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正(九)
王蒙正在山林中如一匹野狗,嗅著傑克在空氣中殘留的氣味,不知疲憊地前行。
山林的一視同仁,對所有侵入其中的生物都不友善。它使出渾身解數去考驗、去折磨一切想要從它身上得到些什麽的生物。它調動植物瘋狂地生長,構成一座巨大的迷宮,讓侵入者迷失方向,感到恐懼;它調動一切動物,叫聲淒慘的烏鴉,食肉的伯勞,噬血的螞蟥……它們擾亂入侵者的心誌,啄食入侵者的血肉,吸幹入侵者的鮮血……無人可以幸免,傑克不例外,王蒙正也不例外。
王蒙正終於在密林中發現了傑克曾經生過火的痕跡。(裏麵有隻螞蟥已經被烤成黑炭)
“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王蒙正發狂地大笑。
至於那隻成為黑炭的螞蟥的來曆:茫茫林海。披著綠色毛皮的群山自東南向西北以排山倒海的氣勢猛撲過來,像一道道巨浪,拍向在天空盡頭的岸。綠浪上,無數鳥兒振翅盤旋,又一頭紮進綠浪中,再鑽出時,尖喙裏總叼著什麽。綠浪下,或有綠頭鸚鵡站在枝頭虎視眈眈,或有兩指寬的蜈蚣沿著樹幹潛伏待捕枝頭的食物,或有一隻蜣螂正努力搬運著自己的食物卻被沉重的一腳踩得稀碎。踏出這一腳的傑克對這並不理會。手中揮舞著匕首,從遮天蔽日的樹木雜草中砍開一條路。這條路的是埋葬著蘭花的墓。墓上新長的一株荼靡花似乎在宣告——一切痕跡卻將被抹除。隻有墓前那一塊燒灼的痕跡在默默證明曾有什麽在這裏停留過。
樹林中光影斑駁。傑克背著嘡嘡作聲的淘金裝備在林中悶聲行進。劈枝開路變得並不那麽重要。揮舞手中的匕首更多的是在喧泄。橫生的樹枝利索砍斷,沒有一刀砍斷的,他會用刀瘋狂劃割那棵樹,走前再踢一腳,嘴裏噴出的除了飛沫,還有他所知道的所有惡毒的咒罵語。在草叢中掩藏的蛇不小心被他發現,毫不猶豫的一刀直接刺穿它的頭顱,隻見身軀痛苦地扭動。傑克趁它還能動,砍去它的頭,剝去它的皮,掏出它的內髒。等這些做完,手中提著的已是一條鮮紅的肉——依然在扭動。傑克的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
繼續前進,傑克感覺枯葉被踩碎的聲音是那麽刺耳。走著走著,越想越覺得刺耳。胸中突然燃起一把無名火,一腳踹起一堆枯葉。枯葉帶著泥土和幾隻螞蟻飛濺,卻被茂密的樹枝擋住,響起一陣啪啪聲。地上留下一個小坑,坑中一隻正在挖掘泥土的蚯蚓驚惶地鑽入土中。傑克不知道,一隻蜱蟲趁著他的憤怒舉動成功叮在了他的脖子上。鋒利的嘴紮進他的皮肉,利爪牢牢抓住他的皮膚,大口吮吸他的血液,沒過多久,蜱蟲原本蔫扁的身體開始膨脹。傑克毫不知情地繼續前行。
還剩什麽呢?傑克一冷靜下來,這個問題就如怨魂一般纏上他的心頭。王蒙正死了、邢老漢死了、蘭花死了、大吉大利兩兄弟走了……還剩什麽呢?我果然是個沒有用的家夥。找到金子真的還有意義嗎?這一路,大家圍在火堆旁喝著魚湯,開著玩笑的場景時常在他的眼前浮現。現在一回頭,除了瘋長的樹木雜草,還剩什麽呢?還剩前麵的金子。一個滄桑的聲音在他腦袋中回蕩。就是這片山林中,就在一個山穀裏,就在鬆軟的泥上下——金子!有了金子,向西,就什麽都有了……有了金子,就什麽都有了——這句話怎麽如此耳熟?傑克搖了搖頭,試圖不再去想任何東西。
不知走了多久,補充能量的本能趨使傑克停下了腳步。他生起火,掏出剛才的蛇肉用枝條串起放在火上烤。蛇肉在火焰的烘燒下油脂流出,微焦的表麵上“嗶嗶”作響。掏出水壺,仰頭喝幹最後一滴水。傑克知道,他也開始陷入了危機。四周十分安靜,偶爾的振翅聲也顯得聲音巨大。坐了一會,傑克的血液流動不再劇烈。身上出的汗也開始慢慢變幹。一股寒意在傑克身上擴散開來。他欠身往火堆靠近。寒意卻遲遲不去。
一隻烏鴉尋著氣味而來,停在傑克身後的樹上,睜開血紅的眼睛盯著他。傑克感覺到身後那肅殺的寒意是那麽強烈,猛地回頭,卻發現什麽都沒有——那棵樹上並沒有什麽東西。回過頭,他感覺脖子上有被叮咬的刺痛感,伸手去摸,摸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一拔,一股熱流從脖子上流下,放到眼前一看——一隻蜱蟲。它的全身圓滾滾,如指甲蓋大小,裏麵都是傑克的血。生氣的傑克把它扔進火堆中: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