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正·現實中(八)
“喂!我要報警。”這位可憐的父親最終還是選擇了報警,“我的妻兒現在正被劫匪劫持了。他要我準備食物和錢給他,還不準我報警,如果我報警他就會威脅我的老婆孩子的生命……”
“好的!情況我們基本了解了。您現在就按劫匪要求的去做,其它的我們警方會想辦法。”
現在是淩晨一點多鍾,夜還依然漫長……王蒙正也是個可憐的人:現實中的王蒙正陰險狡詐虛偽,而在傑克夢中,他也是狡詐惡毒的。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犧牲別人的利益。
孤身困在雪林中的王蒙正努力尋找傑克一行的方向。每一次暴風雪,每一次狼群的偷襲,每一次饑餓使他產生幻覺,王蒙正都快要撐不下去時,對金子的渴望促使他挺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
某日清晨,厚重的烏雲像春日的冰塊一樣破開一道道裂縫,金黃的陽光透過裂縫照進雪林之中。偶爾一片頑皮的雪花掙脫雲層的束縛,繞著光柱緩緩地從空中飄落,飛過雪林的上空,掠過積壓著厚雪的枝頭,落進王蒙正髒汙的領口,在他的脖子上化成一滴晶瑩冰涼的水珠,從積滿汙垢的後背流過。王蒙正不禁打了個哆嗦。但更讓王蒙正心中一驚的是,他發現了邢老漢的帳篷——已經倒塌,一半被壓在雪中。幾根燒焦的木柴在白雪中斜立著,邢老漢曾在這堆木柴旁坐。
從邢老漢喪命的營地裏找到一些食物、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槍,王蒙正聽著四周起伏響起的狼嗥聲,連夜趕路,冒著風雨和狼群的危脅,一路向傑克一行行進的方向。
終於在某一天的下午,王蒙正穿越了雪林。站在雪林的邊緣,他欣喜萬分,做了傑克他們穿越雪林時也曾做過的事
王蒙正同所有深入荒野的人一樣,以渺小之軀置身廣闊無邊的荒野之中,無形的壓迫和不安全感如一隻鬼手緊緊地掐住他的心髒,令他喘不過氣。
荒野的風比雪林的風更沒有耐心,一天到晚不停地刮著,刮碎堅定的岩石,刮亂鬆雞的羽毛,刮疲憊王蒙正緊繃的神經。荒野上空的雲也比雪林的雲更厚重,壓得更低,壓縮著荒野本就稀薄的空氣。
“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王蒙正在荒野上努力憑借自己對地圖的記憶行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神誌開始變得恍恍惚惚,一直自言自語地說著些什麽。
荒野上飛過幾隻不知名的鳥,它們朝王蒙正發出嘲笑的啼叫。他依然自言自語。躲在石頭縫隙中的小蜘蛛將頭好奇地探出洞口,似乎想聽聽他在說些什麽。
“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我的老家……”
王蒙正在回憶自己的老家。
一隻荒原狐小心謹慎地在一條小河邊喝水。冷冽的河水在荒原狐暗紅的舌尖紛飛,湧入它正在消化剛才那隻可憐鬆雞屍骨的胃。它的耳朵一立,停下喝水的動作,緊張地環顧四周,接著跑到河對岸去了。
那隻荒野狐飛奔過河,四爪踏出數朵水花。水花翻滾向下遊湧去,拍在凸出水麵的如史前恐龍巨蛋般的石頭上又碎開幾瓣;水花從寒水魚光滑的鱗片上流過,順便帶走幾個包裹著寒水魚歎息的泡泡;水花甚至在路上親吻了一下一個已經死亡的男人的冰冷的腳踝……那個男人倒在河邊,死在王蒙正之手。
“我說過,我隻要你的裝備和食物。”
王蒙正將裝有那個死去的男人的妻女照片的小鐵盒塞回男人的內衣口袋,然後一腳將他的屍體踹進冰冷的河裏,任他向下遊漂去。
王蒙正淌過河,終於也來到山林。此刻他的心已經在自然的威懾下變得更加麻木不仁。疲憊的身軀蜷縮著,靠在一塊大石頭旁休息。充斤貪欲的精神卻一遍又一遍掙脫**的束縛,飛過茂密的山林,飛進幽靜的峽穀,鑽入濕暗的地下,擁著一塊塊的金子流出黑色黏稠的涎水。
他如一匹千裏追蹤獵物的狼,嗅著傑克身上的酸臭和黃金的鏽氣,在暗流湧動的山林中穿梭。
“金子!金子!金子……”
“快來呀!快來呀!快來呀……”
王蒙正在山林中如一匹野狗,嗅著傑克在空氣中殘留的氣味,不知疲憊地前行。
山林的一視同仁,對所有侵入其中的生物都不友善。它使出渾身解數去考驗、去折磨一切想要從它身上得到些什麽的生物。它調動植物瘋狂地生長,構成一座巨大的迷宮,讓侵入者迷失方向,感到恐懼;它調動一切動物,叫聲淒慘的烏鴉,食肉的伯勞,噬血的螞蟥……它們擾亂入侵者的心誌,啄食入侵者的血肉,吸幹入侵者的鮮血……無人可以幸免,傑克不例外,王蒙正也不例外。
王蒙正終於在密林中發現了傑克曾經生過火的痕跡。(裏麵有隻螞蟥已經被烤成黑炭)
“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王蒙正發狂地大笑。
不知道傑克有沒有發現,他如一隻綿羊,被一匹饑餓的狼給盯住了。
王蒙正憑借自己敏銳的嗅覺一路追蹤。真是個狡滑的家夥,追蹤方式如一條毒蛇,一個真正的殺手。地圖是它注射進傑克體內的毒液。然後它憑著氣味追蹤,不急不緩,一點一點地消耗盡獵物的生命力,找到最合適的時光,一口吞掉獵物。
王蒙正躲在溪邊的一棵樹後,遠遠地看著蓬頭垢麵的傑克撕碎地圖,地圖碎片散落進小溪中。傑克進入黃金穀。王蒙正從冰冷的溪水中撈起一張碎地圖,用力攥在手中。
“快了!快了!快了……”
傑克進入了山穀,王蒙正緊隨其後。那隻原本在穀心湖歇腳的長尾雀並不是受驚於傑克的突然闖入,而是恐懼於傑克身後跟著的那個如死神一般的男人。
當那隻長尾雀飛上半山腰的橡樹枝,它就一直在好奇觀望,是什麽生物令它產生出自生存本能的顫粟。當王蒙正也躲到那棵橡樹後,它明白了,樹下那個蓬頭垢麵、肢體疲憊的男人絕對不是善類!它飛走了,向山林深處飛去。它情願直麵山林中的危機,也不願與人類的陰險有任何交集。
王蒙正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傑克的一舉一動。他在等,等一個時機。而這個時機也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傑克淘金進入最重要的時候。
王蒙正在不遠處看著傑克一次又一次地從溪沙中淘出金沙揀法,看著傑克捕殺了那隻兔子作為食物,看著傑克從山坡最深厚的地方一口氣挖下去,看著傑克扔出的金子如手指般大小……
王蒙正走過橡樹林,走下穀底,走過傑克的帳篷,走過冷冽的湖水,走上斜坡,走到坑洞旁……開槍!
“嘭!”
“嘭!”
王蒙正躍入坑中。直到此刻,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對金錢的渴望蒙蔽了他的雙眼。
但是,王蒙正終究不是主角。傑克絕地反擊,了結了王蒙正的生命。而王蒙正隻是一個可悲的配角,他隻是為成全主角而存在。
“嘭!”
這次是傑克按動了板機。王蒙正含著恨意與痛苦結束了生命——可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