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六輛雪橇排成一列在雪林間前進。拉車的阿拉斯加們張著嘴,喘著粗氣在林中疾奔。早晨的雪林,昨夜猛烈的風雪早已停歇,犬嘴喘氣聲、犬爪踏雪聲成為這林間唯一的響動。


  抬頭是看不見湛藍的天空的。一團巨大無比的積雲,昏昏暗暗,似乎終年不曾散去。積雲壓得很低,似乎就在這雪林的杉樹頂上。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遙遠的狼嚎從雪林深處傳來。阿拉斯加們本能得停下腳步,仔細嗅嗅冰涼空氣中的氣味,判斷敵人是否就在附近,確認安全後,繼續上路。


  沒過多久,隊伍在一棵高大的杉樹前又停了下來。幾隻阿拉斯加對杉樹下那堆雪狂吠不止。


  “怎麽了?”在隊伍最後的蘭花問。


  傑克和大吉走到雪堆前。大吉打量了一會,一腳踢向雪堆。積雪滑落,露出半個人頭。


  “媽的!晦氣!”


  大吉朝旁邊吐了口唾沫。


  邢老漢與大利下車,走了過來。


  “應該是遇上狼群,跟隊伍走散了,最後凍死在這。”邢老漢推測。


  “還有其他人?”大利問。


  “當然!想靠金子發家致富的又不止我們。好了,用雪把他埋好,我們繼續走。”傑克說完,朝死者拜了拜。


  對這片雪林來說,凡是試圖穿越它的人,都視為敵人。風雪、野獸和無邊的荒涼是它的手段。它已經記不得多少人葬身於它的手下,多少人的屍體融入了腳下的泥土。但,對它而言,每一個敵人都值得尊重,與每一個敵人鬥爭的故事都值得訴說。那位喪命於杉樹下雪堆中的他也不例外——


  “他們就這樣拋棄了我!該死!”


  他一邊詛咒著,一邊拖著自己被咬傷的右腿,吃力地在雪林中緩慢前行。


  開始起風了,從空中又開始飄落雪花,一切都在提醒他——天要黑了。雪林在夜晚的黑色麵紗下露出噬血的尖牙,發出肅殺萬物的譏諷。即使是最老道的冒險者,在夜晚的它麵前也隻能是躲在帳篷裏瑟瑟發抖。


  他沿途撿了一些幹樹枝,找了個避風處準備點火。在將幹樹枝搭起一個小堆後,他自己的雙手已經凍得無法自由伸曲。氣溫急速下降。他感到有一把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拿出一盒火柴。好了!對,就這樣劃著火柴。但由於手套太厚,手指又不靈活,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拿起一根火柴。脖子上的冰刀試圖切入他的肌膚。他急了!右手猛地一戳,火柴散了一地。


  “該死!”


  顧不得那麽多了!他用牙咬脫掉右手的手套,粗糙的右手完全暴露在冷空氣中。努力抓起一根,試圖磨擦左手的火柴盒。但根本用不上力氣。試了幾次後,他把火柴用嘴咬住,然後在火柴盒上劃動。可行!興奮的他一使勁,卻將火柴劃斷了。冰刀在他頭上揮舞,隨時可能朝著他的脖子揮下。


  天已經完全黑了,風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大,仿佛時間的沙漏正在進行倒計時。他越來越慌張,一口氣咬住幾根火柴,拚命一劃,“刷”地一聲,火柴點著了。突然衝起的火苗和濃濃的硫磺氣味讓他本能地一咳嗽,點燃的火柴散了一地。


  “不要!”


  他急忙把一團枯草扒到快熄滅的火柴旁——火柴滅了。當他以為沒希望時,一縷灰煙從枯草中升起,不一會,一株火苗躥出,又一株火苗躥出,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起來。火光照亮他那早已失去知覺的臉,一股溫暖順著他的眼睛中的光澤流入。


  突然,一堆雪塌落,火焰消失了。他這才發現,他犯了一個最基礎的失誤——在樹枝積滿雪的樹下燃火。


  冰刀毫不留情地向他的脖子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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