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企
夜色朦朧,微風輕拂,枝頭已經枯萎的枝葉隨著風的飄動緩緩墜落,落地塵埃。嘩嘩樹葉交織的聲音驚醒了睡夢中的女子。
“啊!”隨著一聲低吼石榴從床上瞬間爬起,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滿手心均是冷汗。
“做噩夢了?”秦致遠擔憂的看著身旁坐著的石榴,將她的手緊緊握著,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遞給她一些安慰和寧靜。
“嗯。”石榴已經記不清夢裏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腦海裏浮現的隻有那張看似猙獰的臉,仔細回想著覺得那人身影異常熟悉,可真要對號入座時卻又找不到該匹配的人。
那個夢中的男人一直在向石榴索要東西,但具體是什麽卻又記不清晰,殘留在記憶中的全是些串不起來的零星片斷。
石榴仍舊傻坐在那裏,嘭的一聲響起瞬間讓她偏過頭去,朦朧的星空已經變得漆黑一片,若不是有腳下亮起的那些微弱燈光,此時眼前定是伸手不見五指。風越來越大,刮得枝頭呼呼作響。
“要下雨了!”
雷聲轟隆,長空亮起一道閃電,石榴慌忙從床上爬起,趿上拖鞋正要遠去。
“你到哪裏去?”
男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石榴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極不自然地道:“起風了,我得把窗戶關上,還有陽台上的衣服我得將它們收起!”
“你忘了?那些早在你睡覺的時候便已經做了!”秦致遠的話如雷貫耳,驚醒了仍舊處在夢中的石榴,尷尬的笑開,“是啊,我怎麽給忘記了,早收了!”
穿著那件寬鬆的睡衣,走起路來更像是到了風燭殘年般,該有的活力蕩然無存。
即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沒能藏住此時她的頹廢與挫敗,秦致遠皺起眉,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怎麽了?”
“沒,沒怎麽!”見那雙如同黑潭般的雙眸一直盯著她,不免將眸光轉走,“興許是沒有休息好吧,先睡吧!”
“是不是近來的工作壓力過大?”秦致遠還是不放心,“若真是那樣,我明天跟陳巒說說,讓他將你的組長之職暫時撤下吧!”
“不,跟那無關。”石榴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今打一個月前她便開始做夢,總會夢見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就像是靈異片中常演的那樣撞邪了一般。石榴不信鬼神,她想那一切定是她心理作祟,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調整心態,以積極樂觀的態度去麵對可能發生或是不可能發生的那些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都跟你說了,沒有休息好,你怎麽就不信呢?”
她的脾氣來得甚快,秦致遠緊盯著她的那張臉和抖動的身軀,越發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她有事瞞著他,想要替她分擔,可她卻隻字未提,麵對這樣的狀況秦致遠也是愛莫能助。
“那好,早點睡吧!”
秦致遠率先躺了下去,石榴看著那抹寬大的背影,心裏湧起了許多酸楚。記憶如同洪水般向她襲來,回歸到那個可怕的年代。
高二的下半學年前她本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和絕大多數的女生一樣有著自己追逐的夢,也著偉大的理想。那時候的石榴從來不知道後來的她會走上求醫的路,而且變身成了眾人眼裏的醫癡。
高二的石榴開朗活潑,班裏有著許多好朋友,而張浩便是所有好朋友中的之一。那個時候石榴跟張浩的關係算不上特別好,隻是因為回家順路,兩人會一起走一段,張浩有一輛解放牌自行車,在那個年代有這種自行車的人已經算得是富豪,班裏有許多人羨慕他,當然不乏也有許多女生喜歡他。
所有的人都以為石榴後來的改變是因為她的爸爸突然離世,她承受不了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而選擇了逃避的方式來生活。
就在江燕也是那樣認為,在石榴消極得狀況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勸慰著她,“想開點吧,你爸走了,就讓他了好好上路吧,你這樣傷心,他又不知道,到最後傷的隻能是你自己的身體……”
無數寬慰的話傳進了年僅十幾歲的孩子耳裏,她不但沒有停止哭泣,反而變得越發厲害了。沒有人知道她那時的傷心並完全是因為爸爸的突然離世,而是因為一個女孩,石榴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個女孩。
她叫莫菲,有著好看的容顏,笑起來嘴角有著淺淺的小梨渦,不是加林縣的人,具體的家境石榴不太清楚,但她卻知道那個女孩一直都叫張浩為浩哥哥。
菲菲一直寄居在張浩家,石榴路過的時候偶爾會碰見,菲菲每次見著她總是很熱情,請她到裏間去坐,石榴不肯,她會殷情的將裏麵放著的凳子端出來,送上一杯熱茶,陪著石榴說會話。
菲菲是那樣的熱情可愛,卻因為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男生而終結掉她的一生。
石榴永遠都不會忘記就在她爸爸出事的那天,石榴在英語書裏翻到了一張小紙條,紙條上的人約她下午下課以後去教學樓頂層,上麵雖未落款,但石榴認得那人的字跡,是張浩的。
石榴應邀前往,人剛走到樓梯口她便看見了可怕的一幕,那個叫莫菲滿臉淚痕,指著張浩道:“你會後悔的!”
接著那抹粉紅的身影便消失在頂樓之上,向著教學樓的東麵街道方向縱身而下,當時的石榴完全被嚇傻了,整個人麵色慘白的跌坐在樓道之中。
咚的一聲巨響,引得站在教學樓頂層的張浩注意,他轉身看著汗如雨下的石榴,鐵青著一張臉厲聲問道:“你都看見了?”
那時候的石榴腦子一團亂,隻瞧見張浩朝著她這方步步緊逼,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道:“沒有,我什麽都沒看見!”
後來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石榴昏睡了足足一周,一周後醒來所有的事情像是從她的記憶中抹去了一般。直到此時此刻石榴方才想起,背脊的冷汗涔涔,交叉互握著的雙手捏成了拳頭,她以前怎麽就將這件事給忘記了,直到看到那一記熟悉的冷眼,在做過噩夢以後才想起。
若不是石榴是個醫生,知道這世上所謂的催眠隻不過是選擇性忘記記憶,有的是主動的,有的是被動的,可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記憶終究是殘缺的。
現在張浩從國外回來了,還以投資人的身份到了她的身邊,難道是因為當年莫菲的事?
這樣的念頭隻在石榴腦子裏停留了數秒,隨即她便否認了。怎麽可能呢?菲菲是生是死石榴並不清楚,之後也沒有人再提起她,莫菲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石榴不敢想這到底是莫菲真的沒事,還是那時候的張浩,手段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出了那麽大的事也能處理得完無破綻?
想了會後,她搖了搖頭,她不該去想那些的,都是過去的事了,是生是死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隻是一個本領不大的醫生,唯一能做的便是拯救那些傷痛中的病患,至於誰是誰非,誰生誰死,那一切都跟她無關。
轉眼天已放明,秦致遠將石榴叫醒,睜開那雙惺鬆的睡夢,抬手揉了揉,看清楚跟前站著的那個男人時,微微一笑。
“起床吃飯了!”
“哦。”
一個翻身,石榴坐起,背靠著床頭感受到了背脊的冰涼,心裏微感不安,怎麽又流了這麽多汗?那個可怕的夢魘什麽時候才能離開她?
短暫的停滯引得秦致遠皺起了眉頭,邁出一步從衣櫥裏取出了一套女裝交到了石榴手上,“趕緊穿上吧,小心著涼!”
“致遠?”石榴發出沙啞的聲音,秦致遠停腳轉身看著她,“你們真的打算和張浩合作?”
“這件事昨晚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秦致遠很是納悶,“石榴,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我,我……”石榴絞著雙手,努力地想著可以說服秦致遠的話,“我昨晚做了一個可怕的夢,我擔心……”
“你都說那是夢了!”秦致遠笑著打斷了石榴的話,“既然是夢,便證明不可信。”
秦致遠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仍舊坐在床頭的石榴,坦言道:“你跟張浩是高中同學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石榴沒想到秦致遠居然會錯了意,將她看成那般斤斤計較的人,抬頭看向門口的時候,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半掩著的那扇門後。
長歎了一口氣,石榴拿起手中的衣服穿了起來。
兩人一起到了遠東醫院,眾人的眸光齊聚在秦致遠身上,時而有眸光掃過一旁站著的石榴,隨即交頭接耳起來。
“我先進去了!”話畢,石榴轉身向著醫院大樓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秦致遠方才轉身向著另一邊的行政大樓走去。
石榴踏入電梯,抬頭看著亮著白光的白熾燈,提醒了自己數遍,不要再胡思亂想,不要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已經過了那麽多年,張浩怎麽可能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當年的他都沒怎麽將那件事放在心頭。
一定是她想太多,所以才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想法。
“石醫生,正找你呢!”唐米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將手裏新拍的一組檢驗單交在石榴手裏,“這是32床昨日新出的結果。”
石榴迅速掃過,眉頭皺緊,“怎麽又有新的出血點了?”
唐米花無奈的聳聳肩,“就這事大家都特別著急,等著你拿主意!”
“家屬的意見呢?”石榴繼續翻看。
“已經找他們談過了,他們不願意轉院,說是老人年紀大了,挪來挪去的麻煩,又耽誤病情,特了心要在這裏治。”遠東醫院是私立醫院,雖然也聘請了許多名醫大師,可在處理心梗、神經類疾病方麵卻不是擅長。
“你沒跟他們建議過去南開醫院?”
“我說了,但患者家屬不接受,”唐米花為難地道:“你是組長,倒是拿個主意吧!”
石榴早就知道唐米花他們對她兼任組長一職有諸多不滿,一直忍著沒說恐怕是因為她跟陳巒交好的原因。石榴在心裏輕笑了一聲,將手中拿著的那疊資料收起,“這件事我清楚了,我會過去親自找家屬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