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 恨之入骨
第二日榮昭醒的時候,身邊已經涼了,她睫毛上沾著一滴水汽,他走了。
不想她麵臨分離的場麵,所以他一聲不吭就離開了。榮昭摸了摸額頭,她確定臨走前他一定親過那裏。
榮昭靠在軟枕上發愣,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抱著被子,仿佛那被子上還殘留著蕭珺玦的味道。她聞著,舒服的不想起來。
“娘,娘,娘。”齊光醒來就找娘,倒騰著小腿跑進來,見到榮昭就咧開嘴笑,“娘,抱抱。”他皺起小眉毛,好似受了委屈。
他一直都是跟著娘睡得,昨天回來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就霸占了他娘。
他有點怕怕那個人,所以也不敢鬧,還有容笙哥哥哄騙他,說他那裏有好玩的,被他騙去他房裏睡覺。
他也是不爭氣,聽著容笙哥哥講故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榮昭把他抱上床,他拱著小屁股往榮昭懷裏鑽,聞著娘身上的味道,心裏美滋滋的,娘身上的味道真好聞,不像容笙哥哥,一身的臭汗味。
“齊光啊,娘告訴你一件好消息,父王也同意將你留下來,而且還準許你姓蕭,以後你就有名有姓了,蕭齊光,蕭齊光,好聽嗎?”榮昭笑的開心,齊光也跟著笑,咯咯的。
榮昭勾勾他的鼻子,“昨天回來的人,就是父王,下次見到他要叫人,叫父王,知道嗎?”
“父王。”齊光聽懂了,叫了一聲。
榮昭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隻是到現在還不會整句的說話,都是往外蹦一個兩個字。
“齊光真乖。”榮昭親親他的臉蛋,他還害羞了,歡快的蹬蹬腿埋入她的懷裏。
榮昭抱著他,溫柔淺笑,冬日的暖陽斜斜的透進窗戶照進來,榮昭望向外麵,看著滿目的光輝,陰霾過後,陽光終會普照大地。
昨夜蕭珺玦告訴他,砍了欒桑的頭,她知道那個男人是柳馥馨的相好的,而且柳馥馨對其及其用情。
榮昭慢慢憶起來,模模糊糊記得當時她去將父親的屍體從城樓上解救下來,柳馥馨出城門,身邊就跟隨著一個人相貌不錯的男人,那人就是欒桑。
她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聽到心愛的人被砍了頭,還懸掛在城樓上,她的心一定很痛吧。
先是失去孩子,現在連愛人都失去了,柳馥馨,你此刻是不是傷心欲絕,痛徹心扉啊?
不過,別急,這才哪到哪?接下來,也快輪到你了。
柳馥馨收到欒桑的死訊,當即就昏死過去,醒來的時候,隻在床上呆呆的坐著,麵無表情,沒有眼淚,整個人出於麻木的狀態,似乎是不相信這個消息,不相信欒桑已經死了。
留香進來,手中捧著一個靈位,上麵寫著欒桑的名字,她望一眼柳馥馨,悄悄道:“太後……”
柳馥馨機械般的轉頭,目光一觸到那副靈位上的幾個字,如雷擊般,兩眼瞪的直愣愣的,滲出嗜血的紅色。
她突然掀開被子,跌跌撞撞朝留香衝來,發瘋的打掉她手中的靈位牌,尖叫喊道:“他沒死,沒死,不許擺他的靈位牌,不許!”
留香跪下,慟哭道:“太後節哀順變,保重身體啊。”
柳馥馨淚流滿麵,歇斯底裏的哭出來,微微顫顫,跌坐到地上,“他死了,我要這幅身子幹什麽?不如陪他一起去了,到地下陪著他。”
嗚咽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不絕如縷,淒淒哀哀,連窗外的雀鳥都因聽不得這悲痛的哭聲,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
“太後當真是情深義重,竟有要殉情的念頭,本王都不解欒桑到底有什麽本事,將你迷惑的七葷八素,連蕭瑾瑜死,你多不曾為他流一滴眼淚,現在卻是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伴隨著一道低沉的聲音,蕭瑀珩款款走進來,寢殿中隻有柳馥馨和留香,宮人都被打發出去,偌大的寢殿,這道聲音就像是一柄尖銳的利器,湧進柳馥馨的耳膜中,那麽刺耳。
柳馥馨噙著一雙帶著恨意的眼睛,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揪住蕭瑀珩,“你還敢來!你還敢來!”她尖銳的聲音就像是綢緞被撕裂,“蕭瑀珩,你陪我命,你將欒桑的命賠給我!”
留香見齊王臉上蘊著一層黑暗的陰霾,似暴風雨即將接踵而來,忙拉開柳馥馨,衝著她偷偷搖搖頭,小聲道:“太後,不可。”
又跪下,“王爺見諒,太後是因為一時傷心失常,才衝撞了王爺。”
齊王涼涼的看著柳馥馨,道:“當了太後這麽久,連個丫鬟都不如。”他走上前,抬起柳馥馨的下巴,眯了眯眼睛,“不過是個男寵,你那麽多的男寵,死一個用得著要尋死覓活嗎?還有,想替欒桑報仇,你不應該怪本王,真正殺他的人是楚王,你應該找他報仇。”
柳馥馨身子輕微晃動,眼睫慢慢垂下,目光一點點落在地上的刻有欒桑名字的靈位上,突然,輕輕一笑,“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吧,眼看著楚王就要打過來,你屁股底下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穩了。”
蕭瑀珩惱怒,剛要發火,又平靜下來,他冷冷一哼,道:“本王擁有大周百萬雄師,還怕區區一個蕭珺玦?”
柳馥馨冷笑一聲,流露出幾絲不屑。
蕭瑀珩擰眉看向她,道:“你和本王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本王要是有事,你逃脫得掉嗎?別忘了,將榮世安的屍體掛在城樓上的可是你。以榮昭的性格,他日有機會,她能放過你嗎?恐怕到時候你的下場要比榮世安還要慘上十倍。”
柳馥馨身上莫名一顫,驚懼的神色從她眼中一閃而過,沉默片刻,恨恨道:“我一定要為欒桑報仇。”
蕭瑀珩嘴角劃過笑意,“這就對了,你應該知道,我和你是永遠的盟友,我們有相同敵人,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要同仇敵愾才是。你不是恨榮昭嗎?等本王收拾了蕭珺玦,就將她抓回來,任憑你處置。”
扶著柳馥馨坐下,他的手摁在她肩上,“你好好想想吧,本王先行離去。”
他走出門的瞬間,柳馥馨轉眸望去,眼中恨意綿綿無盡,她是要報仇,蕭珺玦和榮昭固然讓她恨得牙癢癢,但這個人,卻讓她恨之入骨。
是這個男人,殺了她的孩子,還害死她最愛的人,總有一天,她要全都向他討回來。
轉眼間新年就要臨近,前幾天得到消息,汝寧一切安然,齊王軍後退到一百裏外,再不敢輕舉妄動。
榮昭坐在軟炕上,腿上蓋著一層綢緞小被,靠在墨綠色金絲引枕上,剝著瓜子。
將剝好的瓜子仁放一個小碗裏,再撒上糖,最近齊光就愛這麽吃。
剝了半天,才剝一小碗,他仰起頭幾口就吃沒,榮昭就是剝的再快,也架不住他吃的速度。
瞧著齊光小臉上沾著糖粒,榮昭寵溺的嗔一眼,再用帕子給他擦幹淨。
“娘,還吃。”齊光眼巴巴的瞅著盒子裏的瓜子,舔舔嘴唇。
榮昭讓鴛語給她端水淨手,“今兒隻準吃這麽多,這瓜子不消化,多了你肚子該不舒服了。”擦幹淨手,將齊光抱到身上,揉著他鼓起來的肚子,“今天吃的夠多了。”
吩咐其他人,“到晚上吃飯,誰也不許再給他吃東西。這小肚子撐的,再吃就積食了。”
齊光也摸了把自己的肚子,還順手拍了兩下,肚子圓滾滾的,拍著就像是拍熟透了的西瓜一個聲響。
榮昭笑一笑,掐了掐他的臉,剛來的時候瘦的就剩一層皮,這會兒臉上的肉已經鼓起來了,捏著都有手感。
將他的衣服拉下來,正了正,放在地上,“吃飽了不能睡,秋水,給小公子穿好衣服,讓他出去玩吧,就在院子裏,不許跑遠了。”
“姐姐。”齊光望著榮昭眨眨眼,那意思要找姐姐。剛來的時候,兩個人相處最不融洽,這會兒卻天天膩在一起玩。
榮昭給他將帽子戴好,道:“蓮蓉姐姐跟著師傅讀書去了,等一會兒她學完就回來和你玩了。”
齊光點點頭,聽話的拉著秋水出去。
鴛語笑著給榮昭拿了一個鵝絨靠枕放在她後背,這段時間王妃總說腰酸,坐了什麽長就背痛。
“齊光公子被王妃養的真好,一點也不像是平民家的孩子,跟個貴公子哥兒似的。”
榮昭睇她一眼,肅下臉,道:“以後不許再說這話,什麽平民家的孩子,他就是公子。”現在孩子小,什麽事都懵懂不知,榮昭將他當親兒子,他自然而然就認為她是他親娘,等長大了,也不會因為覺得是養子而自卑。
從認了他開始,榮昭就傳下話,從今以後誰也不可提三公子的身世,她就是他親生母親。
鴛語咬舌,對著榮昭福福身,“奴婢說錯話了,小公子是王妃的孩子可不就是貴公子嘛。”
榮昭頷頷首,揮手,“下去吧,我有點困了,睡一會兒。”
榮昭靠在軟墊上,暖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熱乎乎的舒服,很快,她就睡著了。