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她在二樓
紀啟明這話，是已經將一切都攤開了，間接承認了他要取我腎的事。我眼眸沉靜了些，心裏害怕的情緒稍稍平淡下來，也學他的樣子去拾桌上的另一杯酒。
“舅舅，我今天進來，就沒想過要活著出去。而我出不去，你也決計活不了太久。”杜若溪說紀啟明雙腎功能都已經開始衰竭，如果沒有我的活體腎源，他就算今天逃離了這裏，剩下的日子也不會太多。
抿口酒，視線和他高深莫測的眼神相對：“外麵警察已經將酒店包成了餃子餡，狙擊手所攜帶步槍均為大口徑穿牆狙擊步槍，我們，都逃不了。”
“大口徑狙擊步槍？”紀啟明重複這一句，立馬有旁邊的手下湊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語。聽不清說的什麽，但清楚看到紀啟明鏡框下的眼睛眯了起來。
“去談判，十分鍾後直升機不到，每隔一分鍾射掉一個人質。”
話說完那邊就開始動作，一小隊人手拽了十多個人質一起走出酒店大門，和外麵警察交涉談判。
我穩坐不動，紀啟明也不再問我話，隻是招招手示意了紀楚什麽，紀楚轉身離開了，沒一會兒拖上來一大坨黑影，走過之地留下兩行觸目的血水。
我定睛看那黑影，麵部已經被揍得血肉模糊，腰部和雙腿遍布血窟窿，但每一槍都避過了要害部位，人還沒有斷氣，隻仰躺著咕噥咕噥往外吐血，白眼翻得眼珠子都迸裂出來。再這樣下去，他會在極度的痛苦和恐慌中被自己的血淹死！
“舅舅你這是什麽意思？”從黑影的身形看，依稀辨得是大塊。我有些忿怒，對服侍自己多年的人下狠手也就罷了，竟連一個痛快都不給，偏要這般折磨。
紀啟明淡笑，目光似有若無的從我臉上滑到紀楚臉上：“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是在警示紀楚嗎？
紀楚筆直站立著不語，表情……看不出來他有什麽表情。
“想先下手為強？”沒有探到紀楚的反應，又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身子微微往後躺，旁邊人識趣的給他點上了一根雪茄。“既然已經知道我要什麽，就該好好配合，我給你十四年的富貴榮華，也算對得起你。”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的舅舅，我母親的親弟弟。”怎麽敢用十四年的榮華日子來換我一生的性命？
拳頭鬆開來，十指纖長放到膝蓋上，A字型黑色裙擺略微撐開，完美遮蓋住我交疊的雙腿。
“年少時候我有兩顆腎，給你一顆不是不行，可為什麽到了今天，你還要迫我？”
紀啟明卻並未被我的話問住，臉上也並未變化出愧疚的顏色，反而淡淡笑著，一口一口的抽雪茄：“因為任何人的性命，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小侄女，你若真要怪，隻能怪你母親死得太早，不能利用她的腎源，那舅舅便隻能拿你的。”
“你還向我母親下過手？”紀如璟在我十四歲時車禍身亡，如果紀啟明對她下過手，更大可能是在她死後。紀如璟和許瑾瑜兩人都是采用的土葬，並沒有火化，難道說這是為了方便紀啟明取材才選擇的土葬？
“當年我父母車禍死亡，我暈在家裏三天，醒來後你告訴我二人都已下葬安頓，我連遺體都沒見到。在我暈倒那三天裏，你是否開膛取過我母親的腎？”
紀啟明不置可否：“如此久遠的事，你倒是現在才來懷疑。是這樣做過不錯，隻是很可惜時間來不及，你母親的腎源對我無效。”
“你簡直就是畜生！她是你親姐姐，你怎麽能在她死去後做出這樣的事！”我激動，不受控製的站起來，身後不知覺靠近兩個強壯的大漢，抬著槍將我壓下去。
紀啟明擺手示意手下放開我，拿燃著的雪茄來挑我下巴，我閃躲，被眼尖的紀楚瞥見，迅速躬下身於紀啟明更快一步將我鉗住。
灼燒感霎時從下顎傳來，有些疼，卻不是劇烈的疼。紀啟明那燃燒著的煙尾隻有小部分摁上了我皮膚，盲區裏，紀啟明看不見的地方，紀楚的食指為我擋去了大半疼痛。
“紀楚……”
我複雜又震驚地打量眼前男人，他一身西裝革履麵無表情，視線即使下沉也從不落在我的臉上。
“想要我命的人很多，敢當麵對我放肆的卻不多，小侄女你今天倒是讓我開了眼界。”雪茄移動，煙灰在我白皙下巴上劃痕。紀啟明忽地動作，狠厲一巴掌打得我腦袋右偏，連紀楚的掌心都被這力道打得跟著偏移了方向。
我驚駭，咬住了唇將聲音悶在肚裏。
紀啟明偏頭，紀楚隨即撬開我的嘴，伸進手指來左右攪動，從我嘴裏取出一枚微型竊聽器，扔到桌上。
“帶下去仔細搜搜。”
我便被兩大漢挾持著往酒店二樓走，從大扶梯上去，剛邁上第一級台階，聽見紀楚念到尉慧文的名字，然後紀啟明低低說了句什麽，挾持我的兩個大漢住了腳，換紀楚來拽我。
男人單手抓著我胳膊，帶著我步伐從容的上樓，我卻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汗濕，也看見他嚴峻側臉下抿緊的薄唇。
事情不如想象的順利對不對？現在成了僵持局麵，紀啟明不同警方硬碰硬，而是選擇用人質來談判，即使警方那麵已經可以實施全殲，但考慮到滿酒店的人質安全，也不得不暫時屈從。現在的情形，像極了紀楚身份暴露後的那場逃離。
路過一個房間門口，猝不及防的將我推進去，然後迅速關門，透過門鏡看外麵的情況，確認無人跟來後轉過身麵對我，眼瞳深邃。
“把炸彈給我。”
他怎麽猜到我還藏有液體炸彈？
“我沒有。”
“給我！”
“我說了我沒有！”
“許如許！”聲音突然變得冷然，慍怒般，一個上前攬住我腰就開始上下摸索。
我急迫的用手擋：“我說了我沒有了，你不要亂摸！紀楚，紀楚……你在摸我哪裏……沒放胸裏，沒，也沒放下麵啦……住手！住手！我自己拿我自己拿！”
血紅著一張臉把露出來的胸貼整理好，再背對男人，脫掉細高跟，撩起裙擺微蹲下身，動作羞恥的往裏褲探。
媽/的！他怎麽知道我把那液體炸彈塞下麵了？搜完胸手就直接往我私密處走，還，還，還要不要臉了？
“喏？”顫顫巍巍把取出來的拇指大小的密封試管遞過去，一向不知羞的臉竟然還紅著，頗為不好意思。
“沒有了？”男人問。
“沒，沒有了。”我乖乖的回，心裏卻罵娘。
你以為這是塞跳蛋自娛自樂，塞得越多越好？
“很聰明。”沉默半晌，男人伸手把我指尖下的試管接過去，蹙著眉頭冷不丁一句評價。
我很是受用，鼻腔裏輕哼了哼。
也不看看我是誰，這種藏法可是我在新聞裏學的，有的毒販帶毒過境，為躲避安檢不就是將毒品用塑料袋包著塞進女人的下/體裏嗎？還有從嘴裏吞下去蹲便時再拉出來……當然這後一種不適合我。
“後麵的事情交給我，你隻需保證你自己的安全，其他的都不用管，知道了？”
還在小驕傲，卻見那邊紀楚將那試管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自己懷裏，藏毒一樣藏著。
“你，你小心些……”那炸彈，一旦撞擊摩擦就會爆，爆炸後威力不亞於一捆火藥，是能瞬間炸毀一棟樓的。
紀楚不甚在意我的叮囑，也或許他自己清楚這炸彈的威力，收好炸彈後低頭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去開門。
“紀楚——”我一時動容，瞧著他離去的背影喊了出來。
他身子頓了頓，開門的動作卻並未終止。
“你小心。”直到他再次關門離去，我略顯蒼白的囑咐才低低響起，緊接著又迅速飄散在房間。
也許紀楚是不需要我囑咐的，他的心思比我細膩一百倍，他有他的計劃，如何製敵如何取勝，都有提前安排。
隻是，他的計劃裏沒有我，所以不管采用什麽方式，他都盡量避免我在紀啟明麵前出現，之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他把我反鎖在酒店二樓，自己帶著液體炸彈去麵對，在紀啟明射死第三個人質，態度囂張的向警方喊話時，一槍爆頭幹/死了站立紀啟明身邊的人，然後縱跳到紀啟明身邊，推動輪椅，將其暴露在外麵酒店外埋伏著的狙擊手視線下。同時，也將自己的背部暴露給了紀啟明手下。
槍聲連響，放鞭炮似的，混雜著一大片賓客的鬼哭狼嚎。
我不知道誰受傷了，誰死了，誰衝進來了，誰在喊著撤退撤退。
我隻看見紀啟明輪椅被推動的瞬間，室內一堵牆砰地炸裂一道口，子彈以看不見的速度堪堪擦過紀啟明腦袋，打到了紀楚持槍的手。
“東南方向。”
“南偏東45度。”植入耳蝸的竊聽器裏，低磁的男聲和我的聲音同時響起，然後我們齊指的那個方向再沒有穿牆子彈射進來。
酒店大廳內殺進來的全副武裝的警察數量越來越多，紀啟明見勢不妙開始往二樓退，漸漸往我躲藏的方向來。
我不動聲色，貓腰繞著大理石柱子慢慢避。
不經意聽到竊聽器裏有說話聲，是顧以辭百年不變的冰淩：“子彈貫穿了你的手，需馬上急救，救護車就在外……你去哪兒？”
後麵這個就比較磁性了，低沉的帶著些喑啞：“她在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