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風波
跪,叩,起。
蕭青蕤按照儀官的宣唱,規規矩矩的行著禮,站在王恭嬪身後,刻意低調,希望劉太後等人不要關注到她。
繁文縟節的行了半日的禮,蕭青蕤就著寬大衣袖的遮掩,彎腰時揉了揉發疼的膝蓋,早知道要跪這麽久,應該封個護膝戴著的。
“榮昌你再撐一撐.……”王恭嬪壓著細細的嗓子著急的說道:“太後和諸位娘娘、公主誥命們都在這兒,你千萬不能在這兒暈了,不然咱們母女丟人事小,萬一觸了太後黴頭,母妃就沒活路了……”
蕭青蕤五感靈敏,聽了個正著,望向榮昌公主,小女孩瘦瘦弱弱的,厚重的吉服穿在她身上,像壓在一堆衣裳裏,看著越發可憐。
早聽說榮昌公主生母隻是個宮女,生完孩子就死了,王恭嬪以前是巧工局的繡娘,不知哪兒入了皇帝的眼,直接封為恭嬪,可後來也沒怎麽得過寵,榮昌公主出生得尷尬,又生而克母,宮裏嬪妃都不願養,王恭嬪看她可憐,便求了皇帝,抱到了身邊撫養。
之後,兩母女安靜的在宮裏活著,不出頭,不多事,不得寵,但也不得罪人,除了年節、聖壽等這些躲不過的大場合,兩人不得不湊個人數,其他的時候,幾乎不出宮門一步。
蕭青蕤現在都不記得王恭嬪長什麽樣子,她身邊的榮昌公主更是第一次見,可現在這個小女孩的情況很不好,緊緊靠著王恭嬪,靠著母妃的支撐勉強站著,但她彎曲的腿和正在不斷下滑的身子,都說明著她撐不住了。
“榮昌快了,快了,再忍忍……”
小女孩在王恭嬪的聲音裏,斷片似的向後倒去。
“小心。”蕭青蕤正好站在這對母女後麵,又一直關注著榮昌公主,見她一聲不吭的倒下去,本能的跨步向前,雙手一兜,扶住了暈倒的小女孩。
“榮昌。”王恭嬪嚇白了臉,驚呼一聲。
這聲音在肅穆的殿裏尤為刺耳,劉太後不悅的夾緊了眉頭,冷眼掃了過去。
“太後娘娘,是蕭和嬪那裏。”
眾人望向聲音來源處,忽略了沒有存在感的王恭嬪,視線全都停留在了蕭青蕤那裏。
“大呼小叫的成什麽體統。”劉太後不問緣由大聲嗬斥,然後掃了眼站在前麵的安寧長公主,諷刺的說道:“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宮裏送,哼。”
說到髒的臭的時,眼光就盯著安寧長公主:“憑白辱沒了身子裏一半的血。”
若說這宮裏劉太後最厭煩的人,非蕭青蕤莫屬,可若和安寧長公主一比,蕭青蕤就得認第二了。
安寧長公主是先帝的元後所出,備受寵愛的嫡長公主,而那時劉太後隻是個小小的寶林,對當時的皇後羨煞妒煞,可人家連個眼角都不給她,她一個低微的寶林,連個威脅都算不上。
當時的安寧長公主,母親是皇後,同母兄長是太子,自己又被父皇捧在手心裏寵,張揚驕橫,沒少給其他嬪妃臉子看,挨到太子病亡,先帝暴斃,攝政叔王楊邕立小皇帝殺小皇帝那段日子,安寧長公主和其母夏太後,因對皇位沒有威脅而得以避開,也沒受苦。
可劉太後是有兒子的,日子戰戰兢兢,如臨深淵,生怕下一刻屠刀就落到他們母子身上。
幸好楊衍行六,除了早死的夏太後的親兒子先太子外,還有五個皇子,一時半刻暫時輪不到他頭上,可這口氣她還沒放下,夏太後為楊衍賜婚了,是江大學士的嫡孫女兒。
當時劉太後聽了賜婚懿旨,眼珠子都紅了,誰不知道江大學士在朝堂上指著攝政叔王楊邕的鼻子罵他“逆臣”“奸賊”,若不是他聲名太著,殺了他會激起天下士子憤慨,楊邕當時就杖斃了他。
可是被攝政叔王惦記上的人,那就是上了勾命無常的名單,活不久了。該死的夏太後竟將他的孫女賜婚給了楊衍,這不是逼他們母子去死嗎?
劉太後想到往事,厚厚的粉都遮不住臉上的猙獰,她本來打算的好好的,將娘家親侄女兒許給兒子,親上加親又不礙攝政叔王的眼,但是她的美好願望都讓夏太後打破了。
江令姝就是個喪門星,她奪了侄女兒的位置,給他們母子召來了災禍,進門第二日,她好容易從北疆回來的兒子就被派到了最危險的地方,刀口飲血。
甚至在攝政叔王殺了第二個小皇帝後,立了她的六郎為皇帝。
在楊邕手下做皇帝,屁股下麵的哪裏是龍椅,那是要命的刀山火海啊,當時劉太後恨毒了將這種災厄帶來的江令姝,恨不得殺了她向攝政叔王求命,可是她的六郎,她那個好兒子,被江令姝那個喪門星迷暈了頭腦,不顧性命安危,也要護著她。
劉太後極恨江令姝,也恨賜婚的夏太後,更在夏太後死後,將這份恨轉到了安寧長公主頭上。
隻是她卻沒有想一想,她如今太後的尊榮,全靠著兒子登上皇位而來,當初若不是夏太後將江令姝賜婚給楊衍,而是按照她的心願,自家親侄女做了正妻,楊衍還能不能這麽順利的坐上皇位,能不能除掉攝政叔王,她能不能成為太後,都是個問題。
這個問題,劉太後從來沒有想過。
劉太後想起生平恨事,再看著現在惹她厭煩的蕭氏,怒火蹭蹭的向上冒,“吉慶日子裏,和嬪你嚎叫什麽?”
且說安寧長公主金尊玉貴的長大,哪裏是能忍氣的人,“太後莫不是眼花了,和嬪安安靜靜的站著,嚎叫的人可不是她。”
“太醫院的人也是,不知道太後年紀越發大了,平日裏請平安脈的時候,怎麽不注意注意太後的眼睛。”安寧長公主說的時候,是笑著的,以至於這番惡意的話,劉太後聽全了才反應過來,她在罵她老眼昏花。
別看劉太後平日裏經常在楊衍麵前哭老,可旁人說她老,那是拿刀子戳她的心口。
“楊姿儀。”劉太後伸手指著安寧長公主直接叫了她的閨名,“你放肆,這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作為公主的教養呢,丟盡了皇室的顏麵。”
“別再說了。”安寧長公主眼中噴火,腰窩上卻一疼,升平大長公主勸道:“那是六郎的生母,又是當著滿殿誥命夫人,你不要和她吵,不然落的可是六郎的麵子。”
劉太後當安寧長公主怕了,大為得意,手臂一斜,指向了蕭青蕤,“你在公主府鬧出的荒唐事兒,滿京城那家不笑話,好好的長公主,駙馬死了,不安安分分的守著,滿大街的拉男人,荒唐的很。可恨你自己不學好,還帶累皇帝,左一個右一個往宮裏送女人,還都是些什麽貨色,更衣入侍的舞姬,不知廉恥的東西,放蕩妖冶,你這是勾著皇帝荒淫!”
這話越說越不中聽,滿殿的誥命夫人麵色各異,勳貴家的和蕭和嬪有仇,輕蔑的看著笑話,文臣家的恨不得堵住耳朵,當什麽都沒有聽到。
沒想到這火又燒到了自己身上,蕭青蕤對這無數眼光視而不見,忙活著解開榮昌公主扣到脖子上的小襖,這孩子穿得太多了,殿裏有火龍,
溫度極高,人又多,這孩子身子骨本就弱,竟是熱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