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得意忘形的飛鳥
整場戰鬥結束用時不過一刻鍾,手段殘忍而血腥的屠殺者卻好似意猶未盡一般,在一地的屍首中來回轉悠,遲遲不肯離去。
“然然,你究竟想做什麽?又究竟是出了什麽狀況……”微不可聞的呢喃著,饒是蕭傾凡從來都是堅定地站在蕭陌然一邊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絲猶疑。
這樣完全嗜血的蕭陌然,跟他印象中冷然卻溫暖的那個人完全無法重合,就像是腳底延伸而出的影子,黑暗而扭曲,完全的以自我為中心,人性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因為所見太過震撼,蕭傾凡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引起了某人的注意,仍是皺著眉頭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也因此錯過了被他關注的那人倏忽出現又好似不曾存在過的僵硬。
早該知道某條笨蛇不是那麽輕易就會退卻的啊……
臉上沾染了血跡因而看不出表情,所以蕭陌然在這一刻微微閉合了眼瞼斂去那些暴露出來的情緒,在快速整理好自己後,五指虛抓,已經從一地的死屍中帶出了十幾隻心髒,並動作流暢自然地扔進了先前的領頭人的錦囊當中:本來隻是想看看有什麽有用的東西,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個徹底吧!
細小的身軀僵直地立在樹後,蕭傾凡莫名覺得剛才蕭陌然其實是發現了他的——雖然不知道是否感覺對了,但那種隱約中的聯係,讓他的大腦反射性地就做出了判定。
“墨染小姐,主子命我等來迎您回去。”
也不知道緊張靜謐的氛圍持續了多久,等蕭傾凡意識到自己已經屏息了太久的時候,那些選擇遠避的人已經齊刷刷地跪在了蕭陌然麵前,全無防備的模樣分明是任憑宰殺的意思。
“送到它們的主子手上去。”極其緩慢地將視線在一堆人身上轉了一圈,蕭陌然吩咐得理所當然。
花紋繁複,質地精良的錦囊被隨手拋下,發出命令的人卻根本沒有耐心等待對方的答複,在所有人都緊張得大氣不敢喘的時候,自顧自地就隱去了身影。
“混賬!”還帶著餘溫與血腥的錦囊連男人的手都沒沾上便被拍到了地上,使得本來緊緊鎖住的袋口一下子打了開來,陸陸續續滾出了一堆腥紅的物體。
“啊!”
負責把東西送來的侍衛本就被主子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此時看著手邊似乎還在隱隱挑動的心髒,下意識地便叫了出來。
陰鷙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侍衛身上,蕭君成心中戾氣一陣翻湧,一掌狠狠地打在了侍衛的天靈蓋上,直濺的滿地都是紅紅白白的黏稠。
看著主子的手段,哪怕是站的遠遠的仆從,也不由得渾身一陣顫抖,生怕下一秒就成為遷怒的對象。好在蕭君成也沒心思再呆下去,隻是隨意地打了個手勢便往廳後轉去。
“家主,何必這般大動肝火呢?”從頭到尾都在安安靜靜充作背景的小胡子男人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唇角微微挑起竟是絲毫不受主子情緒的影響。
“雛鳥飛出去久了,都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水準了,焉能不氣?”沉默了一會兒,蕭君成方才把胸中的那口鬱氣理順。
當年他其實並不願意將蕭陌然送去夏家,隻是情勢所逼,隻當是在使用之前再壓榨一下多餘的價值罷了。卻不想夏家那個有問題的家夥玩得太過火,竟然讓蕭陌然跑出了修者界。不管中間有多少的曲折,如今蕭陌然回來,他是斷然不會再讓其投入夏家的!
“那就折了他的羽翼,斷了他的雙腿,看他還如何能違逆家主。”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小胡子男人的語氣自然無害,就連整個身周的氣氛都沒有絲毫的波動。
“……談何容易……”又是一陣沉默,蕭君成有些無奈。
對上的人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他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可偏生是夏家那個變化無常的變態,他就是有千般手段,也都會受到掣肘。一個不慎,怕是自己都要傷筋動骨了。
“家主莫非是要放棄原本的打算了?”細小的眼縫中閃過一絲嘲諷,轉眼間小胡子男人卻還是一臉的謙恭,將情緒掩飾得不露絲毫痕跡。
“自然不是!”有些神經質地盯著小胡子,蕭君成臉上神色變幻過一陣又一陣,卻終究還是沒有想出來要說些什麽。
“那對於墨染小姐,家主準備如何安排?”小胡子又將話題引回來原來的軌道。
“那就……比速度吧!”抬首望著幹淨澄澈的天空,蕭君成抿了抿唇,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比速度?小胡子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心中的不屑幾乎就要掩飾不住。
這幾年蕭家的這位家主做事情是越發的不靠譜了,也不想想人夏家家主為何能放心把事情都交給夏輕侯打理?沒點手段,以夏家那位變態少主的殘暴性子,又怎麽能讓那些老家夥安安靜靜地裝死?
不過如今回來的那位,才是真正有趣的存在呢!消失了那麽久,幾乎人人都以為她死在外麵的時候,卻以這樣高調的方式回歸,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雖然明麵上除了蕭、夏兩家再沒有旁的人動手,但值得兩大家族都出動的人物,想來不可能沒人關注才是。唔……忽然就好期待再次見到那位了,光是想想可能出現的場景就很讓人興奮啊!
比之蕭家家族氣怒不已的心情,另一位夏家少主就顯得平靜多了。
骨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邊緣,鼻尖微聳聞著杯中的醇香,雙眼微閉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樣,不知道的人多半會以為這是一隻貪杯的酒蟲,而知曉的人則明白,這是夏家少主心情極好的表現。
“你說……他給蕭君成送了禮物去?”直到聽到錦囊被送到了蕭君成手上,夏輕侯才終於有了些許的反應。
精致的酒杯毫無預兆地就被捏成了糜粉,裏麵的酒液卻像是在珍惜自己一般,如同依舊被盛放著停滯在夏輕侯的手中。
“是,蕭家主因此還動了火氣。”來回稟的人並不敢抬頭去看主子的神色,因此也就沒有發現到對方那扭曲的臉色。
“動火氣?”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笑話,夏輕候扭曲的麵孔露出一抹嘲諷,讓本就詭異的表情更添了幾分可怖。
“是的,屬下……呃?”因為夏輕侯語氣中稍微透露出的不同而放鬆了心情的人,還來不及多做表示便感覺喉間一涼一熱,在茫然中看到一片血色,整個人“啪”的一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拖走。”掌心的血跡被直接揩拭在屍體的衣物上麵,夏輕侯冷著一張臉隱隱透出癲狂,仿佛亟待鮮血祭奠的魔神,壓抑著興奮的同時卻又因為不能及時得到而狂暴不已。
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去捋虎須,隻是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抹影子,將屍體拖走的同時也打掃幹淨了被鮮血弄髒的地麵。
果然是飛出籠子見識過外麵廣闊天地的鳥兒,膽子大了之外,也忘記了自由之前的教訓,所以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我行我素吧?既不回蕭家,也不回夏家,得意忘形的鳥兒莫非已經忘記了她的命運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能夠掌控的?
“嗬……”不知想到些什麽,夏輕候原本不快的心情忽然就又轉換成了愉悅,微微彎起的眉眼,讓人完全聯想不到前一刻剛剛結束了一條性命的恐怖模樣。
“大哥這般開心,可是已經知道為弟想要說的事情了?”遙遙觀望了良久的夏輕越絕不會承認自己剛才是產生了懼怕心理所以遲遲不敢上前,隻當是自己回來的時機正好,沒有碰上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抽風的時候。
抬眼往夏輕越身上掃了一眼,夏輕侯隻是抬了抬手指,卻並不答話。
好吧!有些時候自己這個弟弟的身份跟其他人其實也沒多大區別,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不會被隨隨便便一掌拍死吧!有些自嘲地在夏輕侯對麵坐下,夏輕越沒再多說廢話,直接把對方吩咐去辦的事情簡潔上報——詳細信息什麽的,一般來說某人沒有要求,多說一個字就等於是多拿一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啊!
“回來之後她沒有接觸任何人?”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夏輕侯忽然開口。
“是的。她到了客棧之後,直接扔出一塊令牌就住進了內院,接下來所有的需要都有人自發安排,她甚至連一個音節都不曾發出。”早就料到夏輕侯會問些什麽,夏輕越把腦海中預演過一遍的答案說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對方的下屬一樣的存在。
“那家客棧的背景。”淡淡吐出幾個字,夏輕侯並不覺得蕭陌然會在這種時候隨便找個地方落腳。
“是宋家的產業。”努力壓抑著想要八卦的心情,夏輕越眼觀鼻鼻觀心,避免自己的視線因為看到夏輕侯臉上的表情而路出些什麽。
“跳梁小醜一樣的存在……罷了,她既然選擇了那裏,我自然該去關心一下的。”毫無預兆的起身,夏輕侯已經不想再多知道些什麽了。畢竟若是事事都在掌控,還有什麽樂趣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