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別把全部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張福是公司上市那年被提上財務部經理位置的,紀楚親自提升,兩個月前又在董事會的舉薦下,被我升為了財務總監,不過尚處於試用期。嚴格說來,張福是紀楚發現的人才,所以他對紀楚的知遇之恩遠遠多於對我。
許是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張福匯報的每一筆財務收支都有根有據,呈上來的幾份報表,從賬麵上都看不出什麽瑕疵。
“董事長,我都匯報完了。”他挺著微微突出的小腹,四方臉上戴著厚厚的近視眼鏡,頭發禿了一些,發際線持續往上走,露出油光光的大額頭。
“張總監請坐,有幾個問題想當麵請教。”我示意他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坐了,看我沏茶,連忙又站起來幫我,將泡好的茶適量沏到茶杯中,其中一杯推到我麵前,示意請,再慢慢坐回去。
我頷首,問道:“總監對‘企業利益無小事’這話怎麽看?”
“回董事長,張某認為,企業利益為公有利益,公有利益代表整個企業所共享的經濟政治利益,關係到整個企業的發展和存亡,非個人利益不可私用,更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張某在其位謀其職,勢必以企業為重,絕不因任何人任何事侵犯企業利益。”
“很好,那麽你對‘好領導’如何定義?”
“責任、眼光和魄力。”
我低眉,這三點分明就在說紀楚。“那你覺得我與前總經理相比,如何?”
“這……”張福為難了,“董事長,這……我不太好說。”
“你直說無妨。”
“那就有所得罪了!”他端起茶杯,往嘴邊放,抿一口,“董事長與前總經理……沒法比。”
我一個大力碰翻了自己的茶,不自然的咳嗽:“總監,不妨說說我哪些方麵不如他?”
“這……主要是責任和魄力。”他不怕死的詳細解釋:“董事長做事也幹淨利落,但責任和擔當差了些,體現在個人魄力上,張某隻能說,董事長比起總經理少了些沉澱,您並非君臨天下之人。”
“我不過晚了他四年。”
“但您缺的,也正是這四年。”
“Whocare!”口有些渴,我便為自己重新斟一杯茶,端起來一飲而盡,在張福一臉的暴殄天物表情裏,幹脆道:“張總監看人做事果然清透,公司為有你這樣的人才而感到榮幸。”
他站起來,微微躬身:“是張某要感謝公司的栽培。”
“總監言重。”
“張某誓與公司共進退。”他離開的時候意味深長一句,我笑著送他,直到人消失。
張福能站在公司角度看事情最好,也斷了紀楚動財務部的心思。
去一趟洗手間了出來,想著回家看看,這幾日忙碌在外,從C城趕回來就馬不停蹄的來了公司,幾天時間沒聯係蘇沐。看手機,短信和電話都有,雖然數量不多,隻有十幾通,但他怕也是惦念壞了。
趁著空閑回了一條信息回去。
“我馬上回來。”
卻是半天沒收到回應。難道又把自己關鋼琴室寫歌了?
一路開車回去,等到了別墅門口,把鑰匙扔給傭人去停車,拿起手機再看的時候,依然沒有蘇沐的回複。
我換了鞋進屋,阿本急喘喘的從樓上跑下來。
“你被豬攆了?”
話剛落,樓梯拐角處跑出來另外一個矯健身影,速度飛快,阿本停頓我麵前不過兩秒,後麵那個身影就追了上來,從背後捂住阿本的嘴巴:“你回來了?”
我兩手環胸,冷眼看著:“你怎麽在我這裏?”
“我路過,順道來看看你。”男人儒雅的笑,眸子狹長,黑襯衣加黑西褲,襯衣下擺掖在西褲裏,顯得身材更加修長。似乎換了個發型,顏色漂了一下變成了深亞麻,三七分還微微做了卷,配合他白皙俊美的五官,文雅中又帶了幾分男人味。
“現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做個請的姿勢,也不管他和阿本到底在搞什麽,往蘇沐的鋼琴室走。
“主子……”身後傳來阿本的呼喊,轉瞬又被飛快消音。
我沒理,開了鋼琴室的門,並未看見蘇沐,去練舞室,還是沒有。
“蘇沐呢?”我問。
阿本沉默,看一眼身邊的杜若溪,又看一眼我,“蘇先生在樓上洗澡。”
我點頭,要上樓去,杜若溪突地叫住我,“阿許,我有事跟你說。”
我瞧著他,本是不信,但他表情難得嚴肅,也就指一指一旁的沙發:“你說。”
“你回避一下。”他朝阿本使眼色,阿本看向我,得到我允許後這才退了去,留下我和杜若溪坐在沙發上四目相對。
“你有什麽事?”
“大事。”他神神秘秘的,挪動身子離我近一點,把腦袋湊到我麵前來,鼻尖充盈著馥鬱的玫瑰花香,“市委書記出院你沒去接?”
“沒有。”我退後一點,回到。雖然市委書記出院我沒親自去,但還是叫秘書跑了一趟送了些東西。大唐選擇站隊市長,市委書記那邊便不好過於巴結,盡到意思就行。
“我看你們家副董最近往綠水雲居那一片走動頻繁,是有心拿那個項目?”
我蹙眉不語。
他又繼續道:“你還真是太相信你家副董的能力,知道那塊肉多少人盯著麽?除了尉氏,泰山背後也有了動作。”
“葛家勁?”他一個做酒店的買地來做什麽?
“這就要你自己去查了。順道提醒你一句,綠水雲居現在拽在書記手裏,你想要它,最好和書記多親近親近。”
手摸上下下巴:“我考慮考慮。”
市委書記已經年近50,按理說人越老心胸應該越豁達,尤其是官場中人,彼此都懂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但偏偏市委書記不是,他有點老古板,又很是記仇,心裏扭曲。
聽稍微年長的前輩說,市委書記前一任夫人在年輕時候劈腿了他的好兄弟,被發現時肚子裏已經懷了孩子,兩個月了。前夫人跪著跟他認錯,好兄弟也磕頭請求放過,市委書記沒想著讓兩人雙宿雙/飛,拒離婚,隻逼著前夫人打了孩子,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
後來他夫人感動於他的寬容,對他死心塌地的,在內持家在外維護他的名聲,不惜色/誘上級給他事業推波助瀾,等到他成功升為市長,坐上顧瀝川今天的位置時,他老婆突然離奇猝死,而他遠在某個偏遠山區支教的好兄弟,也疑壓力過大跳崖自殺。
又過了幾年,他再次調任,市長頭銜變成了市委書記,同時娶了新的妻子。XX為新任市長。
XX落馬後,顧瀝川升過來,市委書記的職稱也再次發生變動,變成了市委書記兼省委副書記。
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他的下一步目標應該省委書記吧。但,他等得到那一天嗎?
杜若溪擔憂的望著我:“別把全部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他是在提醒我不要早早下決定,市長和市委書記之間的鬥爭,先保持觀望。
“我心裏有數。”頷首,並未告訴他看守所裏白鷺的事,顧瀝川從一開始就派人盯著我,就是想看我表態,上次酒會給我介紹那些人,也不過是給我看他目前勢力的滲透。他需要拉攏我,需要我表態,而在海棠峽路奠基儀式上告訴我的‘小心紀楚’,也不過是在向我拋出橄欖枝,如果我與他合作,他會幫我抗衡紀楚,助我穩住公司。
顧瀝川這人,是很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