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忠於自已
可能在彭玉蓉的認知裏,入鄭家的門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雖然那確實是事實,但可能放我身上不是很通用。不是說我多麽地清新脫俗,而是打從一開始,我在意的從來就不是踏入鄭家這扇門。
感情和婚姻,若是不被家人所支持,那是一件多麽讓人遺憾並且煩心的事情。我當時不知道我父母的下落,所以也沒有親身體會到被家人所反對是怎樣的感受。可是我知道的是,每一次鄭子肖從家裏出來都是一臉的煩躁,都是被他媽叨叨反對的,他心裏聽著煩。
我會那麽在意彭玉蓉的看法,隻是不想鄭子肖那麽為難。
所以一直以來我才會努力地試著討好彭玉蓉,即使討好不了,麵對她曾一度叱罵我也是麵不改色,見麵會先打招呼,走的時候也會道別。雖然我這樣的舉動,在當時彭玉蓉的眼裏就是:臉皮可真厚,我這麽趕都趕不走她。
“如果今天落得我這下場的是您親生女兒,您是支持我離開他,還是選擇讓我忘掉過去,重新和他在一起?”我苦笑地看著她,“和鄭家的兒子談戀愛,嫁入鄭家,這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也不是丟人的事情,我知道。可是同樣的,我也從來沒有以這樣的事情引以為豪著。”
眼看著彭玉蓉的臉色變得難看,可能她是覺得,她內心掙紮了這麽久才說出來的話,此時竟然在我麵前變得一文不值。在她開口說話前,我淡淡說道:“或許您不相信,或許您覺得我隻是欲擒故縱。但是沒關係,我已經不在意您如何評價我了,我隻是想告訴您一聲,重新開始,不可能。”
她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更難看。
她嘴巴微張著,隱忍了片刻後還是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
彭玉蓉沒法理解,確實沒法理解。在她眼裏,入了鄭家的門勝比一切。
“我不想說矯情的話,我隻想忠於自已。我不敢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鄭子肖,但至少我現在不願意這麽做,無關未來是否後悔。”
是的,僅僅想忠於自已,無關其它。
彭玉蓉聽到我這番話後,臉色變了又變,好一會都沒有說出話來。
我不奢望彭玉蓉能理解我說這些話的意義,她現再之所以會這樣在這裏磨磨蹭蹭地跟我討價還價,無非就是替鄭子肖擔心。
她捧著藥盒子,手裏還沾著藥膏。彭玉蓉看著我陷入了沉默,她的眼眸閃爍著猶豫與掙紮的精光,她好像想再試著掙紮一番,但又放棄了。
“是,是。”忽然間,她卻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癟了下來,滿臉地疲憊。她把藥盒輕輕地放桌子上,抽出了紙巾擦拭著手。“我承認,我所說的這些話,都是出於為子肖著想。”
彭玉蓉會承認她的所作所為,還是我意料之外的。
她幽幽地看向我,“你剛剛舉的例子很好,你說得對。倘若我有這麽一個女兒,我確實是會讓她離開。但是現實是,我既沒有女兒,也不是你的母親。子肖是我的孩子,我為他著想,沒什麽不對。”
“但你不該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我皺眉。
“不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難道還建立在自已孩子痛苦之上麽?”彭玉蓉嘲弄一笑,眼看我又要說話,她就一擺手,“我不跟你爭這話題,你權當這是身為母親的自私吧。”
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袁音,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再三放下身段來跟你談話?你想離開,難道我就不想你離開?你為什麽不想想,我現在為何是再三來勸你,而不是再三來協助你離開?我說難聽點的,你想走,我還巴不得一腳把你給踹了。”彭玉蓉嗬嗬一笑,滿臉的嘲弄與疲憊。
她現在這番話,是我沒有所想到的。
是啊,現在耐著性子想勸我留在鄭子肖身邊,確實不是彭玉蓉的作風。隻要彭玉蓉願意,難道她還派不出比這兒還多的人麽?按著她家那實力,說些毫不誇張的事情,隻要彭玉蓉開口,怕是一個團的人她都能給叫來。
所以說,彭玉蓉想要救我出來還不是張口命令的事情?
可是她沒有這麽做,為什麽?
我不由得認真地看向彭玉蓉,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下話。讓我有些意外的是,我看到她鮮少露出的脆弱之意。可能是她此時覺得心情太疲憊了,才會不經意地露出這種脆弱之意。
“自從子肖失憶以來,他精神就不穩定了。”彭玉蓉猶豫了一會,還是緩緩地說了起來。“惡化的階段,是你那次被何媛媛整進監獄裏。你不知道,那會兒你莫名地失蹤,還連著十來天撈不出你來,那段時間裏,子肖過著怎樣的生活。”
“光是鎮定劑,一天就打了不下四支。”說起往事的彭玉蓉,聲音愈發微弱起來,可能是想起就覺得後怕,也可能是想起就覺得痛心。“更可怕的是那段時間他時常出幻覺,每天的藥量少則半瓶,多則一瓶還打吊滴。那段時間,我還以為他要撐不過了。我想盡辦法撈你出去,也是運氣不好,碰上他爸強脾氣和你哥整的那一出。當時他爸看到這奄奄一息的模樣,他氣得撒手不管了。讓他撐得過就撐,撐不過就算了。”
我也在外公去世那一晚哭得不能控製自已,光是一支鎮定劑就讓我虛脫好半天,更何況是當時的鄭子肖?
“我真怕當時的子肖落下什麽病根,可是他卻撞了邪似的,自從你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後,他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雖然身子還是虛,但是該補的都繼續補,該調理的也一直在調理。大家都說沒事了,可是隻有我知道,這不過是個定時炸彈。身體好了,可是心理沒有好。”彭玉蓉越說臉色越複雜,“我以為隻要過個一年兩年,事情都會變好的。但究竟的,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靜靜地聽到這裏,忽然地我聽明白了些什麽。
本以為我還能和彭玉蓉達成協議,讓她幫助我逃走。可是現在聽來,那是不可能的了。
我抬頭看著她,我問:“所以,你是不打算幫我離開,對嗎?”
彭玉蓉看我的視線同樣複雜,她微微別開臉,似是沒有勇氣和我對視。
“是。”
“你不能,離開子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