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新來的不懂規矩是不
我覺得張小鼠這女人性格滑頭，雖然是個話癆嘴裏沒個把門的，但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即使哪天被人揪著小辮子逮到，也傷不了她根本，所以總的來說，這女人還是有些小聰明。
躺著在看守所裏度過我的第一夜，翌日天還沒亮就被張小鼠那高昂的起床聲調吵醒了，我還有些蒙圈，神情茫然的看著倒懸在我上方的腦袋，張小鼠笑得一臉諂媚。
“叫醒服務每次10元，今天送你免費體驗一次，我相信你一定會有需要的，因為距離早訓隻剩下5分鍾時間了，你要再不起來就會被罰去田園裏種菜。”
聽得這話，我趕緊翻身下床，這才發現整個宿舍除了張小鼠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捏著眉心想，這叫醒服務沒準我還真需要，總不能每天因為起床遲到而被罰去種菜澆地挑大糞吧？
“成交，明天開始叫我起床。”我一邊往腳上套膠鞋一邊回答她，臉來不及洗了，牙也別刷了，往大壩子奔吧。
“好勒！”張小鼠拉著我飛奔，“今天先付明天的錢。”
“暫時沒有，欠著。”我身上的衣物除了貼身內衣其他都不是自己的，啥都沒有更別提錢了，所以不可能現在給她10元。
她也不催，摸摸頭像是豁出去了賭一把的樣子：“行，當我做個風險買賣，看你長得這麽端正，應該不會拖欠我錢，但你一定記得探監的時候找你朋友什麽的拿些錢進來。”
我連連回應好的，跟在她後麵跑到壩子，人群正在集合，我倆瞅準空位加塞進去，規規矩矩的站好。
早訓也是講一些法律常識，十多分鍾的講話，講完了就自由活動，壩子兩側分了兩堆雜物，一邊是白紙竹條，一邊是錫箔紙。
張小鼠說：“一會吃完早飯就得做這些東西了，那邊是紮花圈，這邊是疊元寶。你要不會做也可以找我代勞，不過價格要貴一點，50元一次。”
我嘴角抽搐的看她：“你是不是掉錢眼裏去了？”
張小鼠癟癟嘴，“不要就算了，我去打飯。”說著就往早飯區走，我新來的什麽也不懂，隻好繼續跟著她。
早飯很難以下咽，白菜稀飯清淡得掉水，我強忍著惡心把這東西罐進肚子裏，然後躲到角落輕輕安撫不好受的胃。
張小鼠這廝又突地冒出來：“吃不慣？這個我就沒法了，現在不是放風時間，我沒法代勞去買好吃的。”說完手不知輕重的拍拍我肩膀，我本就惡心，被她這一拍，剛吃進去的稀飯哇地一聲全部吐出來，髒了一地。
“什麽玩意！剛掃的地又他媽弄髒，找事兒是不是？”不遠處響起牢頭的聲音，我一邊揩拭嘴邊的殘渣一邊回過頭去看。那牢頭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大嘴凹眼，穿著大號獄警服，受傷拿著根警棍，凶神惡煞地朝我走過來。
警棍直指：“新來的不懂規矩是不？嫌棄牢裏的飯菜不好吃還是怎麽的？勞資告訴你，既然進來了就別他媽給勞資裝小姐，好好勞動改造，馬上給我弄幹淨！”
我擰起眉頭與她對視一眼，見她眼裏的盛氣不是裝的，心下暗想阿本和張靜是怎麽打點關係的，怎麽把這厲害的牢頭給忘記了，她要是看不慣我可是隨時都能給我穿小鞋的。
連忙低聲下氣的應了，拿拖把去清理自己的嘔吐物，白色的米飯、綠色的菜葉統統變成汙穢，粘連在滿是灰塵的拖把上，那場景惡心得差點又吐一次。好在張小鼠適時遞過來一張紙揉成兩坨坨，把我鼻孔堵著，我才終於在努力了十分鍾後，草草清理完畢。
到了勞動時間，不少人都自行選擇去紮花圈或者疊元寶，我在旁邊看了看，見張小鼠、白露與另外兩個女人配合著紮一個花圈，同宿舍的李建秋、張仁偉、吳佳倩選擇了一個人疊元寶。
腳步輕移，我毫無懸念的走到張小鼠和白露那裏，“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能不能麻煩你們帶帶我？”
張小鼠笑眯眯的，露出前門兩顆齙牙：“你確定你能做？不如給我50我代你做一個好了。”
白露倒是客氣的點點頭，往旁邊移了一點給我留出位置，“一起吧。”
於是我加入了她們的隊伍，四個人紮一個花圈變成了五個人紮一個花圈。
說起來，紮花圈、疊元寶這些動名詞在今天之前我也從來沒聽過，也是張小鼠這話癆絮絮叨叨給我講解的，還手把手的教我怎樣炸出最好看的花，怎樣刷膠能把花粘得更牢固，我覺得這女人簡直是個鬼靈精。
好不容易捱到勞動時間結束，又是吃中飯的時間，中飯要去食堂吃，飯菜稍微比早飯好一點，至少四菜一湯有了一些油水。
我與白露、張小鼠以及剛才一起紮花圈的兩女人坐在同一張飯桌上，背後是另外一群不認識的高大女人，坐了一通張桌子，大聲聊著天。見我們坐下了，全都把目光看過來，掃過我的臉，再把視線聚焦到白露身上。
“喲，才兩天不見，白姐又籠絡了一個新人嗦！”有人端著飯碗慢慢靠了過來，走到我麵前的時候突然把碗裏的飯全部扒拉出來，倒進我的碗裏，“新來的，我覺得我的飯不好吃，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你幫我吃了好不好呀？”
我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原來電視上所演的看守所裏各方大姐大爭霸打架、欺負人的事跡是真的，而且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眨眨眼，沒有感覺到多大的憤怒，更多的反而是驚訝與欣喜，就好像自己的某個觀點終於得到了證實一樣。
我轉過頭去看那個往我碗裏倒飯的人：“如果我不吃，接下來你是不是就要動手了？”
那人囂張的笑，一空碗扣過來，直接摔在飯桌上，隨後抓住我肩膀就是狠狠一推，把我推到張小鼠身上倒著。
“媽的給臉不要臉是吧？老娘看你這賤人不爽很久了，今天丫的就他媽弄你，頂著一張狐媚子臉，瞧見我就生氣。”說著一躍而起，欲撲上來繼續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