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年少時候就被割了一個腎
監控畫麵裏,尉家幾口人相互看看,都沒有說話。
白梔也不催促,笑意盈盈的站在幾人麵前等著。
“還不走?”又是一道來自大廳門口的女聲,白大褂白短發利落的白露出現,兩手揣在衣兜裏,脖上掛著冰冷的聽診器。
“白露姐。”白梔回頭,沒來得及打招呼,被尉慧文搶先喊了一聲,收拾起散亂在地的文件,迎上去,“你回去麽?我跟你一起。”
白露沒什麽表情的答:“董事長聽說伯母身體不好,特意安排我過來看看,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尉小姐您跟著白梔回去即可。”
“走吧尉慧文小姐?還以為我騙您呢,紀哥吩咐的事,我能造假不成?”白梔扭著腰臀往門外走,經過尉慧文身邊時有意無意的看了看她的胸,隨即嗤笑,“不過是昨晚紀哥睡在了我那裏,不然你以為我會來您這跑腿麽?”
“你!”尉慧文當下就氣黑了臉,唇部輕顫要罵白梔什麽,但大家小姐的教養讓她忍了下來,“婚禮在即,紀楚事務繁忙,定是累極了才就近在你家歇息,昨晚謝謝你收留他了。”
“嗬,慧文小姐真是心胸寬闊。”
尉慧文抱著文件冷眼睥睨,昂首闊步的往前走:“我隻是不想跟一個跳梁小醜計較,我和紀楚有十年的感情基礎,你白梔算什麽?”
“十年感情基礎?”尉慧文已走開,留下白梔對著白露笑,“尉家大小姐還真是天真呐,十年感情基礎算什麽?許如許從小就跟著,最後不也落得下場淒慘?年少時候就被割了一個腎,現在老爺子的腎又壞死了,還要繼續……”
“啪——”白露抬手給了白梔一個嘴巴,冷著麵皺眉,“不想死的,就趕緊閉嘴。”
“我……”
“滾出去!”
白梔捂著紅腫的臉委委屈屈出去了,我盯著監控屏幕的眼睛卻始終不願離開。
“畫麵回放,倒回尉慧文跑出去後白梔說話時,聲音放大。”她剛剛說的什麽?年少時候就被割了一個腎?
“許如許從小就跟著,最後不也落得下場淒慘?年少時候就被割了一個腎,現在老爺子的腎又壞死了,還要繼續……”熟悉的語句再次傳來。
我心頓如墜入冰窖,從頭冷到腳。
年少時候,年少時候是哪個時候?為何我沒有一點印象?
僵直著視線看看車窗外,城市紅紅綠綠的亮光折射,飛速而過。
“停車。”我喊。
然後任由手下將我放在路邊,有些茫然無措地抱緊胳膊。
“主子,你沒事吧?”
我搖頭:“按原計劃行事,不用管我。”
“但是主子你……”
“我沒事。”
“主子,我們留一個人陪著你吧?”
“不用。”
抹一把臉晃悠著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不想任何人跟著。
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是個擁有不完全器官的人,這麽些年我燈紅酒綠,吃喝撒野轟轟烈烈的過著,月經不調難以懷孕我都沒當回事,因為除了痛經外,沒有給我生活帶來更大的痛苦。
然而今天,突然從別人嘴裏聽到少了一個腎,隻有一個腎在頑強的、小心翼翼的維持著我的腎髒排泄和分泌功能,心裏就跟吃了一顆毒藥樣沒來由的害怕。
我怎麽就隻剩下一顆腎了?我另外一顆腎到底是在什麽時候被紀啟明取走?我的親舅舅,親舅舅啊!這麽多年用紀楚控製我,就是為了給他養著腎源?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他也那麽有錢,就不能找別的腎源?死人的、活人的都可以,隻要HLA配型對,沒有血緣關係也可以移植!全世界61億人,為什麽就隻盯著我?
扶著路邊的昏暗路燈站好,心情沉重得無以言狀。
難道說,我這三十年,命運其實從未真正被掌控在自己手裏?大唐上市後紀楚對我的一味放縱,不過是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憐憫?
難怪,難怪白梔跟我說,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難怪紀家兩父子都熱衷於給我做檢查;難怪紀楚要和顧以辭密謀讓我假死……
嗬,我還自詡京都第一富婆,卻一度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自嘲笑笑,然後有些瘋狂的就地蹲下來,眼無焦距望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出神。
這裏距離尉家還有三公裏遠,十字路口,車多,行人寥寥無幾。
“噓——”有車趁著等紅燈的時間停靠在路上,搖下車窗探頭朝我吹口哨,嘴裏說著不幹不淨的調戲話,“美女坐路邊招攬生意呐?多少錢一晚?加200車震來不來?”
我冷著視線打量那說話的車主,座駕是不到四十萬的寶馬X1,脖子上掛著一條大金鏈子,手臂一張老虎臉紋身。
“這長相還真是不錯啊!做公交(此公交非有車輪的公交)多累,不如跟著哥,哥包養你啊!上車!”
我站起來,跺兩腳,不算高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蹬蹬蹬的響聲。
“我整容一百萬,平時保養二十萬,衣服鞋子三萬,項鏈耳環十八萬,手上戒指DR高級定製,價值連城,你一個開著四十萬塊不到的寶馬屌絲,憑什麽包養我?就憑你醜?”
“你這……”
“噗嗤——”周邊一同等紅綠燈的車輛發出笑聲,有一法拉利車主探出頭來,副駕駛坐一戴黑框眼鏡的清秀美女,“美女,你看我這車值多少?能不能包養你?”
“法拉利488,三百來萬,還行!不過你一老男人,開這車不和諧,不如送你旁座那位美女。”
“小丫頭挺有眼力,這車還就是專程買來送她的。”
我哼笑,懶得再搭理這些人,收回視線沿著道路走。我認得這個地方,是當初劫紀楚的十字路口,我的車就停在那輛法拉利現在停的位置。
關於他的記憶,所有的我都記得,就連小時候第一次見他他臉上的表情,疑惑的、淡定的、嫌惡的,每一個麵部細節,我都有印象。但是後來呢?現在呢?都是虛無。
感覺有些冷,我抱起了肩膀,穿過斑馬線人行道,毫無目的走到一家夜店門口。有抽煙的男女在相互拉扯,情侶一對對的勾肩攬背進進出出。
我躊躇了一下從門口慢慢路過,沒有進去的打算。
“哎?這不是許老板嗎?”忽聽得背後一陣喊。
“王姐?”竟是郭姐出事後就一直沒有見過麵的王姐。
“難得你還記得我,”王姐個子矮,從台階上走下來,酒氣熏天的挽我手,“相請不如偶遇,來來來,一起進去玩玩。”
“王姐,我還有事,就不去了,你自個兒慢慢玩。”推脫開她的魔爪,趕緊往旁邊躲。
這個時間段我哪兒還有心情逛夜店,我擔心我的小命才是真的!
紀啟明要我的腎,但我現在隻剩下唯一一個了,絕對,絕對不能給!我得離他遠一點。
糾結著,到比較好攔車的地兒攔車,一黑色奧迪有些眼熟的緩緩在跟前停下。
“去哪兒啊美女?不如跟著哥,哥包養你啊!”
“杜若溪?”
副駕駛車窗搖下,摘了軍帽的軍裝男人眉眼似畫,唇角微揚,邪魅性感的瞧著我:“我這車帶保險一起七十萬,你看我能不能包養你?”
我怔住,兩秒後鼻頭一酸,眼淚嘩啦呼啦地就流了下來。
杜若溪眼裏閃過慌亂,濃眉擰起,迅速下車抱住我:“阿許,怎麽了?”
“若溪哥……”沒有任何解釋,直接如小孩一樣撲到男人懷裏哇哇大哭。
我怕是活不了了,從父母離世到現在,我二十多年的命運一直掌握在紀啟明手裏,他要取我的腎就取我的腎,他想什麽時候取就什麽時候取。我就是他刀俎上的魚肉,逃脫不得,隻能被宰割。
“我才不在一會兒,怎的哭這般傷心?”杜若溪不斷摸我頭,低沉溫潤的嗓音響徹在我頭頂,“被誰欺負了?是紀楚還是顧以辭?我去幫你報仇好不好?乖,別哭,哭得我心都疼了。”
“腳走痛了……”嗚嗚咽咽的,好不容易把心裏的害怕和委屈全部哭出來,卻又不敢告訴杜若溪實情,隻好扯個謊撒個嬌圓下去,讓他少一點擔心。
“腳痛了就哭成這樣?”托住我臉揩拭臉上的淚痕,哄小孩般彎腰看我的腳,最後蹲身下去給我脫去高跟鞋,提在手裏,“我抱著你走好不好?”
點頭,張開手等他靠過來。
杜若溪雙商高,看出我不願意告訴他難過的真實原因,也不強問,配合著我的撒嬌不讓我難堪。
“好多年不曾這樣抱你,小公主一如既往的輕呐。”
初識並交往的一段日子,每次也會這樣被我纏著抱上車,我會鉤掛著他的脖子若溪哥哥若溪哥哥地叫,而他用寵溺的眼神喚我小公主。
我抽鼻,哭過後的聲音帶著濃重鼻音:“你是說我身材沒有變化麽?”
“唔,這個倒沒有。體重沒長,身材倒是變化很大,胸挺了,屁股肉多了,越來越性感迷人了……”男人輕笑,慢慢放我到車上,給我綁安全帶,玫瑰香氣撲鼻而入。
“滾!”
揉揉我腦袋坐回自己的駕駛座,也不在意我罵他,認真開起車來,還時不時跟我講一兩個笑話,以緩解我的難過。
我聽得煩了,鬧脾氣地用手堵他嘴巴,被他躲開:“小祖宗,我開著車呢。”
我癟唇,情緒緩和了許多,想起他明明是離開了的,怎麽又回來了?還跟著找到了我……
“你沒回家?”
“準備回家的,半路內急下車方便,不小心就看見你坐在一輛SUV裏和我擦肩而過,我擔心你出事,就跟著了。”
“是麽?”SUV後車窗全封閉的,根本無法從外看到車內,所以他不可能看到我,隻能是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離開。杜若溪,是真的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