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師的份量
安然快步跑回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她離開的時間不長，差不多半個小時，今日安然因為精神不振的原因，被王一修安排到了護士站，做接待患者家屬的事情。
凡是在醫院工作的人，誰都知道患者家屬這一關不好過，尤其是遇到那些不太講理，有些錢，又急於想要患者好的人，和他們說不了幾句話，他們便會拍桌子，厲害的還會吵起來，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安然對於這樣的安排心裏挺不滿意的，但她隻是南開醫院的一個小小實習生，說白了就跟那些剛畢業的學生差不多，隻要是在南開醫院待上一段時間的，有點臨床經驗的，誰都可以欺負她。
站在工作崗位上，側頭瞥了一眼身後的小護士，她也是剛到南開醫院不久的，大家都叫她小柳，為人還算可靠。
安然輕輕走了過去，小聲問道：“小柳，剛才老王有來過嗎？”
小柳放下手中的藥劑，側頭看著，“安然，你剛才去哪裏了？老王正到處找你！”
“啊！”安然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見小柳還盯著她，為難地說道：“也不知今天吃了什麽東西，肚子有點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間！”
說話的時候，安然瞥了一眼通道裏突然多出了許多醫生，他們都是正式的，一般情況下這些人都不會在同一時間出現，“老王，他找我有什麽事？”
“我不知道！”安然低頭見電腦上出現了屏保，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鍵盤，心裏正想著老王怎麽在這個點找她，抬眸看見通道裏站著的那些人，紛紛往大會議室的方向走，“小柳，你知道那些人去幹什麽嗎？”
小柳彎腰探出頭看了一眼，“應該是要開會吧，剛才神外的秦主任過來了！”
“神外的秦致遠？”聽到這話安然很是詫異，小柳見她不明，又解釋道：“安然，你剛到我們南開不久，很多事情還不了解，每隔一段時間神外便會跟我們普外科聯合會診一次，估計剛才老王叫你也是因為這事吧！”
小柳的話剛說完，安然便將手中的登記本放下了，“小柳，你先替我看著，我去找老王。”
雖然此時的安然很不想見王一修，總覺得他是故意為難她，早上點名的時候，明明精神不振的不止她一人，可偏偏卻懲罰了她。
真希望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心誌！這王一修應該是把自己當精英培養了，安然這樣想著，心情好了許多。
快跑到辦公室前，敲門硬著頭皮進去，站在王一修的身前，頭低著，雙手互握著，想了一會開了口，“那個，王老師，你找我？”
王一修放下手中的文件，抬手扶了扶臉上架著的眼鏡，瞪眼看著安然，“你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會一去不複返呢！”
“我，我，老師，我錯了，以後無論你怎麽批評我，怎麽罵我，我都不走了！”安然很少向人低頭，一般認定了的事，她都不會輕易改變。可想起之前石榴對她說的話，她不想麵對和石榴一樣的情況，即便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特不要臉，可還是逼著自己把話說完了。
王一修看著她，久久不發一話，從辦公桌前站起，伸手去拿文件，安然率先一步將那些抱起，看著王一修道：“老師，我給你拿！”
王一修瞥了安然幾眼，大步往外走著，見安然沒有跟上，又轉頭看著她，“跟上！”
“哦。”
兩人剛走到普外科的大辦公室門口，便碰到了秦致遠和石榴，安然看見覺得奇怪，但因為王一修一直站在前麵，又在跟秦致遠說著話，她沒敢問石榴這是怎麽一回事。
聽著那兩位導師噓寒問暖，互捧對方，石榴覺得很假，安然也不太適應。終於後麵又有人出現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這時秦致遠轉身看著石榴，“我們先進去！”
石榴點點頭，就在她要走的時候，安然扯住了她的衣袖，石榴低頭看著，掙紮了兩下，小聲道：“有什麽事，我等下再跟你說！”
秦致遠看了一眼兩人，“如果你們要續同學情，請你們利用下班時間，現在我們馬上要開會了，當然，要是兩位不想參加這次的聯合會診，那我可以找別的人替上。”
“不，不，不，老師，我們不說話了！”
安然怎麽都沒想到平日在宿舍都不怎麽搭理她的石榴，隻秦致遠說這一句，她便立刻變成了乖乖好學生。
再反觀秦致遠，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似乎已經習慣石榴這般。
安然記得今天早上，石榴可還跟她說：“然然啊，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過秦致遠那關！”
看來，一切都是她自尋煩惱，至少在她眼裏看到的秦致遠，除了冷其他沒什麽不好。
安然看著兩人的背影撅撅嘴，想著等下回了宿舍再仔細盤問。
跟在秦致遠身後的石榴，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心裏的那些小脾氣，小任性早被她給忘到了十萬八千裏以外，此時她想的是無論怎樣都要留在南開醫院。
大不了把這男人當木偶，把他說的話當個屁！想著想著似乎覺得這樣也不對，秦致遠這人在南開醫院的名聲很大，曾經偷偷看過他對待病患時的全過程，那種耐心，那種專業的敬業精神，恐怕在南開醫院的神外已經找不到第二個。
他配稱之為醫生，隻是唯有石榴她自己知道，這個專業的醫生在專業以外是怎樣一個荒淫無度的人。就初次見麵的那個時候，他居然問自己那樣的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抬眸看了一眼前麵走著的秦致遠，此時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側頭瞥了石榴一眼，石榴急急跟著坐了下來！
腦子裏還在想著她那大姨媽怎麽就給她介紹了一位這樣的主，突然，身旁坐著的秦致遠彎腰過來，石榴嚇得往後仰著身子，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目瞪口呆地看著。
他靠近石榴耳邊輕聲道：“誰讓你坐在這裏的？”
石榴不明白，剛才秦致遠看她那個眼神難道不是這個意思，見她遲遲不動，秦致遠的雙眉蹙緊，壓著聲音道：“給我站到身後去！”
石榴看見他那難看的臉色，瞬間從椅子中站起，小聲嘀咕：“有什麽了不起的！”
不知怎麽這話就到了秦致遠耳裏，他抬眸瞪著她，似乎要說話，石榴急急將頭低下了。就在這時，一個大腹便便戴著黑鏡框的中年男人進來了，石榴認得他，他是南開醫院主事的副院長李開明。
秦致遠這時從坐著的椅子中站起，朝著李開明笑，“李院長！”
李開明揮了揮手中的文件夾，示意他坐下，秦致遠重新坐了回去，抬眸的時候，李開明看了一眼秦致遠身後站著的石榴，“致遠，你怎麽帶她過來了？”
這話一出，原本將頭低著的石榴在此刻瞬間抬起，瞥了李開明一眼，他什麽意思，難道秦致遠就不能帶她過來？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回複，秦致遠連瞥都未曾瞥石榴一眼，隻道：“今天那個齊星蕊家裏有事，請假了！”
李開明又看了石榴一眼，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石榴心裏其實也挺氣惱的，之前她就奇怪秦致遠怎麽會那樣好心，早上剛答應可以留她下來，下午便讓她參加聯合會診，現在才明白她隻是運氣好，撿了齊星蕊的漏腳，說到底在秦致遠，乃至所有人的眼裏，她石榴就是個替補！
就在這時，安然拿著本子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見石榴，她撞了撞石榴的手臂，石榴抬眸看著她，安然細語道：“真有麵子，你們秦主任居然親自帶你！”
安然對於這中間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石榴看著她，也不想把那些事告訴她，隻好勉強笑笑，“別說話了，馬上就要開始了！”
李開明見所有參會的人都到齊了，開口道：“今天把大家都叫來，是想對上次提出的降低心腦血管疾病術後的並發症一事，就大家所在的專業領域談談各自的想法！”
李開明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不得不說現今社會患心腦血管疾病的患者有很多，按照常規操作能夠保守治療的，醫生通常都會跟患者說最好是選擇保守治療。
身為外科的人，從學醫的第一天便知道，隻有手術才是他們的戰場，隻有手術才能體現他們這些人存在的價值，以前很多時候，大家都對患者的術後並發症選擇漠視，或是冷處理。到最後，手術倒是成功了，但患者不是被病痛折磨到死，要麽便是失去了生的希望。
“致遠，你先說說你的看法！”李開明在這時點名道。
秦致遠從椅子中站了起來，環視了一圈會議室裏所有的人，“我還是那句話，降低心腦血管疾病術後並發症需要大家的努力！”
石榴聽見這話，撅了撅嘴，這男人說了相當於不說，需要大家的努力，誰不知道啊！這樣冠冕堂皇的說出來，還真是夠可以的！與其說他是個好好先生，倒不如說他夠雞賊！
李開明聽見這話也不甚滿意，但又不能對秦致遠有所挑剔，在南開醫院工作的人都知道，秦致遠是南開醫院的院長從海外聘請回來的，又看了秦致遠一眼，低聲道：“這樣，等會議結束後，致遠你有空整理下你的想法，到時候大家一起看看，再商量著決定！”
石榴簡直要為這副院長鳴不平了，明明他才是副院長，而秦致遠隻是神外的主任，怎麽這看著感覺兩人的身份像是互換了一般。
真是蒼天無眼，歹人當道！
秦致遠爽快地答道：“好。”
李開明將說話的機會給了其他人，又問了幾個資深專家的意見，要麽是堅持手術，使用高科技精微產品的，要麽就是一條道走到黑堅稱少進行手術的，這會議室的人瞬間形成了兩派，看到剛才還十分和氣的眾人，此時竟然麵紅耳赤地吵開，石榴是真的被嚇了一大跳。
抬頭看著坐在她前排的秦致遠，他竟是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樣子。
石榴在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剛才秦致遠為什麽要那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