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兩全齊美
挖土那人又附和：“世子說的對，咱們走，去逮那新任七殺！”
儼然已將他自己當成淮陽王世子最忠誠的狗腿子。
原本若隻是崇軒發聲，眾人隻會言聽計從，眼下狗腿子出聲了，立馬有人忍不住反駁道：“我們認得的人有限，莫非遇見眼生的就要上前盤問？要是~~要是~~”
他沒敢往下說。
淮陽王世子來頭雖大，可龍城勢力盤根錯節，也有許多人不容小覷，貿然盤問惹得對方不快，日後難免會有小鞋穿。
其餘人紛紛應和著點頭，顯然與他有著同樣的憂慮。
崇軒冷笑：“一群豬腦袋，點什麽頭？若說有人陌生到連我們這三十來人都認不出的地步，不是新任七殺還能有誰？”
眾人這才恍然。
對啊，每個人的圈子不盡相同，認識的人自然也是，在場這三十餘人，認識的人加起來足夠涵蓋整個龍城權貴圈子了。
“不愧是世子~~”
挖土那人馬屁剛起頭，崇軒嫌惡地擺擺手，示意他閉嘴，隨即朗聲道：“先前倒是本世子興起，才忘了圍獵正事，如今想想，那隻逃掉的小王八今日前來，無非是要拿新任七殺人頭，我們隻要拿住新任七殺，不愁他不來，說來，聯合狩獵的方法得改一改了，聽我號令~~”崇軒大手一擺，條理清晰地一一下發命令，便有人領命，不斷發出哨音，開始聯絡先前加入他們聯合狩獵、正一心探索著新任七殺蹤跡那些隊伍。
不多時，北邙山林地中分散的近三十支狩獵隊伍大多收到了蕭淩妖換裝的消息。
那些人原本是因為不願摻和進崇軒和王承恩的爭鬥，才在受崇軒之邀後，借著參與聯合狩獵的借口，成群結隊搜羅蕭淩妖蹤跡，沒和崇軒一同追殺王承恩。
其中有不少人其實一直寧可自己行動，也不情願和他人分一杯羹，眼下收到由崇軒一方傳來的消息，這才感受到了聯合狩獵帶來的好處。
二十餘支隊伍幾乎同時開始朝著南方、也就是崇軒一方指引的方向收網。
而崇軒的策略極其簡單，也極其有效，就是吩咐那些正在收縮匯聚的隊伍，但凡遇到沒有收到消息的人或隊伍，勢必要將消息告知對方，並且勸說對方加入。
一旦遇到不願尊從的人或隊伍，並且存在著誰都不認得的陌生臉孔，便立即發出訊號，讓附近的隊伍前去支援，強行壓製對方。
這樣一來，隻要遇上新任七殺，哪怕從衣著和臉孔兩方麵都認不得，也照樣可以將其篩選出來。
如果匯聚後仍舊沒有發現新任七殺，那就再朝著反方向拉網式犁一遍，力求能將處在山林的所有人兜住。
若再找不到~~
崇軒暫時還沒有想這麽遠，心說如果這都找不到，大概就隻能掘地三尺了。
~~
聽著身後林中不同尋常的綿密哨音，蕭淩妖微微蹙眉，敏銳地感覺到了某種不妙的氣息。
再下意識看看前方，不遠處林地和草場的邊界，明顯可見有人蹲守放哨，自己一旦逃出北邙山，絕對第一時間會被發現。
那麽，仍舊以段豐年這位郡王世子為核心，大搖大擺走出去?
原本蕭淩妖真是這般打算的，可自從聽到後方綿密哨音後，心中警兆陡生，便突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見蕭淩妖默不作聲打量前方，也不發號施令了，房茂陵在其餘三人眼神強迫下不情不願上前，問道：“好漢，我們還不出林嗎?”
蕭淩妖點點頭：“再讓我想一想~~”
之前龍城的青年才俊各自為戰，自己經年累月養成的潛伏功夫得以最大程度發揮，避過了不少搜索的目光。
在對方開始聯合狩獵時，自己已組建了以郡王世子為首的隊伍開始暗度陳倉，恰巧得以光明正大騙過三波人馬。
而眼下，利用綿密哨音發號施令的應是那發起聯合狩獵的淮陽王世子崇軒。
依房茂陵等人的說法，崇軒是柳毅派來的人，本身地位極高，時時都能麵見攝政王，不必爭自己這個彩頭，看樣子，應是柳毅派來對付王承恩，在這場圍獵中庇護自己的人。
但蕭淩妖向來不喜歡將性命交於他人之手，崇軒也好王承恩也罷，在這場事關自己生死圍獵之中，蕭淩妖誰都不會相信。
如今最壞的可能，便是崇軒或者崇軒身邊的能人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計謀，並且開始有所針對了，所以才會出現方才那樣的蘊含大量未知信息的綿密哨音。
蕭淩妖抬頭看看天光，日頭西斜，距離圍獵結束應當還有一個時辰左右。
一個時辰，一旦自己大膽進入草場，偽裝失敗，迎來毫無遮蔽的追逐戰，下場絕對唯有一個死字。
想要在不相信任何人的情況下完好無損地撐過最後一個時辰，唯有一直身在北邙山的林地，方有一線生機。
既然如此~~
蕭淩妖下意識摩挲枯骨琳琅雙劍，思忖許久，才看著房茂陵四人問道：“龍城之中，是否有一些不怎麽拋頭露麵的官職?”
“不怎麽拋頭露麵的官職~~”
房茂陵撓了撓頭，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什麽，便問，“好漢問這做什麽?”
蕭淩妖認認真真道：“我想裝一回兒子。”
“~~”房茂陵四人麵麵相覷，明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有些苦悶。
蕭淩妖仍舊認認真真看著他們。
四人終於明白蕭淩妖不是說笑，強行斂起笑意，各自想了想，陸已眼前一亮，便開口道：“要說不怎麽拋頭露麵的，除卻繡衣，當屬廷尉所屬吧?廷尉掌刑獄，也就廷尉卿、正和左右二監經常拋頭露麵，其餘下官基本常年不見人影，待在詔獄那陰暗的地方~~”
詔獄，便是世人口中的天牢。
陸已的父親是龍城北戍衛軍的一名校尉，與廷尉經常打交道，陸已耳濡目染，自然也清楚廷尉的情況。
宋征明點頭應和道：“也是，廷尉大多深居簡出，外人又向來對廷尉敬而遠之，那些的下官，大多數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更別說他們的子嗣了，好漢若要尋個身份偽裝，借用廷尉的身份再好不過了，我記得那廷尉平姓什麽來著，好像是~~好像是~~”
他思前想後，卻始終說不清名字，眼巴巴去看陸已，陸已搖了搖頭，表示同樣不知情。
宋征明再去看段豐年，段豐年壓根連看他一眼都欠奉。
堂堂郡王世子高來高去，哪會知道一名七品廷尉正的姓名。
而房茂陵，宋征明根本沒去看他，太醫院和廷尉八竿子打不著，房茂陵要是知道廷尉正的名字，那可真見鬼了~~
“霍光，如果我記得沒錯，應該叫霍光。”
卻是房茂陵出人意料開口了。
宋征明段豐年陸已三人見鬼似的看著他，蕭淩妖也有些疑惑，不由地打量起房茂陵。
房茂陵給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了，解釋道：“家父身為太醫院吏目，曾記錄過一種罕見的病例，那病例恰巧來源於詔獄，也恰好是那廷尉正霍光所發現的，家父閑談時與我說起過，所以我記得霍光的名字，不過~~”
“不過什麽？”
蕭淩妖沒出聲，倒是宋征明不太敢相信地急著問了。
房茂陵猶猶豫豫道：“那霍光年紀輕輕，至多三十歲出頭，理應沒有好漢那麽大的兒子~~”
宋征明切了一聲，不以為意說道：“這又如何，十三歲娶妻生子實屬正常，好漢隻要說有個成家足夠早的爹，自己又長得著急了些，不就全圓過去了。”
蕭淩妖眼皮跳了跳，衝宋征明淡淡一笑，後者這才意識到話說多了，趕忙捂嘴，大氣都不敢再喘一聲。
事不宜遲，蕭淩妖思忖了下，便決定借用那霍光的身份，在房茂陵等人七嘴八舌的建議下起了個霍簡的名，裝作廷尉平霍光兒子。
敲定完一些事關廷尉細節，蕭淩妖便吩咐四人道：“你們留在這裏，剩下的一個時辰，我一個人躲藏便可。”
四人幾乎同時變了臉色，互換了下眼神，數度欲言又止。
蕭淩妖見狀，當即沉下臉：“覺得我回不來，想先討要腐骨穿心丹的解藥？”
房茂陵最先點頭，緊接著是宋征明和陸已，段豐年不太情願向蕭淩妖低頭，隻靜靜看著蕭淩妖。
蕭淩妖搖頭道：“不可能，若我給你們調製解藥，下一刻你們就該與我反目成仇，拿我人頭去向攝政王邀功了。”
房茂陵大急：“絕不，我絕不會背叛好漢你的，絕不會！我要是出爾反爾，就讓我房茂陵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征明陸已應和地點頭發誓，他們一下子都急紅了眼。
唯獨段豐年似早預見這個結果，目中掙紮了下，便平靜地將臉別向他處。
蕭淩妖冷眼看著這一切，說道：“張口就來的誓言，你們覺得有用嗎？”
聞聲，房茂陵意識到沒了希望，一屁股跌坐在地，可憐巴巴的，就差沒掉眼淚了。
宋征明陸已心如死灰，抿著唇不說話。
蕭淩妖倒也不是鐵石心腸，看到三人這副模樣，歎了一聲道：“我也是身不由已，還望見諒，這樣吧，你們不必等我，等會兒出獵場去找柳執法，他博學多才，你們大可以出去問問他會不會調製腐骨穿心丹的解藥，若是有，對你們再好不過，若是沒有，你們便乖乖等一個時辰，等我回來。”
蕭淩妖提出的建議，算是對大家都好的折中方法了。
這樣，不至於讓四人現在就敢翻臉，而出獵場去找柳毅，四人便得退出此次圍獵，不再是自己的敵手。
相信以柳毅的智慧，一下子就能猜出自己在誑他們，到時他們毒也“解”了，人也退出了，兩全其美。
宋征明陸已眼神放亮，明顯頗為意動，連佯裝冷傲的段豐年都不住朝林外觀望，似乎想盡快踏出邙山獵場，去找那位繡衣中獨一位的執法。
而跌坐在地的房茂陵卻抬頭抹開眼角隱隱約約的淚光，開口問道：“那好漢，你又要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