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話說心動不如行動(下)
晨光微映,室內還是有一點昏暗,桌台上點著燭火,紅暖的燈光下,光影在雲映綠白皙的臉上交錯,分不清是她臉兒紅了,或者是燭光的錯。
一直以來,杜子彬要麽喊她雲太醫,要麽喊她雲小姐,口氣都是一貫的冷然淡漠,不帶惡也很少帶喜。
今天他突地喊她映綠,到讓她覺得不自在了。嗓音低沉沙啞,微微地顫栗,聽著,心就漏了一拍,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象做了什麽壞事給嚇著了。
秦論也一直喊她映綠的,她為什麽就沒這種感覺呢?
她緩緩轉過身,床前的一扇木屏風的影子剛好遮著了杜子彬,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但他加速的呼吸,讓她知道他有多急切地想知道她的答複。
為什麽要退婚呢?
打個電話問問現在的姬宛白才有準確的答案,但這個穿越時空的光纜目前還沒人安裝,她隻能自已想辦法了。
“我們之間地位懸殊太大,我……高攀不上你,與刑部尚書般配的應該是公主、貴族千金,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主動退婚。”杜映綠想了半會,終於擠出一個她認為說得過去的答案。
杜子彬頹喪地閉了閉眼,“你退婚那會,我還不是刑部尚書呢!”
雲映綠掐掐指尖,暗暗氣惱自已怎麽不看好題目就胡亂答題呢。
“杜大人,你看啊,”雲映綠從桌台前起身,落坐床畔,替他理理被子,看著他黑又濃密的眉毛,灼灼迫人的眼眸,心跳越發猛烈了。她咽了幾口口水,才說出話來,“我沒你高,不能舉案齊眉;腿沒你長,跟不上你的腳步;專業不同,我們沒共同語言;我無趣又笨拙……”
“不要說了,”杜子彬突地打斷她,黯然神傷地問,“無趣木納的那個人是我吧,我不會討你歡喜,不能逗你笑,不懂風雅。映綠,你討厭我,對嗎?”
“沒有,絕對沒有,我一點都不討厭你。相反,我欣賞你,信賴你,尊重你,我……”她張口結舌地看著杜子彬,看到他的眼睛晶亮如星,臉上閃爍著激動的光澤。他撐坐起,靠上床背,左手驀地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拉著它放在了心口,他的心跳快速有力,他的胸膛寬闊溫暖,他的身體硬邦邦地,處處顯示出男人壯碩的健美……雲映綠忽地感到呼吸急促,她似乎要暈倒了。
一種她從未經曆過的狂熱從心底往外噴湧,是如此的猛烈,如此的強大,她不禁害羞起來,無措地想抽回手,想逃離。
他怎麽能鬆開她呢?
杜子彬在她綻開紅暈的臉頰上,陡生出無窮的勇氣。
“映綠……你有一點喜歡我嗎?”杜子彬的聲音是那麽的溫柔,溫柔得不象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這聲音帶著點催眠,催眠著雲映綠不知不覺地點了點頭。
她不討厭他,當然就是喜歡了嗎?
“哦,映綠!”杜子彬腦中如洗,快樂得不知說什麽好了,一點都不覺著身體的疼痛,他隻想喚她的名字,隻想笑。
黛眉彎彎,長睫俏麗如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著他瞧,眼中盛滿羞澀。映綠,是映綠,就在他的麵前,這麽的近,這麽的親。
這是以為隻有夢中才會見到的情形,如何讓他不欣喜若狂呢?
杜子彬伸出右手,輕輕地攬過她的身子,將她攬進懷中。她一下貼著他的肌膚,像要貼進心坎底去,他又忍不住摸上那一把烏黑秀麗的發,滑得柔得似緞,擦過他掌心,然後瞅著橫擱在他腰上的手臂,以及握在他掌心中白皙綿軟的小手。
映綠有細巧的耳朵,美麗的柔白的頸子,小巧秀挺身而出的鼻尖,還有那微微蠕動的翹翹的眼睛,他控製不住地低頭吻了吻她細軟的睫毛,雲映綠本來就羞得大氣都不敢喘,這一吹,她更忙不迭地往他懷裏鑽。
杜子彬勾起一抹愉悅的輕笑。
真是有魔力呀!
就這樣抱著她,就象擁有了全世界一般的滿足和快樂。杜子彬小心地攤開她掌心,那麽小那麽軟那麽白,會寫詩會畫畫會看病,常常自信得像無所不能是的。
可是她又明明是個孩子,糊裏糊塗地搞不清自己的感情。
“映綠,你小的時候,我在這屋裏,聽著夫子在花園中教你吟詩,你非常的聰明,沒幾天就把夫子問倒了。你爹爹隻得不斷地給你換夫子,你喜歡一邊玩耍一邊背書。不管什麽艱澀枯燥的文字,映綠讀過兩遍,就能出口成誦。即興寫詩,更是令人驚歎。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映綠圍爐煮酒,吟風弄月,踏雪尋梅,琴瑟同鳴,那該有多好呀!我日日站在院牆這邊,盼望著映綠快快長大,我好讓爹爹去提親。映綠長大了,親事也定下來了,可是……”杜子彬撫摸著雲映綠的小臉,歎了口氣,“你要求退婚的那一天,我一夜沒有合眼,就這樣坐著,從頭涼到腳。”
“那……那你為什麽要答應我退婚呢,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思維並不成熟,可是你大了呀!”雲映綠抬起頭。
“我不想牽絆你,隻要你覺得快樂,我什麽都會答應的,而且我也有我的自尊。”杜子彬苦澀地一笑,“但我當時真的很難過,幾天都吃不下飯。後來我想一定要趕快振作起來,要有出息一點,興許還能讓映綠回心轉意。”
雲映綠坐正身子,直瞧著杜子彬,“你真的為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杜子彬尷尬地回避她視線,清清喉嚨。“嗯,讓你又笑話了嗎?”
雲映綠輕輕地搖了搖頭,“從沒有人為我這樣過,我覺得很驚訝,也很……開心。”
她在他心裏原來是這麽的重,他真的喜歡她,喜歡到這種忘我的地步,這應該是真愛了嗎?
“你自殺的那一晚,我也是徹夜未眠,驚恐得好象要失去一切一樣,我想過中了狀元,再次去雲府提親,可是我怕你拒絕,那樣就真的什麽希望都沒有了。初九那個晚上,下著雨,你去和秦公子談退婚,我又是一夜不能合眼,你剛好一夜沒有回來,我整顆心都象掉進了冰窖裏。映綠,以後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我愛你!”
他輕柔地舉起她的雙手,放在唇邊吻著。
“你這樣愛我,為什麽不告訴我呢?”雲映綠喃喃問道。
她的心中,又是茫然又是歡喜,多種情緒交雜。
當初雲映綠自殺,不是承受不住他出人頭地的事實,而是害怕他再不會屬於她。以前的雲映綠一定是喜歡他的,不然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的?
退婚,隻是雲映綠一時的賭氣,氣他不會表達自已的感情,他的性子很內斂、自製,胸中有滾燙的岩漿,但一直都壓製著,不讓她發現。
遠在二十一世紀的雲映綠,一定會為不能和杜子彬長相廝守而遺憾吧!
沒來得及揭露唐楷的真麵目,是自已的遺憾,真正的雲映綠已經幫她彌補了。那麽她也要為雲映綠彌補在魏朝的遺憾嗎?
也不隻是為彌補遺憾,杜子彬也是吸引她的,此該,猛烈的心跳、上升的體溫、羞紅的臉頰不會說謊。
這麽大,她對任何男人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不是嗎?
“映綠,我現在告訴你,不晚嗎?”有些事,男人天生無師自通。比如說情話,主動示愛。
“可是……要等和秦公子解除婚約。”雲映綠結結巴巴地說道。
“那個交給我來解決,我去和你爹爹談。映綠,隻要你讓我明白你的心,其他都不是問題,我不會再顧及麵子而錯過你了。”杜子彬俯在她耳邊柔聲說,再次把她擁在懷中。
“嗯!”雲映綠這次不再身子僵硬,放軟了四肢,羞羞地任他埋在她的脖頸間,接受他蜻蜓點水般,細細微微的吻。
“雲小姐,藥都快熬幹了。”老家人站在門外喊道。
雲映綠驚得跳起來,這才想起藥還在爐子裏,忙不迭地往外跑。
杜子彬目送著她俏麗的背影,笑了。
他早就知道,如果要廝守,和誰都無趣,隻有映綠。
得此佳偶,人生何憾。
再次換藥,對兩人來說都是個折磨了。火熱的情感早已蓋過了身體的疼痛,當雲映綠顫抖的小手摸上杜子彬的大腿時,他還是握住了她。“讓家人一會兒請別的大夫來!”
她咬了咬唇,脹紅著臉點點頭。
如果在醫療過程中,他來個男人的本能反映,那場麵簡直讓人不知如何麵對。
“我……那個樣子,還是留在洞房花燭時吧!”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心一動,說道。
臥房內的氣氛,突地飄浮著曖味的氣氛。
雲映綠搓著手,臉紅心跳,不知該說什麽好,她眼睛一瞟,又看到桌上的那疊紙和發卡。
“那些是……”她問道。
杜子彬又把她拉坐到床沿,“你不記得嗎,那發卡是你小時候趴在牆頭上掉落的,被我撿了回來,一直收著,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那些詩,都是你化名雲爾青時,寫給青樓女子們彈唱的。雖說沒多深的意義,但意境優美、情感豐富,我一一收集了。映綠,你雖說是女子,可才氣真的不在我之下。什麽時候,我們一起來吟詩作對?”
“呃?”剛剛還一臉恬美的人驀地抬起頭,又來吟詩作對呀,豈不是要了她的命嗎?
“這個……這個以後再說,你現在養傷要緊。對了,杜大人,古麗那個案子你怎麽處理?”她忙轉移了話題。
“還叫我杜大人?”他親昵地刮了下她秀氣的鼻子,“叫杜大哥,或者子彬。”
“子彬……”她默念著這個還有點陌生的名字。
“拓夫屬於間接凶手,現已抓捕歸案,但因他是波斯人,不會重判,留著他,不過是想給皇帝向波斯國交待古麗死因的一個借口。我們現在手中有古麗與拓夫私下來往的信箋,這個如果交給波斯國王,波斯國王不敢有半點微詞,對古麗之死隻好作罷,所以我才把拓夫帶回來的。把波斯國王這一關過了,然後我們再慢慢查案吧!”
“你還會懷疑我嗎?”雲映綠傻傻地問。
杜子彬無奈地笑了,“人心是肉長的,而且長得偏。既使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你,我也要盡力為你開脫。我也相信你不會做這事的,你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皇上說過殺害古麗的人不想總聚焦在後宮妃嬪的爭風吃醋上,那人的真正用意也許是為了挑起魏朝與波斯國之間的紛爭。”
“劉皇上好象挺聰明的,一下就看得入木三分。”雲映綠捂著嘴,打了個嗬欠,上眼皮下眼皮開始打起架來。
“不聰明,怎麽能鎮得住滿朝文武呢?這朝中,左、右兩位丞相冰火不相容,光他們兩個就夠皇上操……”杜子彬感到懷中的人忽然一動不動,低頭一看,雲映綠已經睡著了。
他疼惜地一笑,不敢動,怕她醒。
門輕輕地被推開,送早膳進來的老家人窘得眼神都無處擱。
杜子彬忍住難堪,招手讓老家人去向跟隨著他的車夫說一聲,讓他去衙門知會下,他今日受傷不便去衙門了,然後再讓衙門師爺進宮到內務府為雲映綠請個假,說她昨晚照料他,一夜沒合眼,現在剛歇下。
老家人出去剛一會,門又被推開了。
久等小姐不回府的竹青終於按捺不住,跑到了杜宅,門倌說雲小姐在大公子的臥房為大公子治病呢。她輕手輕腳走過來,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半臥在杜公子的懷裏,兩個人抱得緊緊的。
她嚇得捂住嘴,小臉發白地忙轉過身。
天,可怕的小姐趁杜子公病著時,把一本正經的杜公子給吃了嗎?生米煮成了熟飯,那可憐的秦公子怎麽辦呢?
“老爺、夫人……”竹青一路疾呼地往雲府跑去。
不一會,雲府之中就炸開了鍋。
而這邊,雲映綠隻是皺眉輕哼了聲,又往杜子彬的臂彎裏鑽了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