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喜歡你這樣
鄭子肖陷入了沉默。他蹲在我身邊看著我，我不知道他的視線是什麽意思，憐惜？愧疚？
我別開視線，不再看他。我和喻少楓說：“我們走吧。”
他嗯了一下，扶著我，我們一步一步地離開這裏。就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鄭子肖忽然上前擋在我麵前。他那漆黑的雙眸此時流露的是歉意、是疼惜。
“我會給你個交代。”他這麽說。
我聽到了，也隻當沒聽見。走著走著覺得沒什麽力氣了，喻少楓忽然打橫把我抱了起來。
起先把我嚇了一跳，畢竟喻少楓給我的感覺是高高瘦瘦沒什麽力氣。結果他抱我起來的時候好像毫不費勁，靠在他那炙熱的胸膛裏才發現他比我想象中地要結實。
“對不起，我來遲了。”我聽到喻少楓的聲音裏有濃濃的愧疚，好像十分地自責，甚至覺得我會有現在的下場全是因為他。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如果周圍沒人的話我可能真的要哭了。
等了二十年，等不到父母這麽對我說，卻等到了別人這麽和我說。不過還是很高興啊，哪怕隻是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
我的頭越埋越低，強迫自已情緒冷靜下來，眼睛澀澀的我真怕它下一刻不爭氣地就掉下來。雖然我先前決定說要利用眼淚，可那也要在有必要的時候才會掉。
現在掉眼淚，隻會給喻少楓徒增麻煩吧？
“怎麽了嗎，很難受嗎？”喻少楓見我頭越埋越低，不由得低聲詢問我的情況。
我有些閃躲地不去看他，努力地擠了個笑容想敷衍過去：“有些痛，趕緊帶我去醫院，也許我還能搶救一下。”
“為什麽你還能笑出來？”喻少楓看著我語氣不善地指責著，“你不想笑就不要笑啊，我又不會笑話你。”
我還真的沒有被人這麽訓話過，一時間啞了語都不知道怎麽回應。以前姚小莉看到都會配合我，沒有揭穿我免得讓我難堪。而且看喻少楓嚴肅的樣子，他好像挺生氣的。
我一時間覺得有些緊窘，“呃，抱，抱歉……你生氣了嗎？”
我的話讓喻少楓為之一怔，也許他也沒料到自已會這麽生氣。他不說話，隻是抱著我把我放在後座上躺著。在他關上門的時候，他垂了垂眼和我道歉：“對不起，我隻是不喜歡你這樣子。”
不喜歡我這樣子？
哪樣子呢？
逞強不是錯吧？
我躺在後座上，轉了轉身背對著喻少楓。他靜靜開著車，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手指，我問他：“那你說，我該什麽樣子？”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喜怒哀樂，形於聲色。”喻少楓卻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我聽著，沒有反駁。
如果我是喻少楓，那我一定能做到那一點。可是我即沒有父母保護，自身實力也不足以讓我那麽“天真”。
我沒有急著和他爭辯，正好也想起了我中學的事，順便就和他說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中學的時候也被叫過瘋子。不過我和邵君不同的是，他因為打人被叫瘋子，而我是因為被打。”我不知道喻少楓聽到後有什麽表情，但我能感覺到開車的速度忽然慢了一些。
已經過去了七八年的事，雖然現在回想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但多多少少還是慶幸著，我當時是個“瘋子”，而不是弱者。
“我初中的時候是在鎮裏讀書，那所中學的風氣不好，其中有個小團體的頭頭，她爸是鎮委書記。那時候吧，她們看誰不順眼就欺負誰，其中有一個女孩被欺負得最厲害。”我一點一點地回憶著。
“她哭過，喊過，求助過。不是沒人同情她，但如果有人幫她，她會被打得更慘，所以她不敢求助了。她爸媽早年離婚，她爸是個農民工，光是供她讀書就很不容易。後來事情越來越荒唐，有人看上了她的身子，開始強X她，她被拍了視頻威脅，如果反抗就發給她爸看。其實她是個成績很優秀的人，如果沒有出現那事情，她會考到市內重點高中的。”我想了想，又追加了句：“後來她自殺了，在初二期末的時候精神崩潰自殺了。”
喻少楓依然沉默，這時候我稍微翻了翻身，麵對著他。通過車內鏡看他，而我也發現他正通過車內鏡看我。一時間，四目相對。
我說：“升初三後，她們就把目標定在我身上了。因為，我不僅是那個女孩的同桌，還幫過她。”
我看到車內鏡裏的喻少楓臉色微微一變。
“一開始她們隻是想使喚我做跑腿，所以我還順從著。雖然先前那女孩的事情鬧得很厲害，但也被掩蓋下去了。後來她們覺得無聊了，開始變本加厲，甚至想用對那個女孩的手段對我。我那時候就意識到，我再不做反抗，我會是下一個她。”無論時隔多少年，我都深深地覺得，敢反抗真的是太好了。
“她們以為我沒有父母這點是我的弱點，認為沒有人給我撐腰，所以大膽欺負我。殊不知沒有父母這一點，也是我反抗最重要的一點，因為我毫無牽掛，所以我無所畏懼。那時候，我身上是隨時備著美工刀的，有人打我，我就咬他。他們群毆我的話，我就會挑裏麵的頭頭發了瘋似的打她，打到她不得不讓他們撤退為止。”
喻少楓抿了抿唇，臉色越來越陰沉，“後來呢？”
“後來啊……其實也算是我幸運吧，那時候我碰上了記者團，我就拿美工刀割了自已七八刀，留了許多血去找他們爆的料，說是她們欺負的我。當時那新聞，聽說上了各個頭條呢，還好給我打了馬賽克哈哈。”我訕訕一笑，可是喻少楓表情太嚴肅了，我笑不出來了，隻能草草地說了事情的結尾：“再後來，她們就覺得我是個瘋子，都不敢惹我了，剩下了大半年，我就安好無恙地度過了，順利考上了K市內的重點高中。”
“所以不是我不想活得那麽輕鬆。”
“而是我沒有資本那樣活著。”
在這個時候喻少楓忽然刹了車，他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句地說出來，“那我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