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怕忍不住殺了她
那夜,卓世子抱著娘娘進了靜怡園,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半夏等人一無所知。這事兒也成了宮裏的禁忌,據說靜怡園裏的侍衛、宮女和太監,幾乎全都換了一遍,私下裏,傳的極邪乎,說那些人命不好撞上了陰私事兒,全都被處理掉了。
經此一事,再回到宮裏,鹹福宮的人被視為瘟疫,旁人能躲著就躲著,生怕沾惹上了,小命兒就不保了。
半夏親耳就聽到過好幾次,每次都氣咻咻的上去理論,那說話的宮女,見了她,立馬掩麵躲了老遠,拍著胸口說要回去去晦氣。
當然,這些話,隻在宮女、太監間暗暗流傳,沒人敢拿到台麵上說。宮裏的主子中,除了萬歲爺和自家娘娘,當時就隻有淑妃娘娘在場。
而淑妃一回宮,就病了,永乾宮裏飄著的都是藥味兒。
半夏從交好的內藥堂的小姐妹那兒打聽到,淑妃平時脾性都好,就是從靜怡園回來後,聽不得自家娘娘的名字,一聽到,就脾氣暴躁。所以,沒人不開眼敢找她詢問靜怡園發生的事情。
半夏呼了口氣,抱著手裏沉沉的包裹,衝打簾的夏禾點了點頭。管她們議論什麽,主兒現在好端端的活著,是最重要的,也是她最慶幸的。
“主兒,您要的書。”
半夏小圓臉一笑,極為喜慶,把手裏沉甸甸的包裹放在案上,揭開包袱皮,露出裏麵一摞厚厚的書。
“小滿都買到了?”
半夏點頭,“西華門的守門侍衛得了林侯爺的吩咐,對小滿極為照顧,隻要趕在宮門下鑰之前趕回來,他們都放行的。小滿帶著這些書進來,他們略略一翻,就放了小滿進宮了。”
蕭青蕤一本本的拿起來,《皇楚地理誌》、《建昭郡縣圖誌》、《山川風物誌》、《九州圖記》等等,看著這些書,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
自拿到這些書,蕭青蕤便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來,還便看便寫著什麽,直到金烏西墜,屋子裏點起了燈燭,她還在一盞九盞燭台下,看著寫著畫著。
“主兒,該用晚膳了。”
半夏湊近瞅了眼,看到主兒翻看的是一頁圖,像是某處的山崖,瞧著怪瘮人的,而主兒用一支用硬紙卷起來的眉筆,在上麵標注些她看不懂的符號。
“我不餓,不用了。”
蕭青蕤頭都沒抬,心神俱忙,完全沒有察覺到饑餓的感覺。
半夏想要勸一句,卻見主兒又埋進了這堆書紙中,隻得歎了口氣,撤了晚膳。結果,到了深夜,燈燭上結了厚厚的燭淚,她都不知道剪了幾次燈花,主兒還在看書。
“主兒,夜深了,再熬下去,對眼睛不好,您的身體才好,也禁不住這種折騰啊。今兒先歇了吧,明兒起來再看吧。”半夏打了個嗬欠,眼睛都熬得酸澀了。
蕭青蕤揉了揉眼睛,為了提神,喝了口濃茶,對半夏說:“我再看會,你們先去睡吧。”
半夏急了,“主兒,左右書都在,早一日晚一日都能看,您的身子最要緊啊。”
“不。”
半夏聽得蕭主兒歎息了聲,臉上露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表情,似悲傷又似迷惘,“我要早點找到,你不懂.……去睡吧。”
“主兒.……”不知道為什麽,半夏看著蕭主兒的樣子,眼睛酸疼的厲害,若不是怕勾起了主兒的傷心事,幾乎滾下淚來,“奴婢去給您端盆熱水泡泡手。”
說完,連忙轉身,拿袖子擦了下眼睛,緊緊憋著氣,直到出了寢殿,才抽噎著哭出了聲。
“半夏,你哭什麽?娘娘才算好了點,你做這副樣子做什麽?”
王醫女人瘦了一圈,早先的冬裝,穿在身上直晃蕩,她端著剛熬好的紅參湯,撞上半夏抽抽噎噎的樣子,忍不住低聲訓斥。
“王姑姑,我看著主兒的樣子,心裏難受。你說卓公子那麽好的人,萬歲爺怎麽就狠心.……”
王醫女大急,急忙將紅參湯交給了夏禾,一把攥起半夏的胳膊,將人帶到了廡廊下,“你哪根筋不對了,胡說什麽?娘娘千難萬險,熬過了上次那道坎兒,又險些陪著卓公子去了.……過了將將一個月,身子瘦成了一把骨頭,現在才算有了點人模樣,你怎麽又哪壺不開提哪壺?”
“王姑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心理難受。”
“卓公子的大恩大德,咱們都記在心裏,可是.……這宮裏,咱們既然僥幸保全了這條命,就好好活下去,萬歲爺……萬歲爺的心思猜不透。但是,絕對不能再提起卓公子,更不能勾著娘娘提起他。”王醫女一想到前些日子,忍不住頭皮發炸,她不知道靜怡園裏,卓公子和娘娘及萬歲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萬歲爺竟狠心殺了卓公子。
但是,這些日子娘娘的痛楚,她看得清清楚楚,哀莫大於心死,她覺得娘娘心已死了大半了。
可,心死了人還活著,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們就不能再激怒萬歲爺。
半夏用力點頭,擦幹淚,勉強笑了笑。
“王姑姑,主兒要的書,小滿今兒都尋摸齊了。”半夏忍不住抱怨,“一拿到這些書,主兒不吃不睡,一刻都舍不得從書上離開。刻苦的勁頭,比要考科舉的學子都足。都是些山川地理誌,主兒怎麽這麽著迷呢。”
王醫女戳了戳她的腦門,“隻要娘娘好好的,管它什麽書,總比.……那樣好。”
半夏想起前些日子主兒的樣子,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
鹹福宮裏燈燭一夜未熄。
乾清宮裏,楊衍站在窗前,籠在燭影下俊美的麵孔,晦暗莫測。
“都是些什麽書?”
“《皇楚地理誌》、《建昭郡縣圖誌》、《山川風物誌》、《九州圖記》.……”跪在地上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太監一一報出書名。
劍眉擰起,“都查過了嗎?”
“奴才們暗中一頁頁的翻過了,裏麵沒有夾帶,都是嶄新的書籍。”
“她怎麽突然喜歡看這些書了?”
楊衍疑惑的低語,瞥到暗衛頭垂得更低,他麵上浮起自嘲的笑。
他是帝王,這整片山河,整座宮廷的主宰,可現在,他的一個嬪妃要看什麽書,他竟然隻能通過暗衛來查看。
那日,盛怒之下,他告訴蕭青蕤卓冷嶽死了。沒想到,那個女人竟要殺了他為卓冷嶽報仇,他本想也應該殺了她的,淩遲、車裂種種酷刑在他腦海中翻滾了一遍。背叛、弑君,普天下再沒有一個女人有她這麽可惡,可是,最後,他還是下不了手。
而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卻不知感恩,見他如見仇人,每次都挑起他滔天怒意。他怕.……不是每次都能克製住怒意,怕哪次忍不住……殺了她,隻能不見她。
“她寫寫畫畫的東西,拿給朕。”楊衍冷聲吩咐。
在暗衛領命下去的時候,又沉聲開口,“這些山川地理之類的書,市麵上能買到的都隱去了重要內容。朕的文淵閣裏藏著大楚最完備的,汪錦,你去取一套,想法子,送過去。”
“奴才遵旨。”汪錦和暗衛一道行禮。
“別露了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