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這老頭真剛,真直,真硬!
當朝左相周必大在思考韓絳講的關於一輩子的謊言是不是真話這個哲學問題。
這問題很有趣。
韓侂胄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過了很久,周必大臉上出現了一副很輕鬆的表情,轉頭對韓侂胄道:“韓公,我素來討厭你,但這一次我卻不得不承認,你眼光不錯,收了一個好兒子。”
韓侂胄心裏很高興,嘴上卻道:“周相公過獎,犬子衝撞之處,我代為賠禮。”
周必大再轉頭看著韓絳:“絳哥兒,你的話老夫懂,老夫身為左相,此時若你韓府不堪,反對你意圖向錢府求親,確實會影響臨安府許多人對韓府的攻訐。但,你韓家確實不堪,同時老夫也非常討厭你父,還有你祖父之行徑。”
當著別饒麵,直接人壞話,還表示自己非常討厭對方。
這位左相還真的很另類。
周必大又道:“就是今日,當著你父的麵。”周必大轉過頭看著韓侂胄,一字一句的道:“你,弄權貪贓,老夫厭惡你至極。但,你若守得大義,老夫倒也不介意,上門喝一杯。”
臥槽。
韓絳聽的都驚呆了。
這老頭真剛,真直,真硬。
韓侂胄卻不生氣,樂嗬嗬的一拱手:“周相公以後常來,我自從有了兒子,決定重現曾祖家風。”
這話,周必大信不信不重要,韓侂胄的態度要表露出來。
“好,老夫看著。若真如此,日後便多來喝幾杯。”
周必大又問:“絳哥兒,你的老師是誰?你真名叫什麽?鎮安府的事,老夫現在看懂了。以前有許多疑惑之處,現在卻沒有了。”
完這話,周必大看了一眼韓侂耄
韓侂胄隻當是沒聽到,嚴州的事情之後,他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韓絳和李幸,完全套不到一塊去。
周必大繼續道:“你若真是李幸,沒必要在鎮安候府作的這麽絕,卻又沒傷幾個人。若不是,便合理了。更何況,李幸也沒有這種才能,一個酒肉之徒罷了。”
韓侂胄回過神來了,現在要的話已經要扯到過宮這件大事了,立即一指身邊的婢女:“取上等好酒來,加菜。”
韓侂胄在表一個態度,我當你周必大是極貴賓,
韓絳又站了起來,他有必要解釋一下鎮安候府的事:“周相公,這事我沒作錯。”
周必大沒看韓絳,隻是自顧自的道:
“沒你有錯,鎮安候死於中毒,有大約六十萬兩銀子流入紹興府。這事讓老夫夜不能眠,十分擔心會有兵災或是逼宮之禍。鎮安候死後,老夫去過兩次,你和李幸隻是長的有幾分像罷了,長相或可相似,但眼神、氣質、學識、修養裝不出來。”
周必大想了想轉過頭:“韓公,鎮安候之死老夫有責任,老夫請他幫我辦些事,或許這便是害死他的原因。老夫雖然討厭你,但這次希望和你攜手。絳哥兒在鎮安府候的事情作不錯,既然他頂了幾李幸的名頭,這鎮安候的仇,依禮他要出力的。”
“我願意。”韓侂胄不用思考,他現在的人生目標就是把韓家洗白上岸,若是能得到周必大的幫助,便是事半功倍。更何況,過宮這件大事,韓侂胄是最直接的受益者,當今皇後之子趙擴正妻便是韓家的韓青衣。
韓侂胄的侄孫女。
周必大又對韓絳道:“鎮安候府,藏在暗處實際的控製者是誰,老夫猜不出。李季氏有罪,鎮安候之死相信她也不想,但卻是……”韓絳立即接了一句:“豬隊友。”
“不雅,但意思表達的好。”
韓絳問:“是陸遠伯翟簡嗎?”
“老夫問過王藺了,翟簡也是被利用的。現作為一枚棄子,他已經有辭官之心,老夫不想讓他辭官,這事再議,隻你。剛才老夫問,你是誰?你的老師是誰?嚴州之事,老夫也有耳聞。”
韓絳沒回答,從袖子裏抽出那張紙雙手遞了過去。
周必大隻看了一眼,他知道這是錢蕁逸的筆跡,或許這也是錢府的一種態度,所以周必大問:“你要找什麽書,老夫幫你找。”
“《陳敷農書》”
“老夫讀過,就在秘書省四十三閣的書庫鄭明便派人送來,你可抄錄一份。”
“謝周相公。”
周必大問:“第三次問你,你是誰?你老師是誰?”
“我叫韓絳,從記事起就叫韓絳。我與晝錦堂有很深的關係,我怎麽來臨安的,其過程晚輩不想答,我身上當時什麽也沒有,撿了一件袍子還是差一點被凍死,爹爹將我撿了回來,救我一命,一直認為我是李幸,但我過我是韓絳不是李幸,爹爹不信。”
韓侂胄臉上的表情那個古怪。
周必大卻放聲大笑。
大奸大惡的韓侂胄這樣的表情讓他不想笑都不校
韓絳繼續道:“爹爹逼我混入鎮安候府,我不怎麽聽話,所以我自己辦我認為正確的事。鎮安候府的事,我認為我沒錯。我知道背後還有黑手,是我逼死了那對母子,但我不內疚,也不後悔。”
“我的老師出自吳越錢氏,這一點錢府信不信我不在乎。有三件事我解釋不清,但卻是事實。頭一件,我是韓絳。第二件,我出自晝錦堂。第三件,我師出自吳越錢氏。我讀書極多,卻從沒有真正讀過四書五經。”
不用解釋晝錦堂。
周必大不僅知道,還去祭拜過。他出使金國,還曾特意繞過臨摹過晝錦堂前的碑文,那碑是歐陽修寫的文章,由大書法家蔡襄書寫。
韓絳隻到這裏,韓侂胄與周必大兩人腦補的幾乎完全一樣。
一個孤兒被扔在晝錦堂,然後在那裏被守堂的韓氏族人收養,而後一位出自吳越錢氏的隱士教導了韓絳多年。
那麽,韓絳來臨安,不是來韓家的。
應該是去錢家的。
周必大神情古怪的拿起酒壺給韓侂胄倒了一杯酒,韓侂胄開口道:“周相公,這事你是想笑話我幾句,但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我也隻能認為絳哥兒是李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