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坦陳處之
汽車在街道裏兜兜轉轉,七彎八拐駛進了一條巷子裏,巷子特別深,又特別窄,隻能容下一輛車通過。好在這淩晨時分巷子裏沒什麽行人,陳巒的車通過也還算順利。
窗外桔黃色的光映照在兩人的臉上,就像是鍍了層金邊添了許多朦朧。
“你要帶我上哪裏去?”安然靠在座椅中問道。
“馬上就到了!”陳巒一抬頭,那家店便已經在跟前了,“囉!”
他抬頭看了一眼,安然也順著他的眸光看過去,一家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小店呈現在眼前。裏麵燈光通明,不時發出一些人輕微的說話聲。
現在已經是淩晨了,就連外麵的大街上的餐飲店也已經打烊了,安然沒想到在這巷子深處還有這麽一家在營業,而且看那裏麵坐著熙熙攘攘的人,貌似生意還很好。
安然跟著陳巒一路進去,迎麵撞見一位個頭不高,肥頭大臉的男人,他笑嗬嗬叫了一聲,“陳哥,來了!”
安然瞥了兩人一眼,看來陳巒是這裏的老主顧了。
“還跟以前一樣嗎?”
“嗯,多加一份烤牛排,再上一份花生米和半件啤酒。”
陳巒這話著實將安然嚇了一跳,他這是打算深夜放毒不成?“那個陳……”
“你不是愛喝酒嗎?今晚我陪著你!”陳巒生生將安然的話給截住了,剩下的那半截她沒能說出來,隻好咽了回去。
等到那老板給他倆上了茶離去後安然輕語,“這麽個喝法,你明天是不打算上班了?”
他不以為然地道:“偶爾缺席個一兩次沒問題的,你就不用擔心我了,醫院裏有致遠給看著,陳氏集團不還有我爸跟艾晶嗎?我去隻不過是湊個數而已。”
安然這會兒是聽明白陳巒的話了,他被迫回到陳氏集團工作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怨氣,可她又有什麽辦法呢?完美固然人人都想要,但那也得有那個命才行。安然拿過一旁放著的茶,一個勁地喝。
“別喝了,留著肚子裝酒吧!”陳巒一把奪出她手裏的茶杯,看著她的那雙晶亮的眼睛眯了眯眼,沉吟道:“我沒怪你,隻是我這心裏啊憋得有些慌,不吐不快!”
“索性今兒個我們就喝個痛快,等明天一早醒來就沒事了!”陳巒的話安然沒反駁,其實她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高興,不開心的時候偶爾放縱一下自己要比一直都繃著強上許多。
豆鼓魚和之前陳巒點的小菜紛紛上桌,玻璃啤酒瓶嘩啦啦放了一桌,有七八瓶都被那老板給打開了,瓶口那處冒著白騰騰的青煙。
這是凍過的啤酒,配著辣爽的烤肉最是好吃,安然一高興,又連著叫了份烤肉。
左一串,右一串,那滿嘴角浸滿了許多油,眱了一眼對麵坐著的陳巒,“這裏怎麽會有豆豉魚的?”
“艾晶應該跟你說過的吧!”陳巒一臉平靜地看著。好半晌後安然回過神來,“是有說過,不過她跟我講你們以前常去的那家已經沒開了!”
恍然大悟道:“莫非這便是……”安然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不是,以前那一家門是老莫開的,現在這家是小莫開的,老莫在五年前便走了,得的心肌梗塞,當時他的手術是我做的,沒下得了手術台。”
陳巒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但安然卻明白其中的酸楚。身為醫生的他們,希望自己接手過的每一個病人都能順利下手術台,又也完全康複。但現實中卻有著太多無奈,你越是拚命努力,它便越不買你的賬。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於陳巒現在還時常到這家店裏來便可知道他是個特別念舊的人。
清了清嗓音,扯了扯唇角,端起手裏的那個酒杯與身旁坐著的陳巒輕輕一碰,“隻要盡力了便好。”
“嗯。”
安慰的話他們都知道,也明白那樣說那樣做全都是想讓自己的心裏好受點,但那並不能成為事實。
安然給陳巒挑了個豆豉魚,“趕緊吃吧!”
兩人均沒再說話,不時地舉起手裏的酒杯破撞著,如同飲水般將那些冒著泡沫的液體飲了下去。後來直接改成吹酒瓶了。
也不知道是陳巒喝得太多,還是他壓抑得太久,此時紅著雙眼看著安然道:“其實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老頭子也不可能那麽輕易就答應了你,你答應了他什麽我姑且不問,隻一件事我特別想知道。”
“什麽?”
“安然,你這麽做以後真的不後悔嗎?”陳巒指著自己道:“你也看到了我就這個樣,扶不起來的阿鬥,無論是家裏的人還是醫院裏的人都認為我不著調,我喜歡玩,因為我覺得在那裏才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才能活得灑脫。”
眼前的男人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以前,以前陳巒從不曾跟她說過這些,她也明白他心裏是苦的,但萬沒有想到他會苦成了這般,而麵上卻總是笑臉待人。
而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明明沒那麽堅強,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在父母麵前誇下海口,整日裏老挑安青桐的不是。他們隻知道安然這孩子脾氣壞,做事太過較真,殊不知她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內心裏的恐懼。
她不想再回到安家村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想要在這座城市裏站住腳,僥幸拿到了到南開醫院來的進修名額,可自己本身沒有石榴那般好的本事,運氣也不濟,在嚐試了幾次走捷徑以後決定安安心心、腳踏實地的走下去。
陳巒本不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對象,但她卻為他的放蕩不羈而著迷,坦白點說在安然心裏她更喜歡所謂的壞男人,隻有跟壞男人在一起,她的那顆心才能找到平衡感。
她跟陳巒荒唐的開始,但卻不想荒唐的結束。
放下手裏的那個酒瓶,握住對麵坐著的男人手,眨眨眼道:“那以後你就帶著我一起玩吧!”
這一刻兩人眸子裏多了許多光芒,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直到淩晨四點,安然和陳巒才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楊柳胡同的民居樓。
當安青桐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看見兩人醉成一攤爛泥時不由皺起了眉頭,一個、兩個地相繼拖了進去,像擺弄死魚一樣翻轉來又翻轉去不斷給兩人擦拭著。
嘴裏碎碎念,“真還是玩得夠瘋的!”
這件事很快便傳到了陳艾晶耳裏,在家裏聚餐的時候陳巒惹著陳艾晶時,她還會將那件事反複不斷地當著大家的麵講。
那一刻安然和陳巒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而一向最是看重行為舉止的陳教義則是一臉鐵青的坐在那裏,等到他們笑完以後道:“偶爾放縱一下是可以,但千萬別過了度。再說你們也老大不小了,身體重不重要這問題我想也不用我多講了吧!”
安然紅著臉應道:“爸,我們下次不會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隻要有了一次,便很容易再犯第二次,隻是陳巒和安然再不像以前那樣喝得個酩酊大醉,即便真的喝醉了,也不會再傻裏傻氣地跑回楊柳胡同住了。
他們會重新回到遠東醫院,拿一床席子過來躺在頂樓上,仰頭看著浩瀚的星海。也不知道具體是看到了什麽便像兩個小傻子般笑了起來。
婚期的日子越來越近,陳巒和安然的工作都做了調整,王一修考慮到安然前段時間太過辛苦,連著熬了好幾個連軸轉,這會兒聽到她說要休假,便給她特批了兩周。
這樣一來,安然便有足夠的時間做結婚的準備。而陳巒則是自由散慢慣了,知道安然不用去上班,他也都隻到遠東醫院和陳氏集團去轉一圈,然後便陪著安然四處瞎逛。
路過一家婚紗店,安然的腳步停住,雙眸直視著那模特身上穿的那條紫紅色紗裙,長長的拖尾看起來更像是天邊五彩的雲朵,那般純潔那般美麗。
陳巒拉著她往裏走,指著那模特身上的婚紗向店員詢問價格,當安然聽到那驚人的數字後原本滿是期待的她變了臉色,拉著陳巒便往外麵走。
“不買,不買了!”
陳巒心裏何嚐不明白,安然在顧及什麽。但此時的他已經打定主意,她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他,而他隻需要替她買下這條婚紗便能證明他心裏對她的愛,想想自己已經是賺到了。
不顧安然的反對,跟一旁站著的服務員道:“給我包起來。”
看著那如五彩雲霞的紗裙,安然像嗬護至寶般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站在身後的那名工作人員此時笑著道:“安小姐,你穿這紗裙真好看,就像仙女下凡一般。”
仙女下凡?這世界上能有像她這樣的仙女嗎?安然心裏冷笑了一聲,自己是有幾斤幾兩她心裏是清楚的,看著這華麗麗的紗裙又想想那花的價錢隻覺得一陣肉疼。
略微皺了皺眉道:“我還是不太喜歡,給我換這條試試吧!”安然指著身後第二個模特道。
之前還將她說成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仙女那工作人員,見安然手指的那條紗裙比身上穿的那條低了幾個檔次,不由變了臉色。而這一切卻被站在鏡子前麵的安然毫無保留地瞧見。
她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過了好一會兒後才聽到那工作人員道:“安小姐,你先等一等!”
安然擰著紙袋走了出去,陳巒低頭看了眼疑惑地問道:“怎麽不是之前的那一條了?”
她笑著道:“那條穿著不太合身,我更喜歡這一條。”
轉身看了眼收銀台站著的那工作人員,燦然一笑,“結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