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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話說美人何處

  診室中,燭火已經點上了,雲映綠坐在燈光下,隻覺案前多了一道黑影,她抬起頭,男子掩在暮色之中,她一時沒看清楚,聽得竹青的叫聲,方才感到麵前的黑影體型不似女子。


  “小姐……”竹青僵在門邊,驚懼地盯著男子身後晃動的腰刀。


  雲映綠緊張地站起身,直視著男子,這才看清了男子的麵容。棕色的皮膚,深邃的琥珀色雙眸,鼻挺高聳,蓄短須,唇紋上彎,顯得有些無情,頭上裹著布巾,身著半敞的條紋長袍,這裝束和膚色,看著象中東地區的男子。


  “太醫在哪裏?”男子巡視著四周,沒把雲映綠放在眼裏。


  “你是誰?”雲映綠問道。


  “與你無關。”男子的口吻非常冷漠、煩躁。


  秦論一聽是個男人在說話,“唰”地拉開簾子,護衛地把雲映綠擋在身後,“這位客倌,不經太醫允許,私自闖進診室,不太好吧!”


  “你是太醫?”男人不太相信地眨眨眼。


  “你在太醫有什麽事?”秦論的口氣明顯的不悅了,遞了個眼風給竹青。竹青會意地轉過身,不一會,診室外站著五六個藥莊的夥計,一個個手持木棍,虎視眈眈地瞪著男子。


  男子輕蔑地傾傾嘴角。


  “太醫在哪裏?”男人在腦中把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子否決了,能做到宮中的太醫,至少得半百的年紀。


  雲映綠先冷靜了下來,看外麵天色越來越暗,還有病人在等著呢,她不想再磨蹭,直言相告道:“我是太醫,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男子斜眼看著雲映綠,一臉質疑。


  “不必那幅表情,我就是宮中新進的太醫雲映綠。”


  男人看著雲映綠淡然自若的神情,又嗅到她身上隱隱的藥香,想起剛才門外的丫頭說專治女子的病,他半信半疑地彎下身,手按在胸口,行了個禮,“在下拓夫,波斯國商人,有點事想拜托雲太醫,請雲太醫隨我走一趟。”


  秦論眼一眯,“如果是病人,請下月初九過來排隊等候,雲太醫是不出診的。”不知怎的,他覺著這個叫拓夫麵相帶惡,形似個麻煩的主。


  “不,我等不到下月初九。”拓夫搖搖頭,固執地看著雲映綠,“隻是件小事,不會太麻煩雲太醫的,我會付相應的薪資。”


  “不是薪資的問題,你看外麵還有病人在等,我現在沒空。”外麵天這麽黑,與一個陌生的男人出去看診,雲映綠也沒這個勇氣。


  “那雲太醫先忙著,我在外麵等著就行。”拓夫禮貌地點點頭,不等雲映綠回應,扭頭走了出去。對於門邊幾個手持木棍的夥計,他象沒看見。


  秦論揮揮手,讓夥計和竹青退到外麵,他轉身看著坐回椅子上的雲映綠,“映綠,不準和那男人出去,聽到沒有。”他記得這丫頭固執起來很可怕的,上次看著她衝向宮裏的馬車,他拉都拉不住。


  “不知是不是一個重病患?”雲映綠小臉皺成一團,猶猶豫豫地說道。


  “雲大小姐,如果是一個重病患,他不急著送過來,還沒事人似的坐在外麵傻等嗎?”秦論真想敲開雲映綠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什麽做的。看起病時,一臉聰明相,這一與病情無半的東西,她就木木的。


  “哦,那他拜托我做什麽,我除了看病,還會做啥?”


  秦論白了她一眼,“還算有自知之明。看病吧,結束後,我帶你去吃晚膳,然後送你回去早點歇息。下月初九,咱們隻看半天診,這一天太累了,我寫處方寫得手都酸。”他動動僵硬的手臂,說道。


  “錢賺得也不少吧!”雲映綠挪諭地笑著看向他。


  秦論退回簾子後,“這個你也知道?”


  “我又不是白癡。”


  “剛才就是。”秦論嘀咕一句,搖了搖頭。雲家這丫頭,日後娶回來,一定要時時刻刻守在身邊,搞不好人家用個假病患,就能把她拐跑了。


  雲映綠想回嘴,病人進來了,她忙住口。


  最後一個病患拿了藥離開時,天已經全黑了,透過半掩的窗戶,看到街上各個店鋪前都亮起了燈籠,一盞盞的,隨著風輕輕擺動。


  雲映綠不太想留在藥莊用晚膳,秦論可不想放過獨處的機會,強留下她。兩人溫馨地吃了點精做的素食,他知道她懂養生,這晚膳看似簡單,卻用了許多心思。


  兩人一前一後從後堂出來,竹青也已經在另一個房間用好了晚膳,提著醫箱,站在店鋪中等著了,身後多了個包袱,裏麵裝的是秦論送給她的兩匹絲綢,她不解,為什麽秦公子不送給小姐禮物呢?

  “關於醫資,我明兒送到珠寶行,給你定做首飾,可好?”秦論調侃地看著雲映綠,兩人走出了店鋪。


  馬車在夜色裏靜靜地候著。


  “不需要,我當今天是義診好了。”雲映綠忘了先前的豪言。在二十一世紀,她出身優裕,對錢就沒在意過。現在,雲家也是東陽城的富戶,她更加不需要記得“錢”這個字了,何況她根本就沒會花錢。


  “這樣好不好,我以我們倆的名義捐點銀子給寺廟,讓僧人們周濟窮人?”


  “嗯!”雲映綠點點頭,覺得這法子不錯。


  豈不知這樣又著了秦論的道,兩人合捐銀子給寺廟,從來隻有夫妻。秦論這樣一做,等於就是向眾人昭示,雲映綠是他未過門的娘子了。


  瞧他笑得眉飛色舞的,就知他有多得意了。


  一步,一步,雲家大小姐雲映綠就快成他的枕邊人了。


  車夫點起風燈,照著車門,秦論掀開轎簾,準備扶雲映綠上車。


  “雲太醫。”拓夫象是從地裏冒出的,冷不防出現在眼前。“現在你有時間了嗎?”


  “現在天色不早,雲太醫一個姑娘家,呆在外麵不安全。”秦論搶聲說道。


  “我會負責雲太醫的安全。”拓夫的口氣沒有商量的餘地,雙目直直盯著雲映綠,裏麵多了些懇求的意味。


  “我……除了看病,其他什麽都不會的。”雲映綠吞了吞口水,老實承認道。


  “沒有關係,我的事,對你來講,隻是舉手之勞。雲太醫,這邊請上車。”拓夫在等待的時候,已經召來了一輛馬車,上麵坐著兩個同樣象是中東地區的青年男子。


  “那我去看下吧!”雲映綠詢問地看向秦論。


  秦論知道她的牛勁又上來了,“我如果不同意,你會不去嗎?”


  “他說是……舉手之勞。”雲映綠支支吾吾的。


  “映綠,我知道你心善,但不能做個濫好人,要學會保護自已。該拒絕時,一定要大聲說‘不’。”秦論無奈地聳聳肩,“今天,我陪你過去。”


  “我隻要雲……”


  秦論一抬手,打斷拓夫的話,“今晚必須我在場,不然免談。”他咄咄地盯著拓夫。


  拓夫怔了下,良久,咬著唇,點了下頭。


  秦論沒雲映綠上拓夫的馬車,而是讓拓夫的馬車在前麵行駛,秦府的馬車在後麵相跟著。


  兩輛馬車在近郊的一個驛館前停了下來,拓夫包了驛館中一個院落,裏麵住了有二十多個象中東地區的男人。拓夫領著秦論和雲映綠主仆走進一間廂房,他堅持和雲映綠單獨在裏間談話,但他讓了一步,答應兩人不離秦論的視線。


  秦論沒有辦法,隻得點點頭。


  雲映綠被拓夫神秘兮兮的樣子弄得好奇極了,急不迭地想知道他到底要自己幫個什麽忙。


  兩人在裏間坐下,拓夫從一邊的櫃中取出一封用蠟封好的書信,雲映綠低頭看了看,象扭曲的花紋一樣的字體,她不認得。


  “雲太醫,你在後宮當職,請問有沒見過波斯國的公主古麗?”拓夫低聲問道,不讓外麵的秦論聽到他們的談話。


  雲映綠長睫撲閃了兩下,古麗原來是波斯國的呀,怪不得老自稱本公主本公主的,聽拓夫這一說,還真對上號了。別說,古麗和拓夫看著是象一個人種。


  “嗯,我見過的。”印象還特別深刻,初次見麵就用袖劍抵在她脖子上威脅她。


  “她……她好嗎?”拓夫眸光激動地閃爍著。


  “挺好的,精力充沛呢!”


  拓夫眨眨眼,“那可不可以請雲太醫把這封信帶給她?”


  不可以也得可以,人都坐在這兒了。“請問,你是古麗公主的?”這確實不麻煩,但要問個仔細,防此信裏裝個什麽病菌。哦,古代的人還沒這麽聰明呢!

  “我是她的一個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從小一起長大。她突然嫁到魏國,我在外做生意,沒來得及送行,有些祝福的話隻好寫在信裏。”拓夫的語氣有些憂傷。


  “你為了一封信,特地從波斯來到東陽?”雲映綠問道。這該是什麽樣的好朋友呢?

  “我本來想見見她的,誰想到她一進了皇宮,就等於與世隔絕,我找了送親的波斯使臣,他們也沒辦法。我就寫了一封信,想托人送到宮裏。可惜我在這東陽城,誰也不認識。正一籌莫展時,看到秦氏藥莊外麵掛著有太醫坐診,我就冒味地請雲太醫幫這個忙了。”


  “哦,這個忙不難。就是把信送給她嗎,要不要再帶別的話?”雲映綠熱心地問,為拓夫和古麗之間的真摯友情而感動。看不出來古麗那麽個蠻橫、野性的女子還有拓夫這樣的好朋友。


  “沒有了,交給她就好。她若問起我,就說我人在東陽,非常好。”拓夫說道,“這事,雲太醫不要讓外人知道。宮裏規矩大,我怕傳出去對古麗不利。我可以信任雲太醫的,對嗎?”


  “當然,我不會和第二個人說的。”雲映綠小心地把信塞進袖子裏。


  她不知道一場大禍就此暗燃。


  拓夫把手按在胸口,再次鄭重地向雲映綠施了個禮。


  “他和你說什麽了?”回去的車裏,秦論問雲映綠。


  “我答應他保秘的,你不要問了。”雲映綠說道,然後不管秦論怎麽誘哄,她守口如瓶。


  秦論抿了抿唇,“映綠,你在宮中做太醫,可不比別的,稍有不慎,就是殺頭之罪,你懂這個利害關係嗎?”要錢,他有的是,但想他進宮救個人,他真沒這個能力。


  “放心,我奉公守法,是個良民。”雲映綠笑笑。


  秦論歎氣,拿雲映綠一點法子都沒有。也許應該規勸她辭去太醫一職,不然,他會人未老,心早衰的。


  “爺,那個女太醫,信得過嗎?”驛館內,拓夫的一個隨從踩著月色,走到背手站立的拓夫身後。


  “嗯,我感覺可以,很重誠信的一個女子。不要擔心,我識人一向很準。”


  隨從沒有作聲,好一會兒,輕聲說道:“爺,放棄吧,沒有希望的。”


  “不,幾千裏都走過來了,我怎能輕言放棄?”拓夫搖頭,麵對著西方,那是東陽皇宮所在的位置。


  “不放棄又能如何,爺,咱們現在魏朝,皇宮裏三層外三層都是將士,進得去嗎?即使想辦法進去,如果公主仍然和以前一樣的想法,我們怎麽辦?”隨從憂心忡忡地問。


  拓夫閉上眼,悵然心酸,過往情蹤,如夢如幻。


  美人去了何處,該如何去尋,今後有沒有機緣再見,他不知道,也不敢多想,隻能拚命地努力。


  人隻能錯過一次,第二次,千辛萬苦,也要做得滴水不漏,才能守住心中的那份癡戀。


  誰讓他愛上了一個象風一般的女子呢?

  “我賭她的心不是鐵做的。”拓夫幽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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