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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話說確診(上)

  於不凡擰著眉頭,再一次看了下手表。到底怎麽一回事呀,姬宛白去洗手間都四十分鍾了,不管處理什麽問題,都該完結了吧!


  餐廳彈吉他的女孩下去休息了,布置在四個角落中的音箱中,換成了一首如水的東曲,是班德瑞空靈縹緲來自天籟的聲音,呼嘯的風聲與排笛的蒼涼交錯縈繞,一種來自生命深處的迷亂與心碎,在瞬間讓世界變得霧氣蒙蒙。


  於不凡承認他是個俗人,這樣的音樂無法讓他安寧,他開始焦急、煩燥。


  服務生禮貌地再次過來詢問可否開始上菜了,他淡淡地一笑,說再等會。


  再多等一秒鍾,他可能就要崩潰了。


  他起身往洗手間走去,剛出餐廳,就看到洗手間外站著幾個女子,個個一臉通紅,象拚命壓抑著什麽,嘴巴裏嘀嘀咕咕地罵著,有一個還對著緊閉的洗手間門連踢了幾腳。


  裏麵傳來一聲無助的申辯,“這門我開不下來,不是我不開。”


  於不凡臉子稍微轉了一下,知道姬宛白原來是被反鎖住洗手間裏了,他心裏鬆了口氣,迅速返身喊來餐廳領班。


  然後對幾位蹩得難受的小姐,抱歉地地頷首,轉頭轉向門裏柔聲道:“宛白,你別急,馬上就有人過來開門。你還好嗎?”


  姬宛白盯著自已扭鎖扭得掌心通紅的手,委屈地撇撇嘴,“學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忙連聲安慰。“不是你的錯。”


  領班帶著一位男服務生拿著一串鑰匙走過來,找出一把,對準鎖眼,哢嗒一聲,鎖開了。


  “小姐,這鎖在裏麵按下這裏,就可以開下來了。”領班忍著笑,向姬宛白演示了一下。鎖是常見的旋轉式的鎖,不需要鑰匙,按一下便可以在裏麵鎖上,想開,再按下就行。


  “你是白癡還是笨蛋,連個鎖都不會開。”蹩得極點的一位女人惱怒地瞪著姬宛白,“還不快滾出去。”


  姬宛白愣在原地,咬著牙,“不會開這種鎖就是白癡嗎?”


  “不然你以為你是個天才?”女人火氣大了,血色一陣一陣往上湧,“這種鎖地球人都會開,你是外星人嗎?土包子。”


  於不凡一步躥過來,挺直腰杆昂著頭,雙手環住姬宛白,把她納入自已懷中,“都說過不是故意的,你這人怎麽得寸進尺?你看她都急成這樣了。”


  “她有我急嗎?”女人蹩得兩隻腳上下抬動。


  “我看不見得,你真有那麽急,會有這功夫在這裏討論地球人與外星人的區別嗎?”於不凡冷靜地轉過頭,“領班先生,要談責任該是你們的責任。我朋友被關在洗手間四十多分鍾,這期間竟然沒有一個服務生發現這件事。顧頭不顧尾的服務,你們這餐廳還有什麽資格配得上星級服務嗎?現在我朋友為了一把鎖,不僅受到了驚嚇,還要被別人指責,你說該怎麽處理?”


  “別談怎麽處理,你們先離開,好不好?”幾位忍到不行的女人搶聲哀求道。


  “不,”於不凡毫不動搖,“這事最好在發生的地點討論清楚。”


  領班一臉的微笑凍在了臉上,現在正是用餐高峰,所有的服務生都在前麵,這後麵真沒顧得上,誰知會發生這種事呢。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這事是我們的錯。請先生和小姐回到餐廳裏,今天的午餐,我們給小姐和先生免費。”領班陪著笑說道。


  “免費的午餐吃了不好消化。”於不凡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現在,我們也沒胃口了。不過,你和這位女士必須要向我朋友道歉,為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當然,當然。”領班對著姬宛白一個九十度的欠身,“對不起,小姐,因為我們的疏忽,給你帶來了不便,請你接受我真誠的歉意。”


  姬宛白鬱悶的小臉,突地蕩起一圈笑紋,象水波一圈一圈地向外蕩漾。“沒關係的,我不是斤斤計較的小人。”她斜睨著那位罵她的女人,翹起嘴角等著。


  領班求助地拉了下女人的衣角,其他急著方便的女人則用憤怒的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她。


  那女人恨恨不平地低下頭,咯吱咯吱地咬著牙,“對不起。”


  “沒關係。”姬宛白甜甜地一笑。


  於不凡沉穩如故地牽住姬宛白的手,在眾人送神的目光下,走出了餐廳。一出餐廳,兩人對視大笑,姬宛白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學長,你真的好厲害。”


  “哪裏,一般一般。其實我們今天有點強詞奪理,但對於那些不能尊重別人的人就要以牙還牙。”


  “學長,我沒有特意送那扇門,我就是洗下手,外麵的窗戶突然開了,一陣風嘩地一下把門給吹上了,然後我就怎麽也扭不開那扇門……”姬宛白為了證明自已的話,拉著於不凡拐到洗手間的後麵,指著那扇窗。


  她的手指戛然地停在了空中,那扇窗的下麵居然站著個衣服破舊的男人,踮著腳,趴在窗台對裏張望著。


  “流氓……”姬宛白大聲叫道。


  那男人一驚,慌亂地回過頭,發覺被人盯上,撥腳就往街上跑去,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天,這人怎麽這樣明目張膽,現在還是大白天呢!”姬宛白不敢置信地眨著眼,後怕地想起剛才一個人被鎖在洗手間中,如果那男人爬進去,那將會……


  “他不敢的,這隻是偷窺狂的惡徑,他們並沒有害人之心。”於不凡一下看出她的心思,柔聲寬慰著。


  “哦。”姬宛白不太相信,一直回頭看著。


  於不凡寵溺地一笑,好好的一個浪漫午餐就這樣給破壞了,但飯還得要吃,隻是時間有些晚了。他看到街角有家西點店,想起姬宛白愛吃麵包,拉著她走了進來,點了一客現做的黑森林給她,自已要了兩個牛角麵包。


  “這個很好吃,你為什麽不點這個?”姬宛白很淑女地挑了點黑森林塞進口中,濃濃的巧克力與奶油的濃香滿溢在口中,仿佛把人也要融化了。


  “我不吃甜。”於不凡笑眯眯地看著她,“但我喜歡看著你吃,我能感覺到那種美妙的滋味。”


  姬宛白心頭又是一顫,握著木匙的手晃了下。“你……以前常和朋友一起來這種地方嗎?”


  他剛剛上餐廳裏對別人說,她是他朋友,不是說學妹。朋友與學妹區別大嗎?

  “沒有。以前讀書的時候很窮,功課又重,隻能買一塊麵包,邊啃邊擠車。現在呢,和朋友們都是去一些大的餐廳,喝酒應酬,這種西點店很少很少來。要買麵包,包幾個帶回家就可以了。”


  可是他和她都來過兩次西點店了,姬宛白竊喜得眉眼都彎起來了。


  經過剛才那場小小的風波,於不凡在她的眼中不隻是一個很體貼、溫柔的學長了,他不單純是一個文弱的書生,他還可以象座山一般,讓人依附,為人遮蔭蔽日。


  這種人,是否可以值得她托付終生呢?


  兩人簡單地填飽了肚子,走出西點店時,姬宛白回過頭,這是他們第二次一起來西點店,她相信,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月上柳梢頭時,於不凡與姬宛白來到了劇院。早晨清冷的海報前,現在是裙裾飄飄,人流如潮,霓虹閃耀。


  下午時分,於不凡給姬夫人打了個電話,說晚上要帶宛白看個戲,也是一種治療的方式。這當然是假話,無非是想找一個合適的借口。基於兩人目前的關係,還沒到可以深夜約會的程度。姬家又不是一般家庭,做得不慎,就會被冠以窺探錢財的罪名。


  於不凡是研究心理學的,很清楚人正常的思維,事實姬家的錢也實在多了點,不過,他不感興趣那些。


  他溫柔地看向興奮地睜大雙眸的姬宛白,這才是他感興趣的。她是什麽家境,一點也不重要。她身上有一種古典、傳統的嫻雅美和慧黠的靈氣、偶爾閃過的俏皮,


  才是吸引他的源頭。


  劇院裏的觀眾有些特別。年青人多,老人少。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很多女子都化著精致的妝。


  《遊園驚夢》就是古代版的《人鬼情未了》,經過於丹的講解之後,劇作家們幾次修改,風寐華夏大地,稍微有點小資情調的男女,都以看一場昆劇《遊園驚夢》為時尚。反到真正的昆劇票友嫌這戲現代氣息太濃了。


  於不凡與姬宛白的座位在後排,離舞台有點遠。


  一坐下,姬宛白就激動地四下巡睃,於不凡咂咂嘴,臉色戛然凝重,有點大義凜然的味道。


  “宛白,如果我……一會兒睡著,你不要驚訝。不過,我會盡量不睡著的。”於不凡說道。


  在於不凡考博的時候,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怎麽的,夜夜失眠。後來他發現了一個催眠的好方式,隻要他一進電影院或劇場,開場音樂一響起,燈光一熄滅,他立馬進入深度睡眠中。這漸漸的就成了條件反射。他前麵談過的幾次戀愛,無論女友如何暗示來看電影培養感情之類的話,他從來都是裝傻。


  培養感情是兩人的事,總不能讓人家姑娘對著一個睡得死死的男人談情說愛吧!

  但姬宛白在對著海報露出一臉激動時,他一下就動了心,怎麽也不忍讓那小臉失望。


  “行,我看大戲時就愛靜靜的,不願和別人說話。”姬宛白答得很幹脆。


  “……”於不凡有些意外,難道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燈光隱去,一陣緊密的鑼鼓聲,大幕徐徐拉開。


  姬宛白坐坐好,挨著於不凡那邊的小手被於不凡握著,不一會,她聽到隔壁就傳出細微的鼾聲,她扭頭一看,於不凡真的睡著了。


  她笑笑,轉過身,專注地看戲,也沒抽回自已的手。隻一刻,她全部心神就陷進了劇情之中。


  魏朝是明朝之前幾百年的一個朝代,《遊園驚夢》是明朝才子湯顯祖寫的一出戲,姬宛白之前沒有聽說過。


  在明朝之前、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女子們都被拘束在閨閣之中,想愛不能愛不敢愛,有情也要裝做無情,壓抑越強,渴望就越強。


  劇中,杜麗娘輕柔婉轉地唱道:“這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遂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這幾句,一下子就叩動了姬宛白的心。她也曾為青樓女子寫過這樣的幽怨詩詞,隻是她還不敢如此直白。


  “不入此園,焉知春色如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戲一出一出的往下演,姬宛白的心因杜麗娘與柳夢梅的生死深戀一點一點被震醒了。


  她第一次知道愛原來不隻是溫的、柔的,它也可以是火,滾燙的。


  愛一個人,要直接地訴說,坦承自已的心思。愛到自然處,甘願付出自己的身體,與心愛的人纏綿溫存,做喜歡做的一切事。


  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太多條條框框。能夠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喜歡的人,是件多麽慶幸的事,再得以兩情相悅,實在是天上人間,快樂何哉!

  她激動得滲出了一掌的冷,不禁濡濕了於不凡的掌心,他不等燈光亮起,悠悠地醒了。


  一抬眼,發覺前座後座、鄰座有許多情侶擁摟著,在劇場裏,就熱烈的吻上了。隻有他的小學妹兩隻眼瞪得溜圓,看得出神,看得入戲。眼眶還濕濕的,像是哭過了。


  他動容得不能自已,抬起她的手,挪到唇邊,輕輕地一吻。


  燈光乍然亮起,有情人終成眷屬,大幕徐徐合上。


  姬宛白轉過臉,燈光下,她的眸子,晶亮的象天邊的星子,幽深得象甜美的井水。於不凡可能是剛醒,有點恍惚,他忽然湊過去,極其緩慢地靠近她的唇,在眾目睽睽之下,輕啄了一下。


  就那麽一點,兩個人都有些暈,微微地發著抖。


  散場的觀眾露出善意的笑,覺得於不凡把握的時機不對,剛剛黑燈瞎火的吻不好嗎,看那文靜的姑娘,臉一絲絲慢慢變紅了。


  於不凡吻過後才覺不妥,拖著姬宛白匆匆地往外跑,上了車,兩個人都顫顫的。


  於不凡開了窗,夜風灌進車中,他才稍微清醒一點,不過,還是心跳得厲害。當他鬆開姬空白的手,摸上方向盤時,竟然是那麽的舍不得。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歲的男人,摸個姑娘的手都激動成這樣,還叫正常男人嗎?


  車無聲地穿行在夜色中,車中飄蕩著微妙曖昧氣氛,兩個人都沒什麽說話。


  車在姬宅前停了下來。


  “我……就不進去了,時間很晚了,我在這裏看著你進屋。”於不凡拉開車門,把包包遞給姬宛白,“明早差不多時間,我……來接你去見另一位醫生。”


  姬宛白點點頭,轉過身往花園走去。


  走著走著,她忽然轉過身,於不凡也象是在期待著什麽似的。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他就迎了上去。


  兩張唇快速地就貼到了一起。


  兩個人之間,有了第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有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吻。深長的,深長得姬宛白站都站不住,隻得緊緊圈住於不凡的脖子。


  “宛白,我愛上你了。”雲裏霧裏,於不凡還是有一點清醒,在極度快樂中表白著自己的心聲,他不要宛白對他們之間的一切有任何的猜測。


  夜風中,花園裏的樹葉嘩啦啦地顫動。


  “我也是。”姬宛白踮起腳,閉上眼,任由他在她的口中侵城攻略。


  路對麵的一棵香障樹下,一個站著的黑影咄咄地看著他們,嘴角浮出冷漠的恨意。他砰地轉身,不慎碰到了樹幹,落下一地的樹葉。


  姬宛白睜了下眼,於不凡又一次的攪拌、吮吸,她再次迷失在他的溫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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