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敬茶(下)
趙姑娘定親了沒…???
趙姑娘當然沒定親。
檀生突然發現自己不太懂許夫人的邏輯。
因為純豐縣主八字不合,所以就瞄到了她…
她活了兩輩子了.……
哪家定親這麽隨便啊!!
檀生僵在原地,不太敢抬頭看許夫人,一想到這幾日每天都要幹掉十小碗蕎麥麵的食量,再想一想今兒一早穿道袍的時候,胖了一圈連襟口帶子都係不上…
萬一一抬頭,看到了她新長出來的雙下巴,咋辦?
要是許夫人對她的印象是一對肥碩的雙下巴,她能哭死。
說沒定親吧,顯得不矜持。
扭扭捏捏不答吧,她又害怕以許夫人的心智看不出她是在欲擒故縱……
“還未曾定親呢。”
阿彌陀佛啊,正覺女冠救了她。
正覺女冠笑意盈盈地開口,“小姑娘翻過年頭才十四歲,又寄人籬下,家中還有幾位待說親的妹妹,這叔嬸的重心怎麽著也不能是她,故而如今還待字閨中,平日裏除卻和貧道誦經,就是在家中繡花織布。”
還有跟李氏鬥智鬥勇、壓榨趙家的錢糧、敲詐道長的香油錢、砍人小嘰嘰…
除了這些,她生活可謂乏善可陳,很是單調啊。
檀生乖巧頷首。
許夫人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往日聽人說,京裏有位年輕的俗家道人,很靈驗。阿箋與母親也說過這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卻不知身世原來這般淒涼。”
正覺女冠笑一笑,“還好小姑娘自己爭氣,骨骼清奇,是顆向道的好苗子。”
趙姑娘比純豐縣主好多了!
長得也比純豐縣主美!
還比縣主純善可愛!
許夫人沒女兒,家裏的庶女要麽畏畏縮縮,要麽精於算計,如今再看檀生盈盈於睫的濕漉漉的眼神,一顆心瞬時都融化了。
許夫人利索擼下手腕間的翡翠鐲子塞到小姑娘手裏,“沒定親好呀,沒定親好…”
許夫人笑意盈盈地真心勸慰,“反正現在京城也沒什麽好貨色。”
好貨色還在北疆沒回來呢哈哈哈!
“到底年歲還小,咱們睜著眼睛慢慢找。”
比她兒子小六歲,還沒投入市場,正好正好,正好能截胡!
“對了,趙姑娘可曾見過泰安大長公主家的那位小公子呀?”
這問題很重要。
好多京師裏的姑娘都做著成為玠二奶奶的夢!
這幾年,隨著阿玠長得越發搖曳身姿,定京城裏的婚喪嫁娶真是越來越艱難啊。
每每說到此,她那討人厭的嫂子都要在麵前自誇,什麽“還好當初給翁佼定親定得早,這要是定晚了,難不成硬生生地和阿玠別苗頭?”
她就不明白了。
大家都是京裏的紈絝,怎麽靠臉還分出了個三六九等了呀!
許夫人睜大眼睛,屏氣凝神等待答案。
“見過的。”
檀生細聲細氣地答。
許夫人倒抽一股冷氣。
檀生埋頭淺笑,“阿玠公子名不虛傳,風度翩翩果真為京師第一貴公子,就算站在鎮國公世子身邊也毫不遜色。”
聽聽!
瞅瞅!
看看!
這話說得!
哎喲喂!
就算是站在鎮國公世子身邊也毫不遜色!這話還能這麽說呢?應該是遜色的,但是就算靠臉,也隻是堪堪打了個平手呢!
哎喲喲喲!
許夫人說不出自己心裏哪兒舒服,反正就是舒服!
許夫人一笑,眼眸如彎月,這一下倒與翁箋有七八分像了。
“趙姑娘這話說得!”許夫人歡喜得很,把鐲子往小姑娘手裏再推了兩分,“收著收著吧,這鐲子不貴重的,是平陽縣主給我的添妝……哎喲喲,平陽縣主認得伐?”
檀生點頭,認得的。
“認得就好,認得就好!”許夫人喜笑顏開,“下回帶趙姑娘去東盛樓喝湯呀!再請趙姑娘成衣鋪子定幾件好料子的衣裳!紅胭樓的水粉挺好的嘍!”
許夫人突如其來的熱情叫檀生不知所措。
她.……
她的思維…好像與許夫人的思維不在一條線上…
這做事沒章法的啊!
檀生快哭了。
檀生求救似的將目光投向正覺女冠,女冠輕笑道,“既然鎮國公夫人拿到八字結果了,需告知對方一聲嗎?若是對方還想再算一次,還請鎮國公夫人幫忙勸他們另尋他處合八字吧,一個八字隻算一次,這是東嶽觀的規矩。”
噢,對。
這是一場硬仗啊!
鎮南王世子妃也為純豐縣主操碎了一顆為娘心,且隻敢趁純豐縣主外出奔馬之時偷偷摸摸尋摸女婿.……
許夫人想了想再問道,“那照您看,這位姑娘的姻緣簽何如?花落誰家呢?”
“此姑娘命格貴重,庚寅逼桂宮,紫薇指溧北,姻緣將近,從北邊來。”正覺女冠手掐出幾道決,“靜待吧,該來的終究會來的。”
這就好…總算能交差。
許夫人再問,“那犬子的姻緣呢?”
“遠在天邊,近在咫尺。”正覺女冠輕飄飄地開口,“許夫人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對!
許夫人翁氏胸中的火焰瞬時燒了八丈高!
相信自己的判斷!
既然死小孩說要最漂亮的!
那他要是不樂意,就自己去找一個比趙姑娘還漂亮的姑娘出來啊!
去找啊找啊啊!
看他還能找得到不!
反正她訂金也下了——那隻鐲子。
招呼也打了——請趙姑娘找婆家不要慌。
就等她回去與鎮國公商量幾分了!
許夫人頓時歸心似箭。
她可是從許儀之十四歲就開始操心那死小孩的親事了呀,本來照慣例放了兩個年輕貌美的通房丫頭在儀之屋裏,等了三個月那兩丫頭被打發去掃前院了……好吧,她以為這死小孩不喜歡年輕的,她尊重自家兒子一切合理喜好,便又放了個風韻猶存的婦人,誰知第二天那婦人就被打發去洗恭桶了……好吧,自家兒子若是喜歡小倌…這個問題就嚴重了,許夫人哭啼啼連夜找兒子談心去了。
談心的結果是,許儀之雙手抱胸橫眉冷對,她紅眼低泣愧對列祖列宗。
既然拒絕通房丫頭,那咱們就定親吧。
誰知許儀之更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她雖然是媽,可真論起道理來,她說不過兒子。
她便忍辱負重,在找媳婦這條路上砥礪前行……
如今好容易從兒子口中撬開“最漂亮”三個字。
她必須幸不辱命啊!
熊熊希望之火燃燒在許夫人柔弱的身影後,襯得她健步如飛的背影,顯得那麽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