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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九章 定罪(中)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左登全眼睛都直了。


  貞賢郡主騰地一聲站起身來——至始至終,她都沒想明白,她怎麽著就和李家對上了!這殺李氏的凶手怎麽著就變成了她了!?她隻是想借李氏的手把趙檀生那個小賤蹄子給收拾了,現在如何演變成李氏是她殺的、她與那趙顯存有私情…如此種種荒謬不堪的傳言向她襲來!她甚至都沒辦法解釋澄清!長著一張嘴卻不知道怎麽張開!


  甚至……

  甚至連袁修也這樣認為!


  貞賢郡主想起昨日袁修的言行,不禁死死咬住下唇。


  他怎麽可以不信她!

  “什麽供詞?”


  人潮湧動,無數雙眼睛盯著這廟堂,左登全伸手去接。


  李質樸手上一轉,並未遞到左登全手上,反而自顧自地將那供詞高聲念出。


  “二十三日夜,永寧侯府來人給了我白銀三百兩、黃金五兩、珍珠十串及其餘珍寶若幹,我不想拿錢,可那人威脅我要是我不拿錢,我兒子賭牌九輸下的那些銀錢就必須立刻還,要是還不出來,就先卸我兒子的胳膊再卸他雙腿…”李質樸身著官服,在堂前來回踱步,聲音放得極大,“永寧侯府來人告訴我,如果我傍晚前去寶山寺將夫人殺害並偽造成自盡的假象,我兒子欠下的銀錢就可以不用還了…落款,趙長壽。”


  趙長壽,就是那趙管事的名字。


  這封泛黃發卷、字跡潦草的所謂遺書,就是昨日許儀之逼迫趙管事簽下的那張紙。


  趙長壽三個字,確確實實是趙管事所寫。


  前麵那麽長一串字,潦草慌亂,墨跡發幹發黃,一看就知這是在慌慌張張的情景下書寫的。


  美的字跡都各有各的美,醜的字跡卻都醜得相同。


  這字跡一潦草,加之有泥土、磚灰沾染,這乍一看分明就是一個人的字跡!

  檀生抿了抿鬢發,她眼神尖,餘光看見趙老夫人和趙顯的身影從偏門一閃而過,檀生低低垂頭將兩縷有些鬆散的鬢發重新挽到耳後去。


  李質樸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是誣陷!”貞賢郡主臉色漲紅。


  她不懂自己究竟為何莫名其妙陷入了這個境地!

  她沒有殺人!

  為什麽每個人都說她殺了人!


  有人要陷害她!


  是誰?!

  是不是永寧侯夫人!?永寧侯夫人是不是知道了她和袁修的秘密關係?為了保住兒子就對她下陰手?

  又或者是宮裏那位淑妃娘娘?她常常嗆這淑妃的話,淑妃尋機報複也不是不可能。


  貞賢郡主心亂如麻,她今日前來什麽也沒有準備——這人原本就不是她殺的!斷案講究個證據,她沒做過的事情,哪來對她不利的證據!她莫名其妙被拖進這趟渾水裏來,許是有人想混淆視聽,這才胡亂攀扯了她…她一早打聽到本案主審是刑部尚書左登全,她昨夜讓人送了東西過去,也四處請人帶了話…她今日本就是打著露個麵就能走的主意…可如今看一看,這想要誣陷她的人準備充分,誓要將她徹底拖進這件事裏來!

  究竟是什麽人,如此之壞!

  貞賢郡主腦子裏亂得像一團漿糊,“是誣陷!這人都死了,不能僅憑一張紙就信了他的話!”


  李質樸將那封遺書拍在桌子上,眼神陰鷙,“斷案自然不能僅憑一張紙就判定是真是假!故而,下官昨日夜探趙管事家中,從趙管事家中的炕下拖出整整三百兩白銀、五兩黃金還有數件製作精良的珠寶首飾!向賭坊打聽得知,趙管事之子欠下的賭債也已被全部還清,去賭坊還債的人蒙麵打扮,說話京腔,言語間有維護趙管事之子的意思!”


  貞賢郡主張口便想反駁,卻被李質樸搶了先。


  “趙管事家中的銀兩就是市麵上流通的官銀,珠寶首飾亦平平無奇,奈何你百密一疏,給賭坊還債的白銀底部刻有’內造’字樣!”


  內造!

  就是宮裏傳出來的!


  貞賢郡主可是皇家的人,為示皇帝寵愛之意,她的俸例封邑的銀子都打有’內造’製樣!

  這銀子,尋常可是拿不到的!


  擅用“內造”製樣的銀兩流通,是要被收監入獄掉腦袋的!

  市井裏無人敢動“內造”製樣白銀的主意!

  更何況,這也動不了啊!


  市井裏的銀子暗戳戳的,純度不高。


  宮裏流出的銀子純度高,顏色亮,一眼便知二者差別。


  李質樸手一抬,有衙役手捧托盤躬身前來,托盤上罩著的紅布一掀,裏麵堆了五錠元寶,銀光閃閃,亮得貞賢抬手擋光!


  李質樸將這銀子承到左登全眼前。


  左登全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心裏隻有一點——這位貞賢郡主做人做事當真太不小心了,竟留這麽大一個漏洞讓人抓…


  貞賢郡主步子邁得很大,高聲道,“誣陷!處心積慮的誣陷!”


  “敢問郡主,您深居內宅,久不出門,這滿定京有誰會冒著被砍頭的風險,私自將供銀流出隻為了誣陷您一位年輕守寡的郡主?”李質樸語氣裏有明顯的譏笑之意。


  看客們紛紛覺得,這位大人說得很有道理。


  貞賢就是不知道究竟後是誰要誣陷她啊!

  沒有人有動機!


  有動機的人沒必要!


  有必要的人沒勢力!


  究竟是誰!


  貞賢郡主如今隻覺自己好像眼睛花了、兒童聾了,她什麽也不知道了!


  “凡是作案都講求一個作案動機…”貞賢郡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突然想起來,兀地抬高聲量,“我沒有動機殺趙夫人!我一個寡居的女人殺朝廷命官的妻室做什麽??我是被人誣陷的!我任何作案動機都沒…”


  “不,您有。”


  堂外有一個身影昂著頭跨過門檻,語氣清冽。


  左登全覺得自己好像看見過這個突然闖進審訊大堂的小姑娘,這小姑娘長得美極了,膚白勝雪、眉目如畫,麵容不見喜意,有幾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高與冷傲之氣。


  “你是何人!”左登全輕輕嗓門。


  “小女乃刑部直隸侍郎趙顯親侄女,暫居叔叔家,與死者李氏是外甥女與嬸娘的關係。”


  “擅闖廟堂所為何事!?”


  “小女來,是為嬸嬸李氏討一個公道來的!”檀生一抬頭,眼中含淚,“郡主剛才說她沒有作案動機,小女知道她有!她有非讓嬸嬸死的動機!”


  “是什麽?”左登全蹙眉問。


  “砰”的一聲。


  檀生雙膝一扣,跪在地上,如哭如泣。


  “小女曾看見郡主與叔父在院落中…在院落中…”檀生別過臉去,麵上有大義滅親的決絕,“在院落中行苟且之事!”


  “當日,嬸嬸李氏也撞破了此事!”


  趙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佛珠直直墜地。


  趙檀生.……趙檀生…她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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