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到尚書小姐(2)
直到她叩過三次,老者方才讓她起身,眼中有笑意閃過,然後帶著她回小院繼續學習吹笛。
日子就這樣如水般流過,匆匆便是三年。三年後,董舒顏十三歲,朱叟亦在他們家裏待了近三年。
終於有一天,他來向董老爺告別,言自己本是自由慣的人,不適合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待著,這便離去了,臨走時,把一隻翠玉做的笛子贈予了董舒顏,並愛憐地摸著她的發頂道:“顏兒雖頑劣,卻聰穎過人,望好自珍重,他日有緣,為師再來看你。”
董舒顏亦是對他有些依依不舍,卻又莫可奈何,隻好送別師父。
現在,兩個孩子坐在廊下想著如何出去玩耍,董為卿道:“姐,你聽過城中有個大善人的傳聞嗎?”
董舒顏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裙裝,外罩一襲同色紗衣,飄逸靈動,裙邊繡著繁複的纏枝花紋,襟口亦有,頭上的金釵,是簡單的蝴蝶花式,耳上各掛著一顆瑩白珍珠,看著不起眼,卻是上好的深海貝珠,光亮柔和,無一絲雜質。
她將一隻著有彩絲錦履的腳蹬到廊下長椅上,屈膝而坐,一手撐在下頜上,認真聽著董為卿的話,眼神幹淨,唇角微揚,傾城之姿畢現。
“卿弟說的可是那接濟了城中上百名乞兒的無名公子,聽說,他每次去布施都帶著一張笑麵娃的麵具,不讓人看到的他的長相。”
“但據知情人道,他的身量頗高,足有六尺以上,且常穿一身青色布衣,卻有一條鑲有美玉的腰帶,故推測他的身份非富即貴。他現在可是全城女子的偶像,那樣一個如神祗一般的存在,不知麵具下是怎樣一張讓女子流口水的臉。”董為卿說著,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情,想來他也仰慕那無名公子的緊。
董舒顏卻不以為然,“那也未見得,說不定他長的是一臉麻子,做了好事,怕別人也瞧不起他,於是戴上麵具,以增加其神秘感。所以啊,你也別太羨慕他,搞不好,你的偶像奇醜無比,你豈不是很失望?“
董舒顏說得振振有詞,董為卿低頭一想,也對,這麵具戴著,沒人看過他的真容,誰知他是美是醜,搞不好的真如姐姐說的呢。
“不如哪天,我們也去會會這麵具公子。”董舒顏從長椅上站起來,眼帶星光道,她的笑容很燦爛,一說到要做什麽事,更是如此……
兩人正商量著要怎麽做,突見董舒顏的貼身丫頭雲兒,著一身紅色衣裙,頭上兩個環髻,匆匆跑來,嘴裏喘著粗氣,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指著來的方向,神情帶著慌張,結結巴巴道:“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看著雲兒的慌亂,聽著她的語無倫次,董舒顏的秀眉也緊皺起來,忙追問道:“你說什麽?”
“出什麽事了?雲兒,慢慢說。”董為卿反而鎮定道,他不明白,女孩子為什麽老是慌慌張張,這丫環是這樣,他姐姐也差不多。
雲兒緩了口氣,方才道:“劉家小姐在家裏鬧自殺,她的貼身婢女碧兒沒辦法,跑來請小姐過去勸勸呢。”
“真有此事?”董舒顏一聽說是自己的好友要自殺,心裏犯起了疑惑,何事引得一個官家小姐如此失儀,竟要自殺?疑惑歸疑惑,人還是要去勸的,不然這好友可不就白當了。
想到此,董舒顏快步朝院門外走去,也難怪雲兒要用跑的,這董府的院落深深幾進,從她在大門外得到消息,到把話傳進來,這時間也足有一柱香,若是再走出大門,又得再走一柱香,這一去一回,時間可不就耽擱得多了嘛。
董舒顏可沒那麽多的時間,她現在是急死了,恨不能肋下生翅,直接飛到劉府,途中遇到管家董方,馬上讓他命人將轎子準備好,立刻在院門口等著,抬她去劉員外家。
董舒顏到得院外大門處,那名叫碧兒的丫環,一襲淺綠色裝束,正在那裏不停地踱著步子,見到董舒顏出現,抬起頭朝她走來,臉上稍有些放鬆,嘴裏懇求道:“董小姐,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真是急死人啊。”
董舒顏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急,這便隨你去。”她嘴裏這麽說,心裏一樣是著急的,不知道那劉小姐到底怎麽樣了。
這裏轎子已準備好,董舒顏等不及丫環幫忙,自己挑簾,穩穩坐上了青頂小轎,讓轎夫趕緊朝劉員外府急走。
兩個丫環一語不發,自然跟在轎子後麵亦是急走。
這劉小姐,名叫劉玉蓮,生得人如其名,就象一朵初生的玉蓮,冰肌玉骨,容貌甚是清秀,就是性子太軟,遇不得事,有什麽事就愛鑽牛角尖,或是不開心的時候,就愛掉眼淚,讓人以為她是水做的。
她爹爹供職於六部中的工部,是六品的員外郎,這官職在京裏不算大,卻是不折不扣的京官,所以稱劉小姐為官家小姐也不為過。
她與董舒顏關係最好,因為她雖性子綿軟,對人也極和善,從不以身份壓人,也不會因為自己出生官家而看不起商賈出身的董舒顏,這也就是她們兩關係好的原因。
在書院裏,董舒顏可以隨意欺負其他同學,卻獨獨不會欺負劉玉蓮,也正是她倆關係好的佐證。
劉家居於向陽城南麵,靠近南城門,與董家正好相背,若是一路直走,本沒多少距離,可這京裏街道縱橫,沒有直路可走,一繞起來就遠了。
因是兩個姑娘私會,又不得走劉府正門,也為圖省距離,青頂小轎停在了劉家後院,通劉玉蓮的閨房。
董舒顏下得轎來,讓轎夫就在附近等候,自己則跟著兩個小丫環從那扇開著的角門進得院來。這院中種著幾株桃花,正是陽春三月,桃花吐蕊,一叢粉紅,夾著幾片新綠,引得蜂飛蝶舞,風景無限好。
董舒顏卻無心賞那美景,在碧兒的引領下,來到紅牆綠瓦的一幢二層小樓前,廊下正站立著幾名仆從,隱隱可聽得有哭聲從樓裏傳來。
碧兒因為董舒顏的到來,心下安定不少,便也不著慌了,隻是輕言道:“董小姐,你也聽到了,我家小姐在樓上的閨房哭呢,你好好上前去勸勸。”
說完,碧兒吩咐樓下一紅衣婢女奉茶來。
董舒顏望一眼那二層小樓,飛簷翹角上,正有一隻銅鈴隨風擺動,發出細碎的叮叮聲,春天的暖陽灑下來,照得琉璃瓦光亮一片。
董舒顏收回目光,不再耽擱,登登登,踏上那木質樓梯,來到位於二樓的房間,菱形花格紗櫥將閨房與樓梯隔開,轉過這道紗櫥,藕色的布幔掛在屋中,房中桌椅鬥櫥,擺放整齊,一張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繡衾,簾鉤上掛著小小的香囊,屋內便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而劉家小姐則坐在離玉床不遠的一張鋪有淺金色錦布的圓桌上嚶嚶哭泣,在她身邊已有另兩個侍奉的丫環,一個勁兒地勸著:“小姐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可是大事。”
董舒顏看著那伏桌哭泣的身影,不停地抽搐著,便疾步走過去,溫言道:“玉蓮,出什麽事了?告訴我,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好嗎?你這樣光哭可起不了多大作用。“
劉玉蓮聽到董舒顏的聲音,抬起頭來,她的淚眼已哭腫得如同兩個核桃,看得董舒顏真是心疼。
靠近她身邊,將她攬在懷裏,輕拍著她的背,然後董舒顏坐在她旁邊,再次開口道:“玉蓮,這幾日你也沒去學堂,我正在擔心你有什麽事,可巧今天碧兒就去找我了。到底什麽事?“
劉玉蓮隻顧抱著她抽泣,過了好半會兒,才放開她,看著董舒顏,嘴裏語無倫次道:“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我該怎麽辦?“她的眼中帶著絕望與驚恐,邊說邊抽噎著。
她的話沒頭沒尾,聽得董舒顏一頭霧水。
她看向旁邊的丫環,問道:“你們家小姐說的他是誰?我怎麽聽不懂。“
“董小姐,你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從小與那楊千總的兒子定了親,隻等小姐及笄便要成親,不曾想,最近幾日聽聞,楊家又攀上了新來的戶部尚書,欲與其千金定親,遂要與我家小姐退親。
這女子定了親怎可輕易讓人退掉的道理,這不,把我家小姐氣得要上吊,連夫人也氣得臥床不起。“隨侍在一旁的丫環說得義憤填膺,聽得董舒顏亦是火冒三丈。
天下竟有這等事,這千總大人也太無恥了,為了自家榮耀,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玉蓮,別難過了!那千總的兒子有什麽了不起,以你的才貌還怕沒有人來提親嗎?他這邊退親,那邊一定會有人求著來提親的,就別哭了,啊。“
“舒顏,我怕,娘還臥病在床,可我最想不明白的是,我沒做錯事,他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劉玉蓮用白色手絹擦拭著止不住的淚水,仍抽噎著,無限傷感道。
“不就是個男人,也未見得多優秀,既是這樣趨炎附勢的人家,不結親也罷,玉蓮你聽我說,這真不是什麽大事,被人退親錯不在你,你又何必想不通呢,就算你真為此事死掉了,隻會徒讓令堂更加傷心,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