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在害怕什麽
片刻後我還是摁了接聽,我翻起了身子,和鄭子肖拉開了一下距離。並不是怕被他聽到對話內容,隻是單純地想坐直身子,以此提高一下自已的氣勢。
電話接通了,那邊果不其然地響起了袁霖的聲音。
“在哪了?”袁霖的聲音毫無起伏,而且那邊聲音還挺吵雜的,不像是在家裏或者是車上,更像是在一些歌舞會的地方。
什麽叫在哪了?難道他找過我嗎?不然他該問我‘還在醫院嗎’,而不是問‘在哪了’。
“朋友家,怎麽了?”袁霖應該不會沒事給我打電話,更別提閑聊了。
剛問他怎麽了,袁霖的聲音就響起:“外公最近身體有好轉的情況,你抽個時間回來見他。”
我注意到了他語氣是夾帶著命令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差距還是身份原因,所以說話才會這樣。
但也就聽聽,並沒有真的往心裏去。轉念就問了袁霖,“嗯,那外公……他平時幾點休息,我什麽時候去比較好?”
喊出外公這個稱呼的時候,感覺叫得有些生硬,不大自在。
而袁霖並不在意我那細微的變化,“外公早上七點起床,一點午休,晚上九點休息。你去見他之前,先提前告訴我一聲,懂?”
我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我跟袁霖之間不像姚小莉那樣,把正事說完後還能閑聊幾句。我跟他說完之後,他說一句就這樣了,便掛了。
通話結束後,我把手機放一邊去,然後在心底裏盤算著點事情。
“誰的電話?”通話結束後,鄭子肖才吭聲問我。
我思緒了一會,“袁霖,我的哥哥。”
鄭子肖雖然愣了一下,但也未露太驚訝的表情,畢竟我先前有跟他說了我最近發生的事情。他雖然沒說話,但顯然是等著我繼續把話給說下去。
看他那等待的安靜模樣,我覺得有些想笑,勾了勾唇,就把剛剛電話裏的內容告訴他。
雖然見到了我的家人,可是我發現我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喜悅。即使他們很富有,即使他們還沒有組建新的家庭。可他們給我的感覺就是有著血緣的陌生人而已,我有嚐試著去接近,但我發現我連邁起腳步的勇氣都沒有。
不管是我還是他們,都像是在執行著某種義務而已。因為他們是我的爸爸,哥哥,所以他們才會過問我的情況,才會與我聯係。因為我是他們的女兒,妹妹,所以我才會回答他們的問話,按照他們說的話去做。
鄭子肖聽完後嗯了一下,“回頭我和你一起去見你外公。”
是我‘和’你,而不是我‘陪’你。
有的時候文字這種東西真的很奇怪,‘和’這個字的意思是共同承擔,是共同去做的,是兩個人的事情,是共進共退的。而‘陪’這個字是沒有義務承擔的一方去陪同另一方,是一個人幫另一個人的意思。
我嘴巴微張,縱然心下意外,但還是搖著頭拒絕:“不用了,那裏有很多你不認識的人,你會不自在的。”
而且見的是我的家人,到時候要是忙起來顧不上鄭子肖,他自已呆在那怕也不好受。
話剛說出來,鄭子肖就伸手揉了我頭發一下,“就這樣,明天去?”
明天?太急了吧喂,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好嗎!我才剛張嘴想反駁,他就伸手將我嘴巴捏成鴨子嘴巴,然後我說話又急,一時間就是:“唔唔唔……”
那場麵太滑稽,我一下子笑場了,而他也勾了勾唇,鬆了鬆手,又捏了一下,像玩著鴨子娃娃似的捏來捏去。
“搞什麽。”我伸手拍掉他的手,然後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巴。
明明在說極其嚴肅的事情,結果我笑場了,氣氛就嚴肅不起來了。我一腦袋靠在沙發上,嘀咕著:“我暫時不想去見那麽快。”
雖然袁雄國說了外公挺想見我,但我心裏隱約抗拒著。我寧願多留一份心中的美好,想著‘我外公很想念我’,而不是等到見麵後,發現我的外公和袁雄國他們一樣,雖然嘴裏說著歡迎與想念,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感情的溫度。
“你在害怕什麽?”麵對我的躲避,鄭子肖卻單刀直入,直戳問題的中心。
一下子被戳中中心的我怔了怔,有些回神不過來。而回神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是辯解,“我沒有害怕。我……”
“那就明天去見。”他截斷了我的話,認真地看著我。
我啞然,還想辯解什麽,卻不知說什麽。說現在不想見,其實不就是害怕嗎?如果不害怕,為什麽不敢去呢?
害怕啊,害怕見麵,害怕事與願違,害怕失望。
稍微承認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吧?
“……才沒害怕。”可我發現,每次嘴裏想說的話,和心裏想的事情總不一樣。就是不想承認啊,不想承認我竟然會害怕這種事情,真的是可笑又矯情。
“沒事。”而鄭子肖沒有揭穿我,也沒有糾正我,而是告訴我沒事。“明天一起去,別多想。”
他聲音很輕,似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而特地放低的聲音。
聽著如羽翼般輕緩的聲音,我那抗拒緊繃著的心情有所放緩。我抬頭看了看鄭子肖,看著他那認真而堅定的眼神,莫名地,我那抗拒感全然褪去。確實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我沒必要躲躲閃閃。
早晚都要去見的,又何必在意這一時半會?
“嗯。”當我點頭答應後,我又追加了一句:“謝謝。”
謝什麽呢?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感謝他能察覺到我內心那微妙的想法吧,讓我鼓起勇氣去麵對那可笑的躲避。
“我再聽到謝謝這個字眼……”鄭子肖緩緩站了起來,然後伸手捏住了我的嘴巴,擠成了一條線。
雖然場麵可笑,然而我們都沒有笑。
他很認真,也很不滿地看著我,“你就自個兒看著辦。”
而我也因為他那過於認真的表情而愣得笑不出來,絲毫沒意識到我一句謝謝有哪裏不對。他撒手後,我感覺嘴巴自由了,能說話了,但也不敢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