡初推搡了幾把,顧浮遊放了手。
經過這麽一混鬧,顧浮遊將符這事拋到了腦後,重振精神,起了身理了理衣裳,將四周一看,一邊是海,一邊是沙漠,都望不到頭。
顧浮遊現在隻想找回枯林去,可兩次傳送,暈頭轉向,已經徹底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這些陣法又都是單向傳送,隻管來,不管回,要原路回去是不大可能,而這邊靈力雖然濃厚,流動卻極為緩慢,隻怕沒什麽傳送類陣法。
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兩人原本是可以選往海麵那一邊走,或是往沙漠那一邊走。
但這顧浮遊是人不是魚,不能在海上如履平地,沙漠裏她好歹兩隻腳是能派得上用場的,所以覺得在陸地上更踏實,便選了往沙漠一方走。
鍾靡初被她接連抱了兩著,臉上的紅色褪下去後,臉色沉的厲害,不再跟她說話,對她的決定不置可否。
顧浮遊要走的時候,鍾靡初召出了庚辰,載上了她,往沙漠深處去了。
不知行了多久,這沙漠依舊是望不到頭。
四麵風沙障目,天地間昏黃一片。
顧浮遊想讓鍾靡初下去,兩人走一段路。
畢竟仙落之中危機難測,鍾靡初現在是第一戰力,她得考慮讓她減少靈力的消耗,以備不時之需。
可這話沒說出口,庚辰忽然猛地往下栽去,就好像被地上什麽東西吸了過去。
這一下猝不及防,顧浮遊身子一歪,差些摔下去,慌忙之中從後抱住鍾靡初的腰。
鍾靡初控製不住庚辰,又被顧浮遊一抱,分了神,庚辰從腳下竄出去,眼看要被吸入沙壤中,鍾靡初長袖一召,庚辰化作一道劍光,又回了她袖中。
沒了劍,兩人從空中落下,鍾靡初禦風托起身形,兩人這才不至於摔的太慘。
顧浮遊心有餘悸,拂拂胸口,問道:“怎麽回事?”
鍾靡初冷冷的盯著她瞧了一會兒。顧浮遊才想起鍾靡初不習慣別人跟她做太過親昵的舉動,她這才沒來多久,她就又是抱她腿,又是抱她腰,她在心裏慶幸,好在自己不是男兒,否則怕是下場淒慘啊。
顧浮遊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囁嚅道:“剛才差點掉下去,我才……”
鍾靡初收回目光,這才緩緩說道:“地下似乎有磁石,所以將劍吸了下來。”
“那現在怎麽辦?”
“吸引之力甚強,且庚辰受驚,前路不能禦劍了。”
顧浮遊心寬的很:“不能禦劍就不能禦劍罷,我本來也想跟你說下來走走,倒也正好。”
她說的坦然,對於不能禦劍一事毫不在意,鍾靡初對此也沒多說什麽,兩人自此改為了步行。
可顧浮遊沒想到,這地下磁石範圍極廣,兩人走了許久,依舊不能禦劍。
仙落之中時辰不同外邊,一天之中晝夜輪換。這裏往往數天太陽不落,或是數天星辰當空。
雖然具體走了多少天不清楚,但顧浮遊覺得至少五天是有了。
因為她已經腹中空空,精疲力盡了。
鍾靡初辟穀,算得半仙之體,不用五穀雜糧保持體力,但她顧浮遊還是肉/體凡胎,隻不過比普通人強健些,還是會餓會累。
可她儲物袋裏的存糧,早一並跟符靈石掉在了另一片海域裏。
沒有吃食,顧浮遊餓的頭昏眼花,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黃蒙蒙的沙塵外,太陽灼熱耀目,看的她一陣暈眩,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
走在她前麵的鍾靡初聽到動靜回頭:“顧浮遊?”
鍾靡初走到她跟前,顧浮遊一抬頭,看到垂在跟前的手,白嫩香潤,羊脂乳酪一般,鍾靡初又是個水靈根,渾身有一股清靈爽潤之氣。
顧浮遊盯得眼都花了,看到那手,想到逍遙城裏的甜藕,咬一口又甜又脆,清香滿口,想到飲雪齋的梨花奶酪,奶香四溢,酥潤爽口。
鬼使神差,情難自禁。
顧浮遊一口咬了上去,叼住了鍾靡初掌緣。
鍾靡初:“……”
顧浮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