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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說一千年以後(上)

  再次走進劉煊宸的寢殿,看到龍床上那一對描著龍與鳳的錦枕,雲映綠有一刻的閃神。在獨臥龍床的一夜夜裏,她隻有抱著那隻龍枕,方能入眠。


  “娘娘,皇上已寬好衣了。”羅公公氣喘喘的呼喚,喚回了雲映綠的失神,她忙讓開身子,掀開被,讓發著高熱的劉煊宸躺上龍床,扭身拿過用冰水浸濕的布巾輕覆在他額頭上。


  劉煊宸發出舒服的哼哼聲,一翻身,騰手拉過鳳枕,壓在胸下。


  雲映綠的臉驀地一紅。


  “羅公公,你去歇息吧!”


  “好的,娘娘,藥和茶水,你提來的食盒都在這裏。”羅公公揮揮手,讓一幫侍候的啞太監、宮女全屏退在外。


  皇後一來,他什麽心都不要擔了。


  唉,想不出皇上為了挽回娘娘的心,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幾夜不蓋被、開著窗睡,終於著了鳳寒,太醫開的藥不喝,就硬忍著,但看娘娘對他還在不在意!

  皇上現在,病著卻快樂著,他也該好好地去睡個安穩覺了。


  羅公公樂嗬嗬地舉著拂塵,帶上臥房的門。


  “你還有哪裏不舒服?”雲映綠急得眼直眨,這個應該昏昏欲睡的人,怎麽眼瞪得大大的,用充滿懷念、喜悅又夾雜著傷感的眼神看著她?

  他那樣的眼神,讓她莫名的燥熱不安,頭也昏昏的。


  “宛白,你不會丟下朕吧?”劉煊宸撐住神智,心控製不住的怦然悸動。他不需要喝什麽藥,宛白比什麽藥都好。


  “我又不是你,隨隨便便丟下別人。”雲映綠噘起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與口氣,有多嬌嗔。


  “不需特別強調,朕知道朕是個壞人、惡人。”他那輕柔溫和的嗓音,讓劉煊宸無聲喟歎,隻覺著一陣澎湃巨浪朝著她的靈魂直撲而來。


  終於,他又碰觸到她了。


  她對他還有心,還是舍不得扔下他。


  “知道就鬆手!”雲映綠盯著他抓著她衣袖的手,這人真的在發高熱嗎?她嚴重懷疑。


  “不鬆。”劉煊宸非常堅決。


  “我是去給你端藥。”雲映綠沒好氣地翻了下白眼。


  “不吃藥,朕喝粥好了。”


  “你怎麽知道有粥?”


  “朕看到你提著食盒來的。”


  雲映綠哭笑不得,“你看來病得還不算重,觀察得很仔細。”


  “宛白,”他耍賴地要她低下身子,她遲疑了一會,緩緩彎下身,“朕想你……”掌心中實實在在的觸感,讓他的心終於踏實了。


  “不準亂想。”粉頰紅透,語氣羞窘。


  “朕控製不住。”他貪婪的捕捉她清麗、淡雅的麵容,眸光溫柔如網,因高熱,呼吸是那麽的滾燙。


  雲映綠身子一顫,不禁跌入了那張網中。


  劉煊宸怎麽舍得放過他含辛茹苦盼來的機會?


  他沒有招呼一聲,也不讓她有所準備,一個用力,拉下了她,她一下栽進他的懷中,被一團火熱緊緊包裹著。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一手鉗住她的下顎,俯首攫住她因驚愕而微張的小嘴。


  他不是說怕傳染給她嗎?這樣的親密接觸不會傳染嗎?他還在發著高熱呀!


  “唔……”醫生的理智還沒浮出水麵,就被他孟浪的激吻卷入了激情之中。


  剛剛還燒得有些迷糊的神智奇特地清晰了,宛白真是一帖很好的良藥呀!一個多月的相思之情在這一刻燃到了沸點,劉煊宸在她的唇舌之間盡情尋求久違的甜蜜,將她吻得也熱度高升時,他的手不安分地伸進了她的衣衫,摸觸到她的渾圓,身軀緊貼上她的顫栗。


  “皇上,煊宸,不要……不要……你在發著高熱,快住手,”雲映綠好不容易搶回了一點理智,阻止著他雙臂的侵入,手腳並用,試圖從他的掌握中脫身。


  一切已來不及了。


  她的掙紮反而喚起男性征服的本能,劉煊宸的理智蕩然無存,他隻有一個信念:擁有宛白,從身到心,直實的擁有。


  他臉膛的起伏擠壓著她胸前的渾圓,舌頭在她的口中火熱的糾纏,讓她根本無法凝聚力氣,抗拒的意念也被他的堅持逐漸化去。


  糾纏中,兩人的衣衫一一褪去。


  “宛白,我愛你!”隨著話語噴灑在她敏感頸側的灼熱氣息,讓雲映綠戰栗不已。


  急促而淺短的呼吸,似乎仍不足以供應她迫切所需要的空氣。


  她終是愛著他的,愛他的孤獨,愛他的自私,愛他的強悍,愛他的霸道,愛他的孩子氣,愛他的所有所有。


  他是九五之尊,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會犯錯誤,會做傻事,但是他卻令她心疼情動。


  因為愛,所以不忍計較。


  夠了,一個多月的分離,折磨著他,也在折磨著自己。他說他想她,她也何嚐不想他呢?

  人生再長也不過一百年,而他與她二十多歲才相遇,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還餘下多少個一月,那個數字不會太大,怎麽能繼續浪費呢?


  被他利用,被他深愛,被他欺騙,都罷了。


  愛一個人,不需要太斤斤計較,不需要太精明,傻傻的,快樂著。她從來就不是戀愛高手,何必想太多想太複雜呢?


  一個帝王為她如此屈尊,為她這般用心專情,他隻是一千年前的一個男人,她不忍對他再苛求了。


  她不再掙紮,不再拒絕。


  她微笑,噙淚,溫柔地撫摸著他汗濕的額頭。


  “煊宸……”


  她緩緩為他打開自己的心門,迎接他的進駐。


  冷清多日的寢殿,今夜,春意濃濃。


  “在想什麽?”


  劉煊宸批閱奏章到一個段落,終於忍不住好奇窗外到底有什麽,或是她究竟在想什麽心事,竟能安安靜靜的會在窗前這麽久。


  說來真的好奇怪,自那一個綺麗無邊的浪漫之夜,他沒要吃藥,出了一身大汗之後,他的鳳寒好了,不過,身子還是有點發虛的。雲映綠說是藥三分毒,能不吃藥就不吃藥,她這兩天為他做藥膳,對他進行食療。


  有個神醫皇後真好呀,每當他喝著清香可口的藥膳時,都不由地感歎,何況這還是愛心藥膳呢!


  他移到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出聲詢問,一邊伸手撫上她的肩頭。


  “你聞聞看……”她仰起頭,嫣然一笑,指指窗外。


  他屏氣凝神,深呼吸一下,嗅到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清洌的香氣。“桂花開了!”


  “是啊,是桂花的香氣。”


  “嗯,那兩株桂花樹是好些個年頭了,每到開花季節,妃嬪們都愛去摘幾捧桂花回宮呢!”


  “我一會也要去摘點,給你做藥膳時用,桂花的藥效也是很大的。”雲映綠放軟了身子,依進他的懷中。


  “對朕這麽好呀!”劉煊宸的眼神一柔,吻上她的發心。


  “我又不象別人有許多老婆,我隻有一個丈夫,當然要傾盡全力對你好嘍!”她抿嘴輕笑。


  劉煊宸眉毛一挑,扳過她的身子,“你是不是有意見?”


  雲映綠聳聳肩,供認不諱,“是啊!”


  “真是個亂吃醋的小心眼女人。”為她的坦白,劉煊宸心情大好,“朕的妃嬪們已差不多被你解決了,這留下的,等到學成了醫術,隻怕朕留也留不住她們了。你呀,口氣還敢這麽橫,朕都沒和你計較,你到和朕叫陣來了,這還有王法嗎?”


  他佯裝瞪著她。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呀,要不,繼續選秀女,我幫她們驗身。”她也不示弱。


  “當真?”細長的鳳目危險地眯起。


  “你敢!”清眸圓瞪。


  四目對峙,很快破功,她笑倒在他的懷中,他莞爾地吻吻她的發心。


  要什麽三千佳麗,有一個宛白,就勝過全部。


  十月中,東陽城的秋已近尾聲,瑟瑟的風中帶些許寒意,清晨起身,總要穿件夾衣了,滿街的大樹上沒幾片綠色的葉子,花已謝盡,天空中也不見南飛的鳥兒,冬悄悄地已經上路。


  在這欲寒還暖的季節中,宮中發生了幾件小事。安南公主為獻孝心,削發剃度,去皇家陵園替太後修行。虞元帥大勝於北朝敵軍,北朝送來降書,願意割讓五座城池給魏朝,並年年向魏朝進貢金銀和絲綢。劉煊宸見他們如此誠心,便把凝香送回了北朝,讓她好生在自己的故土療養。袁亦玉是天生的將才,杜子彬查實了古淑儀被殺一案,還了她的清白,劉煊宸讓她與袁元帥去了與大理國相交的邊境守衛,永遠不得回到東陽。


  朝中則發生了一件大事。齊王因盜取國庫銀兩,被削去了封號,全部財產沒收進國庫充當軍資,府中全部人員流外蠻夷之地。


  眼見他起朱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昔日尊貴、奢華一去不返,曾經的門客、黨羽人人避之,紛紛倒戈,向劉煊宸大表忠心。


  成王敗寇,願賭服輸。自從在那個所謂的全民大選落敗之後,劉煊羿就已預見到這一天。劉煊宸想坐穩江山,怎可任他這眼中釘逍遙。雖然國號還叫魏,卻是一個嶄新的魏朝了。他這樣的前朝遺少,必須殊之。在外人眼中,劉煊宸不殺他已是最大的仁慈。其實,像庶民一樣活著,他生不如死。


  離開東陽那天,下著小雨。冷雨浸身,凍得直哆嗦。步出城門,他回身,劉煊宸身披錦袍,氣宇非凡地站在城樓下俯視著他。


  隔得遠,他看不清劉煊宸臉上的表情。他們曾在宮中一同生活過十多年,曾師從同一個太傅。他從不把劉煊宸放在眼中,認為劉煊宸不過沾了個嫡出的光才坐上了帝位。


  原來,他從未看清過劉煊宸。


  到了此時,也隻能仰天一歎。


  官道泥濘,雨霧茫茫。齊府一行人很快就成了天地間一個小黑點。


  轉瞬,入冬了。


  窗外雪壓斷了樹枝,幾聲輕響驚動了劉煊宸。今年夏季幹旱,秋季多雨,入了冬,格外的寒冷,一場雪接著一場雪的下,一場比一場大。魏朝居北的幾座城都發生了雪災,幸好國庫賑銀豐富,雪中送炭般下放下去,才解了百姓的困境。


  今年,真是多災多難,魏朝是,他似乎也是。


  “皇上,杜尚書請求晉見!”門外,侍衛頭領恭敬地稟道。


  劉煊宸皺皺眉,擱下筆,“宣!”


  杜子彬凍得嘴唇發紫,官袍上落滿了雪花。從宮門到禦書房可是一段不短的距離。


  “到爐子邊烤烤吧!”劉煊宸指指火爐,讓羅公公趕快給杜子彬送上熱茶。“杜愛卿,刑部又發生了什麽事嗎?”


  杜子彬抿下幾口熱茶,身體裏的血液方才回暖,他搖搖頭,“皇上,臣寒夜進宮,不是為公事,是為了皇後娘娘……”


  劉煊宸皺起眉頭,這位杜尚書張口娘娘閉口娘娘,真的以為他絲毫不介意?他如海闊的度量那是在國事上。“娘娘挺好的,愛卿不必操任何心。”


  “皇上,”杜子彬歎了一口氣,“雲家今天來了位女子,她說是雲員外的女兒雲映綠,但是她現在叫姬宛白。”


  “什麽?”劉煊宸騰地站起。


  杜子彬攤開雙手,“我也覺得此事詭異,讓雲員外暫且不要聲張。”


  “皇後知道這事嗎?”劉煊宸緊張地抓住杜子彬的衣袖,朝門外看了一眼。映綠剛剛說去禦膳房熬粥。


  “還沒有驚動皇後。”


  幸好!劉煊宸長舒一口氣。


  雪,悄悄地飄著,天地間,一片沉寂。


  一輛四駕馬車緩緩停在雲府的大門外,劉煊宸步下馬車,張望四周,萬家深眠,唯雲府還燈火通明。


  門倌嚇得都不敢仰視,恭敬地把雲府這位尊貴的姑爺迎進府中,騎馬在後的杜子彬也趕到了,相隨著一同走向客廳。


  客廳裏,雲員外夫婦驚慌不安地看著坐在桌邊大口喝著熱茶的陌生女子,齊膝的大衣,窄窄的長褲,腳上一雙短皮靴,發絲隻及肩,眼上還架著個亮晶晶的東西。這女子是下午時分來到雲府的,認得門倌,認得竹青,喚他們爹娘,對府中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講話的口氣和表情與自盡前的映綠是一模一樣,可是她怎麽是這個樣子呢?


  難道是映綠轉世投胎了?可映綠也才走了三個多月,有這麽快嗎?


  劉煊宸解開鬥蓬,交給身後的侍衛,抬腳跨進廳內。


  雲員外夫婦拘謹地起身施禮,他搖搖手,示意他們不要吱聲。他擰著眉,深究地打量著桌邊的女子。


  不錯,是宛白,和在水晶球中看到的那個身影是同一個人,但又不是真正的宛白。劉煊宸失望地歎了口氣,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宛白不會有這種嬌憨的神情,宛白不是這樣噘嘴,宛白吃東西很文氣,宛白笑得很淺,宛白眼中的神彩是淡淡的、自信的。這女子處處透著一股任性和嬌氣。


  “她是真正的雲映綠。”劉煊宸篤定地說道。


  姬宛白聽到有人說話,訝異地抬起頭,發覺廳內多了兩個男人,她首先看到的是杜子彬,俏臉一僵,爾後脹得通紅,“杜……大哥!”她不太自然地起身招呼。


  杜子彬一愣,他也在這陌生女子舉手投足間看出了似曾相識的痕跡,“映綠?”


  姬宛白羞窘地一笑,“很久不見,你似乎瘦了點,刑部的事情很忙嗎?”


  怪了,映綠也會體貼人了,也會這麽客氣地講話?杜子彬一時反應不過來,詫異地直眨眼。


  “嗯,你……”杜子彬詢問地看向劉煊宸。


  姬宛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擰擰秀眉,“爹爹,這位公子是?”


  “我是雲映綠的夫君!”劉煊宸搶在雲員外開口前說道。他不想在真正的雲映綠麵前透露自已真實的身份,特意把“朕”改成了“我”。


  “哦,她這麽快就嫁人了。”姬宛白到是接受得很坦然,一點都不訝異。


  “你在那邊過得不好嗎?”劉煊宸冷冷地問道,撩開袍擺坐下。


  姬宛白扶扶眼鏡,“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在哪邊?”


  劉煊宸點點頭,“我內人所有的事,我都清楚。”


  “你不感到奇怪?”


  “不,在我的眼中,我的內人就是讓我傾心的小女子,她來自哪裏不重要。”


  姬宛白嘟起嘴,嘀咕道:“你的口氣和於不凡一模一樣。”


  “你不喜歡?”


  姬宛白憂鬱地歎了口氣,“喜歡,可是……可是……算了,我不想提他了,他好討厭,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他了。”


  杜子彬輕歎,這就是十足的雲映綠的口氣,很任性,性子一上來,不問後果,就往前衝。


  “你回來是想和我內人換回身子嗎?”劉煊宸揚揚眉尾。


  雲員外夫婦對視一眼,皇上是在打啞謎嗎?


  姬宛白搖頭,“身子不重要,我回來隻是想看看爹娘。對於我來講,這身子就象我真正的身子一樣,我喜歡,我習慣,不想換回去了。”而且也不知道怎麽換呀,換了後,那個於不凡還會喜歡她嗎?


  唉,不要想那個壞人了,頭好痛。


  姬宛白小臉痛楚地扭成一團。


  “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準備回去麽?”劉煊宸聲音略帶慌亂。


  “我不知道。”姬宛白無助地低下眼簾。


  “如果你想回去,你有辦法嗎?”


  姬宛白輕輕點了點頭。


  “杜尚書,”劉煊宸突地轉過身,臉色凝重,“即刻起,封鎖雲府,不允許任何人透露姬小姐回來的任何消息。”


  杜子彬點點頭。他懂的,他的心此時和皇上一樣的惶恐不安。


  說起來好怪,是因為映綠的麵容變了,還是什麽,當他在意了十多年的映綠,真真實實站在他麵前,他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了。到是想起皇後,心一陣陣的隱痛。


  感情,原來是可以改變的。


  “你是什麽人,透露了又怎麽了?對了,她呢?”姬宛白發覺說了好一會,一直沒看到與她易身的真正的姬宛白。


  廳裏麵突然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劉煊宸才啞聲說道:“她出去替人看診了。”


  姬宛白點點頭,“她可是婦產科醫院裏最優秀的醫生,醫術特別特別的棒,我生病那會,她醫治過的許多病人都能看望我,花把病房都堆滿了。”


  “當然,她是我的驕傲。”劉煊宸微微一笑。


  淩晨時分,雲府一行人送劉煊宸出門。


  瞅瞅雲員外夫婦眉宇緊蹙,劉煊宸沒有多講,相信真正的雲映綠會把事情的原原本本說給他們聽的。


  雪,小了些,一片,一片,悠悠揚揚地飄著。


  馬車的車頂上積壓了一層厚厚的落雪,先前來的車跡也被雪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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