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等有朝一日你大權在握
氣氛很僵,我麵對著杜家一群長者站立,杜夫人在正中間,牽著一個長發柔順,輕輕撫摸自己肚子的女人。我對她有些印象,在皇冠KTV包廂裏見過,正是拿著驗孕棒找杜若溪負責的女子,叫什麽夏嵐,竟然和杜若溪母親同一個名字。
杜夫人旁邊是杜家和夏家叔伯,各自搬了凳子四處散落的坐,玩著手機看著報或者哄著小孩,都不說話,但注意力都放在我們這邊。
杜家老太爺坐在我身後扶著自己的老花鏡,顫巍巍地小聲低估:“這還沒結婚呢,就先懷上了,現在的女孩子真是越來越……”
“太爺!”杜夫人一聲厲喊,招過角落傭人,“太爺累了,扶他回房休息。”
“我不回房,我給我大孫子選孫媳婦……”杜老太爺不願意,龍頭拐杖拿起,看見傭人過來就揮。傭人進不得他的身,隻好為難地回頭請示自家夫人,見夫人冷臉了,趕緊不由分說地強硬架著老太爺離開。
“母親,你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這麽難堪嗎?”杜若溪站到我身邊來,終於收起了臉上千年不變的笑容,望向杜夫人身邊的女人,“金卡刷不過癮,開始覬覦杜家的不動產了麽?”
“混賬東西!”杜夫人突然上前,一個耳光刮過來,狠狠覆在杜若溪臉上。“平日我慣著你也就罷了,但今天這事怎麽也由不得你。”
又把目光看向我,柳眉如絲,語氣淡淡:“許小姐怕是已經忘記你跟我保證過什麽了。”
保證過什麽?
不過是和杜若溪發生關係的第二天,在杜家某處小花壇說了一句:杜夫人多慮了,許許和杜家,除了合作關係,不會有其他。
我撩一撩前額不存在的劉海,唇角扯起微笑:“自然沒有忘記,夫人。”把杜若溪拉過來,清晰看到他臉上的五根紅手印,這杜夫人下手也忒狠了些,自己的兒子打這麽慘。
“阿許。”杜若溪大概是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麽,緊張地盯著我盈滿了笑意的眼睛,微搖頭,“別……”
別什麽?別和你撇斷關係嗎?
我笑著,輕聲道,“別傻等我了,你心裏清楚,不會有結果的。我身邊有一個蘇沐,心裏還想著一個紀楚,我如此濫情的人,怎會願意為你舍棄他們嫁入杜家門第?別等我,也別再看著我,不值得,若溪哥哥。”
好多年,我終於再一次喚他若溪哥哥,如答謝宴上抬眸一瞥的驚豔,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如沐春風的少年,我曾經義無反顧喜歡過的,我打心眼裏愛慕過的人,是時候告別了。
“所謂過去,就是用來遺忘。所以別再想從前,我已經不是當初的許如許。”
提高聲音,眼睛掃過全場:“我和杜少爺,一直以朋友之禮相待,並非他所說的那種關係。”
“但是我喜歡她。”身邊的男聲蓋過我,同時腰身一緊,被一隻有力的胳膊鉗製。
杜若溪緊著唇,側臉冷冽:“我隻喜歡她!今天帶她回來,不是征求你們同意的,是通知你們。我杜若溪這輩子,非許如許不娶。”
又對著杜夫人,“所以母親,你大可聽信那個女人的一麵之詞,認為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你也可以把她供養在家裏,但是隻要她在一天,我絕不回來。”
然後用環抱我的力氣,攬著我腰身往大門方向走,像是已經決定攜我私奔。
我腦子混亂,一時竟忘記了反應,由他攬著走到了門口才猛然回神。
“你瘋了?”我瞪他,掙紮著從他胳膊下逃出來,“我不喜歡你,你別這麽做!”
回頭,衝著杜夫人,“他說的隻是氣話,夫人您對自己的兒子最了解,他不會做這種糊塗事。”所以,剛才他的話就當放屁吧。
“是,我最了解他。”杜夫人意外的平靜下來,又恢複了慈眉善目,語氣放柔,“溪兒,你莫要與我慪氣,母親做什麽都是為你好。你若真不喜歡嵐嵐,我將她安排到別處養胎,你定期過去看看便罷,且莫要說不回家的氣話。”
然而杜若溪不為所動,堅定地重複表達自己的意思:“我想你是誤會了母親,現在這種情形,並非你退一步我就願意妥協,我既不會接受那個女人,不承認孩子是我的,也不會放手。我說了,我非許如許不可。”
“胡鬧!”一聲厲喝,卻不是杜夫人,是角落裏端坐著看報的中年男人,眉拱如小山,目似鷹鉤,一身正氣,是杜若溪叫三舅的人。
他放下報紙站起來,視線在我和杜若溪,以及杜夫人旁邊的女人身上來回切換,最後在杜若溪身上定格:“你不是愚笨的人,竟會被男女之情勾去理智!你何不問問你身邊的女人,接近你究竟是因你個人魅力,還是因你杜家的關係!”
哎?
我太陽穴跳了跳,仔細思考他這話,這是在揭我的麵目,說我與杜若溪親近隻是為了杜家的關係。
蹙眉,誠實回答的話,好像沒什麽不對。就像今天,如不是杜若溪騙我來見他舅舅,讓我誤以為他是為我引薦中央領導,我是不會來杜家的。
看向杜若溪,他一動不動,臉上表情絲毫不變化,“她若喜歡,我杜家給她便是。”
“溪兒!”杜夫人痛心疾首,身子不穩,幸好夏嵐扶著才終於美倒下,“你這是鐵了心的要氣母親嗎?”
杜若溪不說話了,衣袖下的手偷偷握了半拳。
莫名其妙的有些難過、還有心疼,濃濃的負罪感升起。這個場景我並不是第一次見,蘇沐與蘇家決裂,氣暈蘇母的時候我也如今天一樣,靜靜的站在一邊看他們親人反目。我依然記得蘇家所有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而現在,杜夫人眼裏的憤恨和當初的蘇母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願意帶走蘇沐,但不願意帶走杜若溪。我能壓製一個蘇家,但我壓製不了杜家,更不敢和杜夫人娘家對立。
“有我在一天,杜家的東西你一件都不要想!”背後又有森冷的男聲響起,隨著“砰”一聲撞門,杜家老爺提著公文包,風塵仆仆地回來。
“顯之……”杜夫人委屈地遠遠一聲喊,杏目輕眨,泛起了淚。
杜老爺尤為疼愛自己的夫人,看她哭了心裏更氣,走到杜若溪身邊猝不及防地狠狠一腳,踢得杜若溪當場跪地。
“不孝子!還不跪下給你母親道歉!”
“……”我腳下本能一動,想去看看杜若溪,又生生停下,把臉撇到一邊去。
杜夫人卻是當下就跑了過來,心疼的翻看自己兒子的腿,嘴裏問著:“溪兒沒事吧?疼不疼?”又回頭凶自己老公,“杜顯之,你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
杜老爺黑著臉把夫人拉起來,讓杜若溪繼續跪著,冷冽眼神一覽室內眾人,目光落到夏嵐身上,聲音毫無溫度:“肚子裏的種是誰的?”
“若……若溪……”夏嵐震懾於杜老爺的威力,低著頭惶恐的回答。
“是你的?”杜老爺又去問跪在地上的杜若溪。
杜若溪頭也不抬,神情冷淡:“不是。”
“送去醫院驗DNA。”
“還不到周數。”杜夫人接話,眼裏快速閃過一絲慌張。
我不著痕跡的把她那慌張記下,在心裏把所有可能過一遍。杜夫人也曾是京城名媛才華過人,非一般家庭主婦,按她的心計,怕是早知道夏嵐肚子裏的孩子並非杜若溪的,堅持把夏嵐接進家,或許隻是為了逼杜若溪就範,以成功解決我與杜若溪的曖昧不清,之後,再一腳踢掉夏嵐這顆廢子。
借力打力,借刀殺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快速掃清了自己兒子身邊兩個看不順眼的女人。高明!
“許董。”我還在思疑,杜老爺忽然叫我,還用了商場上的稱呼。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自然回敬:“杜董。”
“杜家家事,讓許董見笑。”這是在提醒我離開。
我知趣:“是許某有所叨擾,突然想起家裏還有急事,這便回去了。勞杜董代我問兩位老太爺安,夫人告辭,夏伯父告辭。”最後一個夏伯父,是對杜若溪三舅說的,官商官商,他是官我是商,即使不能巴結,也盡量做到不被他惦記上。
告退間,路過杜若溪身邊。
“阿許,”他喚我,拉住我手,“我……”
我怕他再說出喜歡我,要與我一起的話,連忙狠心道:“剛剛夏伯父的話你也聽到了,我這人一向愛財貪勢,與你親近也隻是因為你杜家的地位以及杜夫人娘家的權勢,可惜你現在還做不了杜家的主,不如等以後,有朝一日你大權在握,地位至高了再來找我,我身邊的位置便為你留一分。如何?”
說出這樣的話,根本沒指望他答應,不過是拒絕的借口,不忍他蹈蘇沐的覆轍。卻沒想到他緊緊抓住我的手,沉靜眸光深深看到我眼底去,半天後臉上綻放出燦爛溫和的笑容。
“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