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你不要分心
說完之後，蕭淩妖才發現自己這話不太妥當，他愣了愣，撓了撓頭，道：“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
他結巴起來，渾然沒有了在城主府內舌戰群雄的氣派。
顧如願卻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蕭淩妖呆愣愣的看著她：“我以前好像從來沒有見你笑過。”
顧如願這時好像也卸下了心房，就是放在以往聽見他這樣說，肯定二話不說就要起身拍桌子走人，但是現在她卻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後在臉上不甚熟練地扯出一個微微的笑，雖然與先前的生動沒有辦法比，但是看起來也少了幾分生人勿近的氣質。
“對了，還沒有問你，你對梁修齊當真是半點念想也沒有嗎？或者你現在對他沒有了任何念想，但是你對他的所作所為生氣嗎？你要是生氣的話，我們說不定還能趁現在這個時候去給他身上套麻袋，暴打他一頓，雖然我相信惡人自有天收，但是在那之前能夠自食其力，動一動手好像也無妨。”
玉子虛在一旁聽見他說話，隻恨不得雙手掩麵，將他與蕭淩妖劃分出明顯的界限來，好讓人相信他們不是一路的，畢竟他之前從來沒有發現他這個師弟的文化水平竟然如此堪憂，這這這~~這自食其力能是這麽用的嗎？
要是他這麽用，想必他的私塾老師的棺材板都蓋不住了吧！
但是顧如願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一般，隻對蕭淩妖道：“確實是沒有任何的念想。從一早開始我就知道他是在做戲，我在後麵的所作所為也無非是陪著他做戲罷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想要報仇的話，僅僅隻靠我一個人，可能有些不太現實，說到底我們的關係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隻是我沒想到，他竟然如此~~”
“但若是說仇恨倒也不至於，能夠支撐著我在祖墓裏待上十五年的，其實無非也就是執念，但這執念與仇恨不同，將過往的事情一一攤開來，我其實從來不會任何人，如果真要說有恨的話，可能也就是恨自己，竟然投身到城主府上，遭了這麽一回劫難。”
“有的人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刻骨銘心的記著，但是這樣活著未免也太累了，我活的也很累，因為我想討要一個說法，我想知道為什麽，他為了顧如意，為了顧府要夥同那臭道士一起將我鎮壓在祖墓裏，但是再要說別的卻是沒有了。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也從來沒有想過，希望能聽到他痛哭流涕的懺悔，我對他早就已經失去了幻想，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早在我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往事如煙，這四個字是對的。”
“直到他死，唯一支撐著我存在這個世界的執念也沒有了，我更沒有力氣去記恨誰。能夠遇到你們，已經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幸運。”
顧如願認真的看著麵前的人。
蕭淩妖也認真地看著她，最終，千言萬語都化為一聲歎息：“你真是灑脫。”
可惜他不能，他永遠也做不到這樣的灑脫。
如果說支撐著顧如願走到今天的是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的執念，那麽支撐著他走到今天的卻是那一顆想要複仇的心。
在南疆的時候，唐叔就已經讓他明白，他這一生不能僅僅是為複仇而活，可是直到現在，他卻也覺得如果無法複仇，他活著可能也就沒什麽意思了。當然這也不是說如果沒有辦法複仇，他就會選擇去死，隻是他可能不會這麽努力的，想要一步步往上爬。
人生太長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但是一個人卻要翻來覆去的曆經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每一年所見的都是同樣的風景，生命裏泛不起絲毫的漣漪，但是同時也很短，百年之長不過一瞬彈指之間，與其爭分奪秒的活著，不如騎馬攜劍去遊覽這大好河山，何必要將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麵。
當然這隻是他偶然的想法。
除了複仇之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已經無法放下。
顧如願星眸微閃：“我不是灑脫，我隻是懶得去計較一些事情，但是你不一樣，我能感受到你背負的東西很重。”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呢？怎麽總是背著我們說悄悄話？真是太討厭了，有什麽事兒不能說出來，大家一起分享嗎？”
從樓下端了兩碟花生米上來的段流水，一進門就看見兩人坐在桌邊交頭接耳，而房間裏另外三人，一人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一人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還有一個人席地打坐，都在竭力降低存在感。
他覺得很有些不自在，因此在一進門的時候便開始大聲嚷嚷。
蕭淩妖與顧如願之間您的氣場就這樣被他打破，蕭淩妖笑了笑，將心裏的心思都收攏起來，看著他道：“是你自己要先走的，現在又在這裏說什麽渾話，誰說悄悄話了？說瞎話也要講點證據，屋子裏邊三個大活人，你是裝睜眼瞎看不見是嗎？”
段流水撇了撇嘴，躲開蕭淩妖伸過來的手，將花生米端到薛懷遠和殷趙帆麵前：“是嗎？”
兩人在他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清楚手裏端的東西之後，又紛紛閉上眼，搖頭道：“你自己吃吧。”
段流水實在是很不明白，為什麽在這樣的人間絕色麵前，竟然還能有人坐懷不亂。但是這也正合他意，於是心滿意足的選了個沒人的角落，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到時間了嗎？”
被段流水打斷之後，蕭淩妖便沒有再和顧如願說話，而是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著玩著忘了從哪裏撿來的劍穗，而就在這時，他看見玉子虛睜開了眼睛，當下便反應道。
玉子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又輕輕點頭：“是。今晚是月圓之夜，陰氣正盛，現在是最合適的時候。但是顧姑娘體質特殊，待會我做法的時候，你們要護在周邊，為我們護法，不要讓孤魂野鬼衝撞了顧姑娘。”
其實讓他們護法還有另外的原因，更不僅僅是孤魂野鬼，但是玉子虛沒有明說。
他也考慮過要不要直說，但是在他說完之後看見蕭淩妖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就知道他又明白了。
一群人裏麵如果個個都精明，其實也不太好，如果是這樣，那就不會有三人行必有我師的存在了領頭羊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有時候有一個人精明就已經能夠做出萬全的部署，玉子虛相信他。
在回酒樓之前蕭淩妖與顧如願一塊去逛街的時候就尋到了一塊絕佳的空地，因為上次玉子虛在白鹿鎮做法時，就找了一塊空地，於是這一次他也如法炮製，事先看好了一塊地，它的形式準則就是這樣不管用不用得上，總要先準備好，不過沒想到說出來之後，玉子虛果然點頭道：“帶我們過去吧。”
這一處空地是在城外，白日裏還好，晚上看著就總覺得有點陰森的感覺。
蕭淩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裏的擎蒼，警惕的對身邊的人道：“你們準備一下。”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唯獨玉子虛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他還在對他們講：“上次在白鹿鎮的時候沒有讓你們護法是因為用不著，白鹿鎮上的居民雖然並不是善終，但他們的怨氣也轉化成了另外的東西，所以用不著大費周章，隻需要將他們全都送去往生路便是。”
“但是我今日觀顧姑娘，發現她本不該是這樣，她原是順遂一生地位尊崇的命格，可惜小人作祟，使她落得如此下場，而後她手刃仇人，這命格自然也回到了她身上，原本這是好事，隻是她這十五年在祖墓裏呆著，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不好的東西，連帶著那命格才是真正的成為了煞星命格。”
“所以在送顧姑娘去往生路之前，我還要先將她身上不好的東西都一一剔出去，而今日又是鬼門大開的時候，萬鬼返鄉，途中難免出點意外，所以需要你們在一旁護法，以保我與顧姑娘周全。”
蕭淩妖點了點頭，一臉慎重：“我們都知道，待會你隻管做法旁的事情與你一概毫無關係，天塌下來自有我們扛著，你不要分心。”
玉子虛沒有說話，隻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以目為尺，丈量四周，最後選定了一個方位，率先走在最前麵帶著一隊人往那裏去。
“就這裏吧。”
他站定之後，抬眼望了望附近，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後，便讓顧如願上前來。
顧如願聽見他的聲音，轉頭看了看蕭淩妖，走到玉子虛麵前。
玉子虛調動體內靈力，同時感受著天地運道，在兩者發生碰撞之後，他很快便抓住時機，這時候，從他身上漸漸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而相對應的，顧如願身上也開始顯現出黑色的霧氣繚繞。
這就是玉子虛口中的“不好的東西”，而玉子虛要做的，正是要將這些不好的東西剔除出去。
當初顧如願清清白白地來到這世上，現如今要走也應該幹幹淨淨地走。
但是這層黑色的霧氣隻有玉子虛一個人能看到，除了他之外，殷趙帆，薛懷遠，段流水，蕭淩妖四人都是看不到的。
不過這麽說也不對，因為這層黑色的霧氣隻有他們幾個人看不到罷了。
現在這片土地上，可不止他們幾個人。
月圓之夜，萬鬼返鄉。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無數的殘影正在慢慢朝他們逼近，看起來如同潮水一般，漸漸將深沉的夜色淹沒。
但是蕭淩妖等人並未察覺。
在他們耳旁，隻有風聲與鳥鳴聲。
一輪圓月孤零零地掛在天邊，玉子虛抬眼看了看，心知時機成熟，一瞬間收斂了心神，就在這時候，他體內的靈力開始瘋狂運轉。
顧如願雙眸緊閉，她的五感被玉子虛封住了，但是在這一刻，她仍然感受到灼燒一般的痛感在她體內瘋狂滋生，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即將要破體而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