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講清楚比較好
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想起來自己到這裏來的本來目的,他垂著眸,叫人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自然也讓蕭淩妖等人無從得知他的心理活動。
過了會兒,他將掌心攤開,上麵赫然是五塊名牌,墨玉質地,每一塊玉牌上麵都刻了名字。
蕭淩妖眸光凝住:“你這是?”
宋秋生還是那句話:“願賭服輸,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我們就應該退出這一次學院賽了,這五塊玉牌裏有我們的靈息,你將你的靈息灌進去,把我們的靈息抹殺掉之後,我們就失去了在這次學院賽裏繼續角逐的資格。”
蕭淩妖點了點頭,但是為免他心生怨氣,又多問了一句,道:“其實你們也可以連夜離去,為什麽不那樣做,反而自己找上門來?”
宋秋生目光清明,身形板正:“君子之道,在於修身。修身根本,在於立心。心正,方能立身,身正然後可為君子。名門正統,亦非君子不可為也。”
蕭淩妖:~~
他懂了,說到底還是他淺薄無知。
而此時,宋秋生望向他的眼神裏,在蕭淩妖看來,也多了幾分無法言說的味道參雜在裏麵,總之看得他挺不自在的。
他歎了口氣,再一次深深地感到自己是多麽淺薄,然後頗有幾分無奈地看了看身邊的幾人,麵上露出一抹苦笑:“那好吧。”
其實也不是說很勉強或者覺得難以接受之類的,隻是他這個人平素慣於用些小心思小計謀來實現自己的意圖,能費腦子的事何必要動手呢是不是?而他身邊的大多數人比花花腸子又是比不過他的,在發現自己能夠以絕對性的優勢壓到別人的時候,蕭淩妖更是在日常生活中加深了這個習慣,所以乍然出現宋秋生這麽一個直球選手,別的不說,不適應還是有點的。
但是轉念一想,蕭淩妖又覺得宋秋生這個古板的性子隱隱透了些可愛,總之一句話,是個可以打交道的人。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竟然覺得打直球也還挺好。
他不再多做糾結,直接將宋秋生手上的名牌拿了過來,放在左手掌心裏,然後抬起右手,依次灌入靈息,直到感覺到名牌裏的靈息隻剩下自己的那一道之後,他才將名牌歸還給宋秋生,麵上流露出一絲不好意思:“對不住了,兄弟。”
但是未盡的話大家其實都明白。
——對不住了,但是這也還是必須要做的事情,誰都不想被淘汰,倒是能夠走到最後成為王牌的戰隊隻能有一支,在不傷和氣的情況下取得勝利這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隻能說比賽中傷了和氣完事之後再把這點和氣補回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或者說你願意為了不傷和氣主動放棄比賽資格,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這就很沒有必要。
如果不是執意佩刀,又何必上戰場。
宋秋生笑了笑:“說不定下次說這句話的人就該輪到我了。”
蕭淩妖也笑:“那我就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了。”
——要不怎麽說世事無絕對呢?其實不傷和氣也還可以有第三個選擇,那就是雙方都誠懇一點,再不濟,看開一點嘛,反正勝敗乃兵家常事。
很顯然宋秋生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否則也不會像今天這樣雲淡風輕。
“那~~後會有期了。”
他抱拳。
蕭淩妖也抱拳,兩人相視一笑,而後宋秋生轉身離去,蕭淩妖沒有送他,但是目光一直緊隨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著他走遠,消失在路的盡頭,也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他才轉頭看著段流水等人:“你們怎麽來了?”
段流水撓了撓頭,踮起腳越過他的發頂看向門外,沒想到先前站在門口的人這個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可是他能怎麽辦?他也不能夠說自己是看見好像有人在這裏聽牆角所以就也起了意想來這裏湊湊熱鬧吧?
想了想,他道:“那什麽,我就是肚子餓了,想來看看你在幹什麽,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飯。哈哈哈,看來你還挺忙,那我也就不打擾你了~~”
前言不搭後語戰戰兢兢地說完幾句話,段流水就想開溜,可是沒成想在轉身背對著蕭淩妖的一霎那就被蕭淩妖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他掙紮了一下,惱道:“你幹嘛!”
蕭淩妖一副雲淡風輕——是真的,比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還要雲淡風輕的樣子:“吃飯。”
段流水:~~
其實這個時候,他也不是很想去吃。
原因很簡單,當然不是因為他不想和蕭淩妖一起去吃,隻是長生門在業界享有盛譽,顧名思義是個很有發展前途的門派,而門內弟子也是將宗門的名字深入貫徹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麵麵,比如在吃食上麵。
用段流水的話來說,那就是“淡出鳥來了。”
總之就是寡淡,十分寡淡。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之前也不會下山想去酒館開開葷了。
總而言之,他們在長生門的生活就是一句話: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段流水抬頭看了眼氣定神閑的蕭淩妖,終於十分悲憤地意識到,這是陰謀,絕對是赤果果的陰謀。
可是他有什麽辦法?別人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到他這裏卻成了螻蟻尚且偷生。
活著真的好難。
~~
其間怎樣一番可歌可泣暫且按下不表,重要的是,終於將手頭積壓完的事情解決之後,蕭淩妖等人也終於向長生門提出了辭行的事。
長生門的長老磨破了嘴皮子,也還是沒能動搖他們的決心,但是看著自己門內的弟子在這幾個年輕人到來之後,短短時間裏修為就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幾個長老內心也是真舍不得他們走。
最後隻得說請幾位俊傑再留一晚,好讓他們準備一下餞別宴,畢竟這一去,可能見麵的機會就渺茫了,說到底,大家不是一路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饒是再不情願的段流水也不免有了幾分動容,苦哈哈地應承了下來。
這天晚上,蕭淩妖難得的沒有將時間用在修煉上,而是再一次把心思放在了敖廷所說的光明神女喀秋莎上。
因為按照原定的計劃,他們從長生門離開之後,下一個目的地應該是屏山。
但是敖廷卻從昨晚就開始試圖吉利說服他們去上清都。
上清都是什麽地方?那是四大仙地之一。
烈陽大陸除了五大域還有四仙地,分別是東域小蓬山,西域昌平京,南域月遙鄉,北域上清都。
但其實無論再怎麽捧吹仙地,對於許多不知情或者說不能夠明白他們身後的背景的普通人來說,不過是更高級一點的隱士家族罷了。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普通的仙地家族隻能說和山民們是和平相處的狀態,但是這四大仙地卻是真正實現了占山為王。
但是蕭淩妖明白,不是這樣。
認真算起來,他們這樣的人,連和仙地的人對話的資格都沒有,恐怕也就是學院中的大長老,在這裏才能堪堪有被正眼對待的資格。
在這片大路上,修為和實力決定了一切,人與人也就有了三六九等之分,他們如今已經是淩駕在許多人之上的,來自於帝域伏迦學院的天驕,但這對於很多人來說也就隻能夠是“夠看”“可以知道”的層級罷了,畢竟他們現在並沒有真正闖出什麽名頭來,而那些龐然大物,諸如四大仙地,甚至根本不需要將他們放在眼裏。
從來“結善緣”這個詞也不過是上位者出於自身的考量,對下位者露出的示好意圖的美化名詞罷了。
雖然這樣說很現實,但事實擺在這裏,容不得人反駁。
而敖廷想要說動他們去上清都的原因很簡單,僅僅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喀秋莎的氣息。
蕭淩妖沒有什麽特別喜歡或者崇拜的人,他理解不了敖廷對喀秋莎如此狂熱的態度,仿佛喀秋莎不僅僅是一位神女,而是一個救世主,而這個時候他們深陷泥潭之中,正是迫切需要有人將他們拉起來的處境。
但是現在不是他一個人的行動,他身後還有他的隊友,換句話來說,就算蕭淩妖願意去上清都走一遭,可是考慮到玉子虛段流水等人,他也不可能冒這個險。
但是這也給蕭淩妖提了個醒,迫使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現在敖廷對喀秋莎如此狂熱,那有一天,他和喀秋莎站在了對立麵呢?
他當然不敢將自己擺在和神女相提並論的層麵上,但是對立這回事,向來是無關層級的。
官與民,帝與將,父子知己,都有可能成為對立麵上的人。
說到底還是利益選擇方向驅使。
那邊,敖廷還在喋喋不休:“雖然我知道你可能對神女沒什麽想法,但是她是為我們指引光明的人啊,無論她是隕落還是沉睡,我們都不應該讓她的東西流落到別處去。”
是的,經過一晚上的思想鬥爭,敖廷最終唯一確定下來的是,上清都至少有一件神女的法寶存在。
“而且就算不是為了神女,去上清都對你們而言也是有益而無弊啊,你想想,那樣的龐然大物——”
蕭淩妖冷冷地打斷他:“那樣的龐然大物,會將我放在眼裏?我對自己的認知一張十分明確,我很清楚,至少現在,我是沒有能力讓上清都的人對我刮目相看的。前輩就算是想我去上清都想到口不擇言,好歹也還是要注意一下言辭吧?”
敖廷還在叭叭叭的嘴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依稀記得,蕭淩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叫他前輩了,而現在,他忽然開口~~還沒等他想明白是為什麽,蕭淩妖已經先發製人:“前輩,趁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些話要講清楚比較好。”
敖廷下意識地覺得接下來的談話或許不會讓他們很愉快。
然後事實向他證明,他的直覺果然沒錯。
“從一開始,我聽到喀秋莎的名字,就是在您口中,我對光明神女的過去並不是很感興趣,由衷來說,我其實也就是個小人物,但是因為出了點事,所以不得不肩負一些很沉重的東西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