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借花獻佛
入夜之後,這片對他們來說尚算熟悉的山林已經變得危險重重。
猶豫之後,他道:“明天再說吧。一張地圖,不值得拿我們的安全去冒險。”
玉子虛也同意他的說法:“總歸一個晚上他也出不了這山。我剛剛看見,這座山好像被有心人施了陣法,一到晚上,方向便會和白天不一樣。”
“陣法?”
段流水聽見,愣了愣,而後很快轉頭看向蕭淩妖。
外行人對陣法總是沒什麽概念的,並不知道普通的陣法和靈陣的區別,當下便鬆了口氣:“沒關係啊,反正我們有蕭淩妖,蕭淩妖跟隨六長老學習陣法很久了,不說十分精通也有七分。”
蕭淩妖也轉頭看著他:“你說我有就有啊?”
“那不然呢?”
段流水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望著他,“男人不能說不行啊!”
蕭淩妖白了他一眼,道:“靈陣和普通的陣法不一樣,我學的是靈陣,不代表普通的陣法我就能解,這個,我隻能說看運氣吧。”
“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普通的陣法比較好破裂,找到陣眼就可以了。”
他說完,將目光放在麵前幾人身上,“大家一起努力吧。”
幾人雖然各有所長,但是一些基礎知識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人問陣眼是什麽,隻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實在是有些不安全,我們接下來的目的既然是三尾雪牛,那麽也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不如就趁這個機會看看此地究竟有什麽玄機。”
蕭淩妖看著蒼茫夜色中完全看不出形容的山林說道。
“都好,總歸我們現在距離巫格山脈也不遠,隻需要到時候在巫格山脈腳下將前來的參賽隊伍截殺就可以了。”
玉子虛道。
段流水想了想:“我算了一下,如果按照日落到天黑的這段時間來看,我們每天真正可以利用的時間隻有一個時辰,如果一個時辰之內我們沒辦法破解這個陣法,找到方位變換的真正原因,之後也就不能再動了,畢竟入夜之後,所有的危險都在暗處,對我們十分不利。”
蕭淩妖點了點頭:“沒錯,看來我們隻能抓緊那一個時辰。”
在這個時候,蕭淩妖忽然覺得能夠擁有這樣的隊友很慶幸——事實上最近這段時間他經常這樣想,但是每次一想到這種感覺就更深一分。
他們可以不管此地的古怪之處隻找到薛懷遠拿到地圖然後離開嗎?
答案當然是可以的。而且這樣不僅能讓他們節省時間也還省了力氣。
可是他提出來要破解這個陣法之後卻沒有人站出來反對,蕭淩妖也是從這一點上,再次感到慶幸。
毋庸置疑,這件事和他們無關,他們甚至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拍拍屁股離開,但是有的事情總是需要有些人去做的,那麽去做這件事的為什麽不能是他們呢?
蕭淩妖此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而自從下山之後,他耳畔聽見的,不止是老師的教導,還有黎民百姓的哀哭,他眼中看見的,也不止是刻在書上的經要道法,而是萬民的苦處。
“道之所在,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為往世繼絕學。”
這是當初他在九轉龍樓中,那位青衣先生說的話。
時至今日,他才懂了些許。
一個人的道不能是道,那是私心,或為長生,或為名利。
萬千人的道才是道,而跳脫這萬千人之外所見的,便是這人間大道。
他想做那個,走人間大道的人,但是同時他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和追求,所以他從來沒想過要讓什麽人和他一起走這條路。
但是今天,他忽然覺得,如果一個人的話,是不是會有些孤單?
他的豪情壯誌隻持續了一會兒就消停了下去,因為他敏感的發現這整個晚上似乎殷師兄都沒怎麽說話,而往常這種時候除了段流水就數他話最多,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以至於他如此反常。
心底有了隱隱的猜測,蕭淩妖便下意識地去看殷趙帆的臉色,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夜色蒼茫,他們麵前燃著一簇篝火,殷趙帆雖然坐在樹下,但是篝火卻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他似乎是在假寐,蕭淩妖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些日子大抵是安逸久了,不然他怎麽會這麽輕易疑神疑鬼?
他收回目光,但是卻又覺得有些不對,於是再次抬眼看向殷趙帆,就在這個時候,他終於想清楚了是哪裏不對——殷趙帆的臉上一片青黑,這種青黑看起來不是因為勞累過度休息不好而導致的臉色太差的青黑,而是仿佛帶著死氣。
蕭淩妖的心陡然抓緊,他運起靈力,仔細去看殷趙帆的臉,果然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一切都好像在他眼前放大,變得十分清晰,包括殷趙帆麵皮下,正緩慢蠕動著的什麽東西。
蕭淩妖沒有聲張,隻輕輕碰了碰玉子虛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來。
段流水正在打瞌睡,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
玉子虛接收到他眼神中的示意,緩慢起身跟在他身後,兩人來到不遠處一處空曠的平地。
沒有人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坐在樹下假寐的殷趙帆便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而這時候,段流水因為沒有支撐正打著瞌睡一個不小心差點整個人栽倒在地上,猛地被嚇清醒了,睜開眼便看見殷趙帆,笑著打了個招呼:“殷師兄,這麽晚了,你精神還這麽好啊?你一點都不困嗎?誒,蕭淩妖他們去哪兒了?”
殷趙帆本想起身去看蕭淩妖他們在哪兒,聽見他的話卻又沒了心思,耐著性子一個個回答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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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出來有什麽事?”
玉子虛看著麵前的蕭淩妖,問道。
蕭淩妖道:“殷師兄,你有沒有發現,殷師兄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將玉子虛叫出來是有理由的。
玉子虛修無情道,早年下山曆練時曾經借著這個便利去俗世間的寺廟中修行過,道家那一套他也有過鑽研,對付魑魅魍魎什麽的很有自己的一套。
他想讓他看看。
玉子虛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層,搖了搖頭:“沒發現,你發現什麽了?”
蕭淩妖於是將自己看到的與他說了說,末了,又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小題大做,但我還是覺得,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玉子虛點了點頭。他覺得蕭淩妖說的沒錯。
“需要我做什麽?”
蕭淩妖道:“您之前下山曆練的時候,對佛法道法均有鑽研,想必某些東西比我們看的透徹,我先前用靈目觀殷師兄,發現他麵有死氣,疑心與髒東西有關,所以這才將這其中異常說給師兄聽~~”
餘下的話他便沒有再說,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向來是說一半留一半,給人以無限遐想的。
他這樣遮遮掩掩地說完,玉子虛點了點頭:“我知曉了,沒別的事了吧?”
蕭淩妖頷首:“沒有了。咱們回去吧。”
兩人回到之前的地方時,便見段流水和殷趙帆正在說些什麽,看起來場麵十分和諧。
蕭淩妖與玉子虛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味。
蕭淩妖走過去,笑著拍了拍段流水的肩膀:“這麽高興,在聊些什麽呢?”
段流水整個人眼裏閃著興奮的光:“在聽殷師兄說過去的事情呢,我原本以為殷師兄看起來十分無趣,想必從前的生活也肯定十分枯燥乏味,沒想到他竟然有過那麽多好玩的經曆!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蕭淩妖眨了眨眼:“哦?都有些什麽好玩的經曆?”
“很多,比如說什麽暴風雨來臨之際浮出水麵的海妖,還有生長在高山峽穀的食人花,還有好多,這些我在書上也曾經看到過,但是看到和聽人說起來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感受。”
蕭淩妖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了些底,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還是附和著段流水的話:“是嗎?沒想到殷師兄平時不聲不響,原來竟是這樣的深藏不露啊?”
殷趙帆擺了擺手,謙虛道:“哪裏,也是承蒙兩位師弟看得起。”
段流水愣了愣:“殷師兄你今天怎麽這麽客套?之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蕭淩妖在殷趙帆看不見的地方淺淺扯了下段流水的衣擺,隨後又打圓場:“殷師兄平常就是這樣的,我看你是被剛剛那一堆天牛給嚇傻了,怎麽開始胡言亂語了?”
殷趙帆聽見他的話,這才不動聲色地放鬆下去。
“殷師兄你餓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玉子虛又在這時問道。
殷趙帆搖頭:“不用了,你們吃吧。”
“可你之前不是還在說餓嗎?沒事,我身上還有幹糧,雖然可能有點難以下咽,但是墊墊肚子應該也是可以的。你不用和我客氣。”
玉子虛道。
殷趙帆看了眼笑著望著他的段流水和蕭淩妖,這才點頭:“也好,那就多謝師弟了。”
玉子虛笑著搖頭,終於也在這個時候確定了蕭淩妖所言非虛——他們眼前這個,確實是殷師兄的皮囊不錯,但是內裏的芯子估計已經換了,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占據了這具軀殼,而原本屬於他們的殷師兄的神識,又到哪裏去了?
玉子虛低著頭在乾坤袋裏翻找幹糧,沒有讓人看見他麵上的苦色。
不過幹糧是不可能給“殷師兄”的,但是別的或許可以用來借花獻佛。
玉子虛在乾坤袋裏看到一頁紙,頓時心下大喜。
因著這奪舍的法門乃是妖魔邪祟專擅的一套,所以沒有什麽比佛家典義更能解決問題了。
那頁紙,正巧是他從前下山曆練時在一座古寺廟裏撿到的佛經,當時他看那佛經玄妙非常,而以他的修為竟然不能參透,便帶回了學院,原本想著將佛經補全,卻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那頁紙還是那頁紙,他帶在身邊,也沒能讓其發揮出更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