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石榴篇尾聲
陽春三月，正是桃李花開的好時節，石榴推開身前的那扇玻璃窗，一縷陽光嗖地一下射了進來。她微眯著眼，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看去，彎了彎唇。
房間裏傳來一陣拖鞋踢踏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霎時便到了身後。男人摟著她的腰，微弓著將下頜抵在她的肩頸旁，短小的胡岔磨得石榴酥酥癢癢，她笑著推了男人一把。
“又長大一點點了！”秦致遠手摸在石榴的肚子上撫摸著。
“嗯。”
“再過數月便可誕下了！”秦致遠頓了頓將身前站著的石榴轉過身來，“我看醫院你還是別再去了！”
石榴麵露糾結，過了會說：“不行，莫菲的身體還沒能完全康複，媽一個人照顧她挺辛苦的，我過去了好歹能夠幫著做點事。”
秦致遠不遠地道：“她不是還有張浩嗎？”
石榴疑惑地看著跟前的男人，“你什麽意思？”
秦致遠伸手敲了下石榴的頭，“在我麵前也裝傻？難道你就沒看出來莫菲挺依賴張浩的，那種依賴已經遠遠超過了該有的兄妹之情。”
聽見這話，石榴眼睛瞪得老大，她是覺得張浩跟莫菲的感情很好，但半點沒往那上麵想。如今聽到秦致遠的提醒，她恍若剛從夢中醒來，“還真是！”
“那我就不去了？”
秦致遠抿著唇，低頭揉了揉石榴的頭發，“嗯。”
遠東醫院的頂層，莫菲已經在這裏連續住了兩個月，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之前殘存於腦中瘤也在最好的時機摘除了。在這兩個月裏，江燕一直陪在她的身旁，貼身照顧著她。每餐都變著花樣給她弄，想要將前二十多年對她的虧欠通過這樣的方式彌補起來。
之前莫菲還不怎麽跟江燕說話，隨著陪伴的時間增長她慢慢又變得柔和起來，現在已經基本接受她了。
此時，江燕手裏端著個水杯，彎腰遞給坐在床頭的莫菲。莫菲剛伸出手來還沒接住，江燕突然向著一邊倒。
莫菲驚呼出聲，“媽，你怎麽了？”
江燕抬頭看著那張消瘦的臉，甩了甩頭，重新站穩後道：“我沒事，可能就是這段時間沒太休息好，我坐著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這段時間江燕的付出莫菲全看在眼裏，何止沒有休息好，她幾乎都未曾合過眼，搭著張陪護床除了上廁所和有事的時候沒在她身邊，可以算得上二十四小時陪護了。
莫菲不是鐵石心腸，即便是，她也早該被這暖暖的愛意融化了。女子眼裏含著淚，定睛看著身旁頭發已經發白的女人，伸手握住，“那就好好休息，我在這裏看著你！”
江燕的心跟著猛跳了幾下，她不可思議的看著莫菲，眸裏較之前多了分神采，“你願意接受我了？你真的願意接受我了？”
莫菲抿著唇，將握在手心裏的那隻手抓緊，看著江燕笑，聽著她說話，直到她說得累了，困了，才道：“早些歇著吧！”
牆麵的那麵鍾仍舊在滴答滴答走著，天亮以後是天黑，日子周而複始的過著。短短數日，莫菲已經可以下床了。
此時她站在醫院的走廊通道裏，眺望著遠處的車流，輕聲道：“哥，謝謝你！”
張浩聽到這話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早在他們還是孩童的時候，他便知道莫菲想念自己的親人，也知道誰是，但她卻一直放不下心裏的那些糾結，無法接受當然江燕拋棄她的事實，在張浩上高三的那一年，她告訴張浩，“哥，我要走了！”
那個時候的張浩還不能完全明白莫菲的想法，見著她不顧一切地往頂樓邊上走本能地伸手拉住了她，勸她不要，不要離開。他會幫她，會幫著她實現心裏的那些想法。
也就是那個時候這一幕被隨後趕來的石榴瞧見了，石榴的爸爸剛離世不久，她還處在鬱結當中，當看到張浩和莫菲抓扯的時候，整個人完全懵了，隨即倒了下去。
張浩不曾告訴石榴那時的事實，隻是不想讓石榴知道他跟莫菲之間更多的事，而全家的突然移民也是因為莫菲無法再在加林縣待下去，張浩借著上大學的由頭就此離開。
事隔多年才回來，也不完全是因為莫菲的病情，張浩心裏是真的思念著石榴，他想知道她過得是否安好，可真正見到她的那一刻，曾經積壓在心中多年的感情一觸即發，他不甘心，不甘心隻是石榴路過的人，想要在她的生命裏留下更多的東西，所以便那樣毅然決然的投資於遠東醫院。
“不謝，我們是兄妹，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張浩的話猶如一記強行針注射進莫菲的心裏，原本心情還算好的莫菲在這一刻哀傷了起來。垂頭看著腳下在醫院花園裏走來走去的人，“是啊，我們是兄妹，我應該好好珍惜這一切。”
張浩斜眼看著她，不由眨了眨眼，他何曾不知道莫菲這些年心裏的想法，隻是他心裏裝著別的女人，雖然現在那個女人已經不再屬於他，他甚至連想都不能想，但此時的他依然沒能忘記跟她一起讀書時發生的那些事。
她總會走在他的身旁大吼大叫，“張浩，你有沒有聽到我跟你說的話！”
“張浩，這道題你能跟我說說算法嗎？”
“哎呀，張浩，我這次又考砸了，回去後特定要被媽媽說道，你記得給我打掩護！”年輕的男孩頭上有著一抹晚霞的餘暉，他看著她那張秀麗滿是膠原蛋白的臉，雙眸裏閃著晶瑩的光，雙手拉著他垂著的那條手臂，沒有聽到他回答，又像孩子般撒起嬌來，不斷地搖晃著，“張浩，張浩，你聽見我跟你說的話了嗎？倘若你這次不幫我，我就死定了！”
那張臉，那份祈求事隔十幾年他依然記得，隻是那時候形影不離的他們，已經隨著歲月的逝去而消失再也找不回來。
“哥，你真的決定要走了？”莫菲咬著唇道。
張浩長歎了口氣，看著身旁的女子她跟石榴有著幾分相，隻是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質卻是截然不同。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像哄小孩般道：“已經耽誤得夠久的了，馬來那邊的市場我不能不管。”
“那我呢？我該怎麽辦？”
“菲菲長大了，應該學著一個人生活了。不能總是窩在哥哥的身邊！”張浩頓了頓，轉身看著遠處的車流，“再說你不是得償所願了嗎？跟她們在一起你應該會生活得更開心。”
眼淚順著女人的眼角流了下來，看著張浩的那雙眸子變得通紅，莫菲知道她不應該這樣，她也十分清楚張浩心裏沒她，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至始至終都是石榴。
啞著嗓子問：“哥，你回C市後悔嗎？看到如今她過得這樣好，是不是心裏特別難受？是不是，你回答我！”
“莫菲！”張浩眯了眯眼，肅容道：“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隻要她過得好便行！”
“那你呢？哥哥難道打算這一輩子都這樣，永遠活在曾經的回憶中？”莫菲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再也顧不得分毫，“哥哥難道就不能看看別的人，除了她以外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好女孩，隻要哥哥願意……”
“別說了！”張浩在這時打斷了莫菲的話，皺著額道：“你出來得時間太久了，我送你回去吧！”
莫菲知道，她知道無論怎樣她都沒辦法走進張浩的心，這一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將藏在心底的那些話說出來，可他依然如以前那樣裝聾作啞，不作任何回答。
其實他的回答早告訴了她，隻是她不願承認罷了，贏得了媽媽的愛又怎樣？她愛的那個男人終究還是不喜歡她。
莫菲第一次主動給石榴撥打了電話，當電話接通以後她開口道：“今天你能到醫院來一趟嗎？我想跟你說說話！”
這幾個月裏，石榴雖也陪在莫菲身旁，但她卻是極少對石榴說話的。秦致遠總告訴石榴，莫菲會這樣，是因為她的心情不好。但石榴心裏明白莫菲並不是，她一直都恨著自己，恨自己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那一切。對此石榴並不做強求，可如今親口聽到莫菲讓她過去，心裏還是難免地歡喜了一下，“好。”
石榴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莫菲去到了醫院的後花園，那裏的花此時開得正旺，枝頭還有幾隻蜜蜂蝴蝶環繞著，不時地發出嗡嗡的叫聲。
“這花真美！”莫菲笑著道。
石榴順著她所看的地方看去，陽光照射在那朵粉紅的花朵上，一蟲蜜蜂正在裏麵采著蜜，抿起唇：“確實挺美的。”
“前麵還有一片櫻花林，我帶你過去走走吧！”
軲轆聲在耳邊響起，莫菲坐在輪椅上突然說：“哥哥要走了！”
她言語裏透著許多哀傷，石榴把緊了輪椅的把手，低頭看著輪椅上坐著的人，“他還會回來的！”
“是還會回來，可依舊是我的哥哥！”
石榴將輪椅的刹車按下，轉身繞道莫菲身前，蹲下身子，看著她輕聲道：“莫菲，我知道你很難過，但這種感受隻是一時的，相信我，隻要過了這段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會好的。”
“真的嗎？真的能好嗎？”莫菲疑惑地問。
坐在輪椅上的女子瞥了石榴一眼，“其實姐姐一直都知道哥哥心裏有你的對吧？”
“這個世界就是那麽的好笑，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而我無論怎樣努力，始終都隻能坐在觀眾席的位置。罷了，罷了！”
“不是說要去看櫻花林嗎？趕緊推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